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扯紧衣领,觉得脖颈泛起层层热意。
嗯,确实有记号,一片呢。
幸好她穿的是交领袍子,遮住了脖子上的印记。
“沈初清晨才误入此地,什么都没看到,家里还有事,告辞。”
她推开压在肩头的玉骨扇,有些狼狈地跑了。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扫过凌乱的床榻。
这是净国寺大殿后的暗房,平日里用来放供奉的香烛,光线有些昏暗。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不是香烛的气息。
他目光微凝,用玉骨扇挑开被子。
褥子上绽放着一朵血红的梅花,脑海里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
“疼,你轻些。”
他双眼夜里不能视物,看不到女子的容貌,却能感觉出女子的声音娇柔,肌肤滑润如雪。
奇怪,他夜里很难入睡,昨夜拥着那名女子却睡得格外的沉,连梦都没有。
他的目光微凝,从床尾捡起一只湖蓝色的荷包,一股药香味夹杂着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安神药,所以他才会睡得那般沉。
这是昨夜的女子留下的?
裴渊捻了捻手指,叫贴身护卫进来,“给你两日时间,找出昨夜的女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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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撑着浑身酸疼,没有惊动任何人,翻窗回了自己的厢房。
刚一落地,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待看到床上的情形时,不由倒抽一口气。
凌乱不堪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一丝不挂的女子。
女子双目圆瞪,胸前拳头大的伤口正汩汩流血,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床褥。
沈初伸手探了下鼻息,已经气绝身亡,只有满身的青紫痕迹,显示她生前曾经遭遇了什么。
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她正要低头避过,突然眸光一转,软软倒在了地上。
头顶响起一道冷哼声,“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自己撞上门了。”
沈初一动不动。
看来是嫡母长宁侯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杀人,栽赃,伪造现场的连环套。
人死在她房里,她百口莫辩。
好阴毒的算计!
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一把匕首,男人将她拖到床边,手还顺势在沈初脸上摸了一把。
“一个男人竟然长得比女人都白嫩,这姿色与其进牢里便宜狱卒,不如老子先尝尝滋味。”
男人恶劣地笑着,伸手就去扯沈初的衣裳。
沈初倏然睁开双眼,匕首一把扎进男人胸口。
男人双目暴凸,满脸震惊,倒地而亡。
死亡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初垂眸,她认得这个男人,嫡母长宁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护卫赵二。
一个月前,她回京城赶考的路上,赵二曾带人刺杀过她,而且不止一次。
看来她考中状元后,嫡母更加嫉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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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刚升起,长宁侯夫人陈氏正在吩咐心腹王妈妈。
“你带着人先去沈初房外守着,我一会儿引太后过去。
我要让太后亲眼看到现场,坐实沈初虐杀婢女的罪名。”
王妈妈一边为陈氏梳妆,一边笑:“奴婢提前恭贺夫人,解除心头大患。”
陈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个贱种,不过就是比我儿子早出生两个月,竟然想压在我儿子头上,呸!”
“谁说不是呢,夫人就是太过心善了,当年您怀身子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乔姨娘把这个贱种生下来。”
陈氏想起当年的事,暗黄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当年侯爷答应我将他送到湖州老家的道观养着,谁知道这个贱种竟然会偷偷参加科举,还考中了。
早知道这样,当年送去道观的路上就应该掐死他。
行了,你赶紧去安排吧,我要沈初这个新科状元今日成为牢狱新员。”
主仆二人商定,很快离开。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王妈妈带着人在院里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散播消息。
陈氏带着太后路过的时候,看到乱糟糟的样子故意问:
“发生什么事了?”
王妈妈连忙跪地,“夫人,咱们房里的春杏一夜未归,有人看到她昨夜被大公子叫过来了。
奴婢过来问问大公子,谁知大公子一直不开门,奴婢也不敢擅闯。”
陈氏身边的各家贵眷低声议论起来。
“一夜没回?不会.....”
“虽说年轻人血气方刚,但到底是佛门重地,这般会惹佛祖生气的。”
“没想到小沈状元看着君子如玉,竟然是好色之徒。”
“哎呦,我本来考虑将女儿嫁给小沈状元呢,幸好没提出来,这样的人可不是良人。”
陈氏听着周围的议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太后脸色有些发沉,“荒唐,佛门重地,岂可乱来,让沈初出来说话。”
房内一片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
太后吩咐:“来人,去把房门撞开,看看沈初在搞什么鬼。”
陈氏眼底快速掠过一抹得意。
等这道房门一打开,沈初就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到时候状元的功名也救不了她。
太后身边的人正要撞门,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雅温润的声音。
“沈初见过太后娘娘。”
众人回头,看到一身天青色绣竹纹长袍的沈初走过来。
她秀眉长目,身量高挑,缓步走来,犹如一株挺拔葱绿的修竹,惹人注目。
陈氏看到沈初有些意外。
昨夜竟然让这个贱种意外逃脱,真是不甘。
好在她临时调整计策,一想到房内布置好的情形,心中不甘才褪去。
太后满脸不悦,“小沈状元来得正好,听说你将长宁侯夫人的婢女带走一夜未归,这是怎么回事?”
沈初眨眼,“春杏?微臣并没有见过春杏啊。”
太后大怒,“你母亲身边的人可以作证,你还要狡辩不成?”
陈氏笑得慈善柔和,又带着两分无奈。
“你这孩子,若是看上春杏了,直接说便是,母亲我难道还不舍得给你一个婢女么?”
“哦,倒也不必,母亲身边的婢女还没我长得好看,我真心看不上。”
噗嗤。
周围响起几道低低的笑声。
陈氏气得脸色发青,有心想反驳,目光落在沈初俊美如玉的脸上,一时间竟找不到词反驳。
“你可敢打开房门,让我们看一眼,证明春杏不在你房里?”
沈初略一迟疑,“阿初昨夜醉酒,一夜未归,房间内恐怕有些乱。”
陈氏听到她一夜未归,越发笃定房内已经被赵二布置好了。
“乱些不怕,开门便能还你一个清白。”
沈初伸手拦住陈氏,“母亲,你听我说....”
他越是阻拦,陈氏开门的心就越急切。
“母亲,还是我来....”
陈氏一把推开沈初,重重推开了房门。
一盆凉水从房门上掉落,倾盆而下,将陈氏淋了个透心凉,声飞扬。
“啊啊!”
四月初的天还有些冷,被淋成落汤鸡的陈氏满脸怒容的瞪着沈初。
“沈初,你故意害我?”
“阿初自小寄养在道观,总被道士欺负,所以养成一个习惯,夜里总会在门上放一盆水。
这样若有坏人进来,水盆落地,阿初就能醒了。
刚才阿初阻拦母亲,就是想解释此事,无奈母亲根本不听我解释。”
沈初一脸无辜,一副是你非要开门,我没拦住的无奈。
“你!”陈氏又冷又气。
嗤。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她回头,看到裴渊不知何时正斜斜靠在梨花树上,已经换了一身惨绿罗衣,看起来竟比满树的梨花还要耀眼。
潋滟的桃花眼慵懒的看着她,似乎看透她所有的心思般,眼中端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想起什么,不由后背一凉。
莫非这家伙知道了什么?
正忐忑间,就听太后问:“小六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渊睨了沈初一眼,唰一下打开了玉骨扇,扇子上的侍女图舞姿曼妙,令人移不开眼。
“孙儿昨夜宠幸了一名女子,谁知小姑娘调皮害羞,睡完我就跑了,这不孙儿自己过来抓人了。”
沈初心头一颤。
莫非这家伙发现了昨夜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