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面的瓷片,盛向浔将眼底的冷意眨去,使劲儿忍了忍气。
他直视着面色隐隐发青的安国公夫人,淡声说:“我劝夫人还是冷静一些为好,莫要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
“老身早就该冲动了!接回长孙亲自抚养乃是天经地义!倒是你盛三爷,搅合在这里面着实没有道理!”安国公夫人接过仆妇递来的拐杖,一步一步的朝着盛向浔逼近。
她这一脚迈,身侧便紧跟着十五六只脚出,乌压压一群人齐刷刷小步向前,除却衣摆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再无杂响。
几乎瞬间,盛向浔就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沉默的迫人的气势,宛若一张大网扑面而来。
盛向浔低声让闺女和安屿退后,自己却皱着眉,分步未退。
他定定的注视着带着十数人步步走来的安国公夫人,忍着不快劝说:
“安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从太子手上接来了屿哥儿,那我就要亲手将他送归到太子手上。
至于之后如何,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了!
所以,您要三思而后行,莫要把我这无辜之人搅合进去!”
安国公夫人却仍缓步靠近,直至距离盛向浔三五步远,她这才站住。
此刻的她,面色冷漠,眼底的寒意像是能冻住人。
她手扶着拐杖,语气铿锵有力,态度极为坚定:“老身只要接回长孙!”
盛向浔看着眼前一片金灿灿的步摇钗簪,看着眼前一片晃人眼睛的宝石珠光,忽然有种它们能瞬间化为铠甲银盔之感。
似乎……只要安国公夫人高呼一声,这些女子就能挥矛横刀飞扑而来。
忽然,盛向浔似被这感觉刺中,瞬间战意燃燃。
“安国公夫人,您不要一口一个长孙,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国公世子之位是屿哥儿的了!”
盛向浔狭长的眼眸里闪耀着名为嘲讽的光芒。
阳光透过格子窗打进,刚好照在他脸上,将他嘴角儿的讥笑翻着番儿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安夫人,许是你向来喜欢捡软柿子捏,所以瞧见我这老实人,就想顺手捎带着捏了。可惜,我是个柿饼子!你真要捏了,怕是甩不开的!
我是个实在人,现已如实将丑话说给你听,你要是再逼我,可莫怪我没警告过!”
“哈!好!好!好!”安国公夫人大概从未被小辈人如此对待过,没表情的大笑两声之后,重重冷哼,“也是怪我,竟跟你个无关紧要的小辈儿饶舌!”
她言毕,再不看盛向浔,只是沉着脸对安屿说:“屿哥儿,到祖母这儿来!”
“别去!”盛苑不等安屿反应,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她不能让他给她爹拆台!
她虽然知之不多,但是也清楚,要是能放屿哥儿过去,她爹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不放,有句话不是说疏不间亲?
她爹既然不肯让安屿跟至亲而去,想来,这至亲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所以不管是为她爹还是为了伙伴,她都得多管闲事儿。
幸好安屿也不糊涂,虽然有些哆嗦,到底还是颤着牙齿大声表示:“出、出来时,姑姑让我记得回去,我、我要找姑姑!”
他说完,立刻躲回盛苑身后去了。
“很好!”盛苑赶紧小声鼓励,顺便教给安屿,“她再喊你你就撒泼打滚儿,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大人眼里是不知事儿的,你现在就是不分长幼的胡闹,外人知道了也不会指责你。”
安屿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安国公夫人本就看着安屿不快,又见那个胖丫头一直给安屿出主意,把個好哄弄的孩子教的愈发刁钻,登时不高兴的就要斥责。
盛向浔闻言登时翻脸,当即上前一步,蹿到安国公夫人跟前儿,清俊的面容透着股莽劲儿:“安夫人,你要是再敢斥责小女半句,别怪我不客气!”
嘿哟!
安国公夫人气乐了。
“你待怎样?伱能怎样?你敢怎样?”
她挥手让欲上前保护她的仆妇止步,自己则毫无惧意的的迎着盛向浔的目光嗤笑:
“怎地?堂堂翰林院官员要拳打当朝诰命?
可以啊!来吧!让老身见识见识你盛家的威风!
小子!老身随国公爷于大漠守城退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傲然的扬着头,恍若回到站在古城楼上对敌的时候,睥睨的看着盛向浔言,又是一步上前。
此刻,她和盛向浔之间只有半步距离,而她的仆妇丫鬟也紧跟而上,以半圆之势围拢过来。
“我们这是被包围了!”盛苑感觉自己须得仰着头才能看全她们,登时警惕的扯着安屿后退。
盛向浔面对如此有威势的安国公夫人,仍不后退。
他不紧不慢的抬手竖起三根手指,一边儿和安国公夫人打着视线战,一边儿颔首轻言:
“都说事不过三,从开始到现在,我好说好道给你这么多机会,你却半点不肯领情!
也罢,既然你不依不饶定要欺我,那你可别怪我,这可是你逼我的啊!”
安国公夫人见他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笑意,顿时心中一凛。暗道:她从没听谁说过这小子有病啊!莫非,脑子不大正常?
糟糕!要是这小子不讲规矩,当真犯浑动手,她岂不吃亏?!
意识到这点,安国公夫人顿时就想后退。
可惜,她身后站着二儿媳和好几个丫鬟!
她们之前为了气势步步紧跟,此刻还紧站于她身后,竟不给她半分战略退缩的余地!
而她现在又不好直接喝令,不然怕是要在小辈儿面前失面子了,那以后还怎么好在儿媳面前作势?
安国公夫人忽感进退两难。
可她还没来的及给自己找台阶儿,就听面前的盛向浔“吱”一嗓子,高声疾呼:“哎呀呀!安伯母,你怎么打人呢!哎哟哟!救命啊!”
包厢内的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尖叫给惊呆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见这位盛三爷,以极夸张的姿态、用极轻慢的速度向后退去。
众目睽睽之下,盛三爷冷笑着,又轻、又柔、又慢的向后倒着,直到慢慢儿的坐在了地上。
这整个过程,力度轻柔的,几乎扬不起尘土啊!
就在安国公夫人瞠目结舌,心虽讽刺却未说出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