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秋之季植被茂盛,京畿之地,入眼是满片的绿色植被以及分布的错落有致农田与村庄。
达延汗自己也在想,他好似温水煮青蛙一般,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除了阳和一战偷袭还算顺利,之后攻打大同、紫荆关都出了些不大不小的意外,但要说是什么致命性的、足以让他改变进攻计划的大败,那是没有。
于是就继续往前走。
直到库台失踪,三千兵马能回来的不足双手之数。
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种持续而微量的损失已经到了不能再忽视的地步。
此时,他已经不需要那个汉人提醒,仅凭自己多年的经验也知道情势有些不大对劲。
但今年进攻大明,本就是在绝境之下的反击,否则大明严格执行封锁之策,今年过冬部落必定实力大损。
所以一日没有达到战争的目的,一日就不能退兵,走到今天他是不后悔的。
只是……不能再分兵出去了,
三年前,火筛就是轻敌分兵,从而被明军合围。
现在他有精骑和步卒各两万余,共五万人,只要合在一起,明军想要在野战之中将其打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达延汗这个自信是有的。
呜!
呜!
清晨的战号声响起,鞑靼部队动了。
朱厚照在京师之中仿佛都能听到声音。
“没有攻打京师,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快速转身,询问奏报之人。
许是问得语气有些冲,王炳都有些发憷,“启禀陛下,此事微臣已确认再三,鞑靼小王子是领兵往良乡方向去了。”
“他不攻城?”
明明都来到京师城墙之下了,就是知道打不下来,至少也要打一下。
朱厚照与达延汗的感觉一样,便是许多事并非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打算来发展的,譬如紫荆关的意外失守。
“会不会是示敌以弱,引诱守军追击?随后在追击的半道掉头反攻?”王鏊提出了这个设想。
“倒不太会,”王炳说:“鞑靼小王子走得很快,并未露出其他可疑迹象。”
“如果他就是不攻城,而以在京畿各县城劫掠为主呢?”
朱厚照提出了一个他心中有些忧虑的问题。说不准达延汗觉得反正打不下来,算了,枪械人口、粮食便回去了。
不过抬眼一看,其他大臣却没有相同的情绪。
也就是王鏊叹息一声,“如此,百姓要受苦了。”
但也仅此而已。
韩文、闵珪、杨廷和、梁储……
朱厚照一个个看了他们的表情,都是停留在扼腕叹息的程度,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就是,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所谓。
历史当中是没有老百姓的位置的。
京师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想去这么想,
“京畿之地,有百万百姓,朕不可能容忍小王子在此地横行无阻,杀百姓、掠牛羊,因而他若是当真不打京师,京师的可战之兵则要去打他。”
此话一出,众臣皆表示反对,
“陛下!如此则正好中了小王子的下怀,京师之兵一出,则京师空虚,那时小王子再引兵来攻,则谁守京师呢?”
“正是,京师是我大明之本,万不容有丝毫的闪失。”
……
是的,朱厚照本不想这么想的,他甚至愿意相信这些大臣也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朝廷、皇帝,最终做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就是没有人在乎百姓。
“朕又不会尽派守城之军,必然还是会留下一部分。再者,明军与其交战,就算不胜,他小王子也不能轻松脱身,又能有多少余力来攻城?就算来了,又何必怕他?”
“就算不胜……”王鏊转身面向他,拱手沉声说:“陛下,兵事凶险,如何叫就算不胜?那万一……万一败了呢?”
“那京畿之地的百姓又当如何?!异族在我大明的国土上屠戮,朝廷不保护他们,谁保护他们?”
这话问出口,没有人能回答。
在保百姓和保京师之间,没有人会说出那个答桉。
而后是王炳出声,“陛下,兵部可下旨催促大同总兵周尚文、宣府总兵杨兴,此外还有山东、河南的勤王之军,京畿各地不会是空手白刃,任其宰割!”
“朕不是儿皇帝!不要拿这些话来诓朕!大同的奏报前日才到,他从蔚县赶到此处需要几天?你们自己说!而宣府兵马不如大同、亦不如京师精锐,至于那山东、河南的卫所兵,更是破败不堪,这样能打赢五万鞑靼兵马吗?!在我们等待的这些天里,谁来阻止小王子?”
“陛下!”韩文、闵珪都跪了下来,皇帝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动用京师的精锐,可这样一来,危险性大大增加,“臣等都知陛下爱民如子之心,但事分轻重缓急,京师与北直隶各县孰重?还望陛下三思!”
……
……
在皇宫之中争论的时候。
良乡县已经收到了夜不收的警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