耿启被问得憋到说不出话。
锦衣卫的名头他也是知道的,直勾勾的问你上面是谁,好像在审问似的。
没有办法,他也只得接受了。
正月初八时北方下了一场大雪,蓟州、顺天都报了雪情。
漫天的白雪覆盖大地,天地之间都雾蒙蒙的,走出了城到乡下,田间地头都是枯败的杨树,冷寂、空旷。
雪停以后才在白茫茫之中看见一对对黑点。
虽然耿启对上次锦衣卫杀人提出了点疑义,但是隔天他再下乡,才发现遇到的每个人忽然变得客气了许多。
不似之前那般拖拖沓沓,反而带了好几个管家一样的人,主动把耿启这路人马往地里领,说话之间也满是热情。
“这片地先前存在私役的情形,是吧?”麻斌还是掌握了部分情况的。
“额……有是有的。不过上差放心,那是老黄历。现在朝廷说不允许,那末将便禁了这一条。”
这家伙听话的耿启都有些不习惯,不过他懒得管这些,自己走到田埂上远望,“以前的老人说,开垦这些荒地都不容易的。”
“末将一时糊涂,起了贪念。但总归没有糟践这些好地,现在朝廷要收回,不用烦心,明年开春就可耕种。正巧天降瑞雪,这是吉兆啊。”
耿启道:“时间紧张,得快些把这些田分到军户头上,以往的黄册也得重新弄。赵千户,你这里也是每户30亩?”
“是的,这块地力好。每亩能产两到三石粮米,30亩地一年能得七八十石的粮米,只要是丰年怎么也够了。”
麻斌哼了一声,“你也说了,得是丰年。若不是丰年呢?还有那些没有30亩地,要怎么活?”
而且这还只是税前。
“上差说的是,末将糊涂,末将糊涂。”
耿启也不嗦了,“就这两天,马上重分田亩吧。就按照每户30亩,要登记入册、给予田契。麻副使还是宁夏来的,宁夏分田之后还有个办法,就是不允许田产买卖。”
“不允许买卖?那要是有人私下卖了呢?这算谁的?”
“私下买卖朝廷不承认。换句话说,只要卖田的人告官,一告一个准,官府必须将田判给原主。因为是违反朝廷法度的购买,买田所花费的银子,自然也就要不回来了。所以赵千户要是想买,尽可去买。”
麻斌还添了一句,“也可以买通官府的人,将田不判给原主。”
赵千户是怂,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锦衣卫的杀神和你说贿赂官员这个办法,那你能信?
所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不敢,末将一定按照朝廷旨意办事。耿指挥说的事,我们最多二十天,必能分好,这都是熟田了嘛。”
这样耿启就骑马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其实这样做起来很慢,蓟州那么大,这要跑下来得到什么时候?
不过随着范围的扩大,总兵府那边肯定还会再派其他专员,谁让现在上边儿要求高,锦衣卫天天看着。
现在还传出个要第二轮巡视。
这个人人都有压力,麻斌也有。
如果第二轮巡视,巡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他还可以交差,可万一找出一大堆毛病,那皇帝到时候要怀疑他的作用了。
“耿指挥,今儿比前几次轻松了吧?”
这么一上午已经看了三处地方了。
“仰赖麻副使襄助,确实没那么难了。”
麻斌拍了拍自己的刀,“有时候,还是得靠它。”
“还有一事。”
“怎的了?”
“虽然我明白朝廷的意思,不过买田的钱都不退,这也未免不讲道理。”
麻斌轻抬眼皮,“但这样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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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在春节后收到了关于蓟州屯田清理推进情况的奏疏。
心中感叹,看来还真得杀几个人才管用。
“侍从室有人吧?叫一个来。”
“是。”
侍从室现在变成三个人了,靳贵当然算一个,他像屁股沾了胶水儿,好几年没离开侍从室,而后就是谢丕。
不过他们两个人实在是不够,忙得是脚不沾地,所以朱厚照也一直在考虑增加一个。
一直到今年过了除夕,宫里递出圣旨,调翰林院编修景入侍从室。
景是正德元年朝廷加科的榜眼。
中第之后在翰林院也熬了近四年了,朱厚照偶尔会关注一下翰林院这个储才之所,看看到底有没有真的大才。
不过没看出眉目来,毕竟才华都在肚子里,实在也不容易看出,他又不会仅凭一些文章就胡乱任用,但景这个人,还是入了他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