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它。
和岳父岳母的关系,这么多年以来,本就一直都是陈凌云内心深处,最难以释怀的另一个心结。
毕竟,江月华夫妇二人,乃是江海心的亲生父母。
更是自己女儿的外公外婆,是他的岳父岳母。
虽说像江月城,江月天,这些叔伯辈的态度,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不予理会。
但面对岳父岳母,要说陈凌云内心深处,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看法的话,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毕竟也是个人。
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又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得到双方家长的祝福?
这一点,即便是陈凌云,也绝不例外。
看到陈凌云陷入了沉默,车内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陈凌云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阴晴不定之色,已彻底消失不见。
取代而至的,是一如往昔的冷峻,与坚定,宛如顽铁。
他沉声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一些礼物。”
青鸟点了点头,问道:“陈尊,您是准备回去了吗?”
陈凌云道:“不错。”
青鸟眉头微皱,沉吟道:“可是……末将能不能冒昧地说几句……”
“据我们所知,江家嫡系那边,正好是一个月一次的家族聚会,恐怕整个嫡系的族人,都跑到观海之岛那边去了。”
“您就算要和您岳父,当面谈一谈,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过去,看江家那些人的脸色,受他们的气啊。”
陈凌云笑了笑,淡淡道:“看脸色?那又如何?”
“这些年来,海心为了我,在青云市那边看人脸色,受尽委屈的时候,又岂会少了?”
“如今我既已回来,就应该用尽全力来补偿她。只要她一句话,就算是要我被横眉冷对,千夫所指,又有何妨?”
陈凌云的眼中,渐渐有了种温柔坚定的光芒,“而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我岳父,要当面见我,亲自和我谈一谈。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都绝对没有避而不见的理由。”
“因为,我是一个男人,也是他女儿的丈夫。”
再无言语。
两个小时后。
南城,观海之岛别墅区。
一辆通体纯黑的悍马,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中,穿过了宽阔笔直的栈桥。
在江家的私人别墅区外,缓缓停下。
门打开。
陈凌云已擦干了浑身血迹,重新换上了走之前,那身由江海心为他亲自量身设计的西装。
夕阳下,他的脸庞冷漠而英俊,身材笔挺,英姿勃发。
而在他身后,陈龙同样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打扮得就像私人保镖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沉默不语。
这些礼物,都是青鸟和白桃二人,临时派遣手底下的人,专门通知了陈凌云在王都的旧部,让他们赶紧开车送过来的。
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也绝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但也都是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墨宝、字画、茶具之类的古玩,而且也算价值不菲,加起来至少一千万以上。
这,已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陈凌云在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去拜见自己的岳父岳母。
不管双方的关系如何,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怎样,作为女婿的他,自然是不可能空手而去的。
更何况,他虽不愿太快暴露自己的身份,却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寒酸。
所以这些礼物,对于作为昔日豪门的江家而言,绝不算多。
“小龙,进去之后,谨言慎行。”
陈凌云忽然转头,沉声道:“江家的那些长辈们,今日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绝不要因为我,闹得大家不愉快,更不要将你嫂子,在一家人面前弄得下不来台。”
陈龙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老大,我明白的。”
“我知道,这些年嫂子为了你,过得很不容易,我绝不会让她难堪的。”
但他目光一闪,又问道:“可是老大,如果他们,实在是太过分的话……”
陈凌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但陈龙已心领神会,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日种种,能忍则忍。
可若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
毕竟,陈凌云乃万王之王,当世至尊!
又岂是这些人,能够轻易侮辱的?
二人一前一后,当即进入了江家的大门,穿过庭院,朝着最中间的一栋别墅走去。
天色已渐暗。
但借着灯光,仍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的露天停车场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高档汽车。
其中,基本是以奔驰宝马居多,夹杂着几辆保时捷、宾利之类的豪车,如同长龙一般排开。
而最靠前的车位上,则是停着一辆极其罕见的劳斯莱斯幻影。
连想都不用想,自然便是作为嫡系一脉主人,江月华的座驾。
可谓是豪车云集,热闹非凡。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江家嫡系离开本家之前,那种门庭若市,权贵往来的富贵景象。
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能够相提并论的。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凌云那辆停在角落,全身锈迹斑斑的吉普,就显得说不出的寒酸,以及落魄。
与此同时。
江家别墅,偌大的客厅之内。
人头攒动,推杯换盏。
七八十个或是身着西装,或是穿着晚礼服,打扮得器宇不凡的年轻人,正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地坐在沙发上,大声地高谈阔论着。
他们脸色涨红,神情骄傲,言语之间更是目空一切。
俨然一副,豪门世家当中,举行家族聚会的场景。
这些年轻人,自然便是江家嫡系一脉内,和江海心一辈的小辈族人们。
换而言之,都是江海心的弟弟妹妹。
虽说这些年轻人,平日为了家族的“复兴”,基本上要么就待在公司,要么就在各地出差,要么就忙于自己的事业,难得留在家里。
但每个月的月末,他们却都会像今天一样,从各个地方赶回来,和家人团聚。
这是天狼江氏,从古代发家以来,便传承下来的规矩。
虽说如今的嫡系一脉,已经一落千丈,变得十分落魄,并且早已脱离了本家。
但自诩是江家正统的他们,却依然对于这个家规和传统,十分坚持。
即便是家里的经济情况,已经到了捉襟见肘,周转不开的情况,也是硬要打肿脸充胖子,每月大摆宴席,欢聚一堂。
不过,这究竟是一种坚持,还是一种自欺自人的讽刺?
没有人说得清。
但至少这些江家的小辈们,对于这每月一次的机会,全都很是享受。
此时此刻。
几个在家里面,颇有身份和地位的年轻族人,忽然话锋一转。
“大家刚才可是瞧见了,大伯已经开了口,让陈凌云赶紧回来见他了。”
“你们说,陈凌云那个废物狗东西,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敢在我们家族聚会的时候,回来触大家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