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鼎和走出门外,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看到那人的容貌后,朱鼎和露出了微笑。
“汉瑟姆,现在你说我们的语言越来越好了。我完全没听出说话之人是你。”
见到朱鼎和从内堂走出,汉瑟姆也是微微一笑。
“我过来存钱,想要赚点朱老板的利息。”
汉瑟姆的心思朱鼎和如何不知。
“你不必如此,钱庄的生意还能维持。”
汉瑟姆耸耸肩,说道:“这是我当年在欣朝赚的钱,如今我把它存在你的钱庄,也算合情合理。”
朱鼎和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将汉瑟姆请到内堂。
“我刚刚从张大人那里出来,估计圣上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见你。”
“我倒是不着急,我来的使命无非是为国王争取时间。”
汉瑟姆浑不在意,仿佛欣朝皇帝见不见他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犹豫再三,朱鼎和还是决定将蒋忠的事情告诉汉瑟姆。
“陷害我的那个吏部老吏并没有死。”
“这么说你已经见到他了?”汉瑟姆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对,昨日你我分开后,我回到家里,他正在我的家中等我。”
沉吟片刻,汉瑟姆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不是一个人去的。”
“跟他一同前来的是一个叫做慕容礼的人。”
“慕容礼?”汉瑟姆听到这个名字,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似乎要努力回想这个名字。
“他是刑部尚书纪成的师爷。是他给纪成出的主意,杀掉蒋忠灭口,又是他救下蒋忠,并藏匿起来。”
“照你说来,这个慕容礼的心机不简单啊。他有没有说他有何企图?”
“并没有。他只说日后再联系。”
“你可是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汉瑟姆问道。
“只是猜想,并没有证据。”朱鼎和回道。
“鼎和,你写出你怀疑之人的姓氏,我写出他的名字,看看是不是一个人。”
朱鼎和应允,两人各自拿笔在纸上写出字来。
合在一起正是一个人的名字。
蒋仲文。
“你早就知道这个人?”朱鼎和吃惊于汉瑟姆写出“仲文”那两个字。
“怎么可能。我也是这次来到京城,有人向我汇报,她曾经在邀月宫亲眼看到宾虚与蒋仲文在一起,宾虚态度谦卑。”
“所以你猜到蒋仲文就是宾虚的幕后老板?”
“对。我也是猜测。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我并没有告诉你的原因。我还需要证据来佐证。”汉瑟姆真诚的说道。
“我也只是猜测。蒋忠与蒋仲文都是真州人士,而指使蒋忠的那个人也是真州人士。”
“所以你怀疑那个人是蒋仲文所派?”
“这样的事情只能派心腹之人,碰巧那个人是真州人士,我不得不怀疑那个人是蒋仲文所派。”
“蒋仲文做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有他的动机。”汉瑟姆目光深邃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任何国家都一样,派系林立,暗中绞杀,每个人都想站在权力的巅峰。
“如果真是他,那蒋仲文也算忍辱负重的典型代表。”
二十多年,蒋仲文隐忍至今,这是何等的坚韧。
其实,一切正如朱鼎和与汉瑟姆的猜测。
一直在幕后支持宾虚的人正是蒋仲文。
当年李克几在位,蒋仲文曾经短暂接替过陈子昂,行使宰相的职责。
也正是在他的主张下,欣朝派出使团出使西部诸番国。
可是蒋仲文野心太大,私心也重,终不为李克几所喜,所以在李克几邻近驾崩之前,派人召回了陈子昂。
随着陈子昂逐渐进入权力核心,蒋仲文也被陈子昂的能力折服,在陈子昂任职宰相期间也算安分守己。
可一切都在陈子昂病逝后发生了变化。
在蒋仲文看来,自己的能力虽说比不上陈子昂,但是无论如何也在张云生之上,可李泽宇选择让张云生作为太宰执首辅,自己屈居张云生之下,这终于让蒋仲文彻底爆发。
除掉张云生,当上太宰执首辅成为了蒋仲文的执念。
可是张云生老成持重,几乎从不犯错,加上李泽宇对他信任有加,政事上想要扳倒张云生势比登天。
于是蒋仲文将目光放在了别处。
正巧这时朱鼎和走进了蒋仲文的视线。
在他的心中始终认为,朱鼎和之所以会拿到惠州、青州两处瓷器的销售权,一定是给了张云生贿赂。
整垮了朱鼎和,也就是打了张云生的脸。
于是蒋仲文先是派出了吴阶,可是吴阶实在是不成器,不光没有整垮朱鼎和,自己却差点被人弄破产。
后来蒋仲文在京中碰到了落魄的汉瑟姆,在他的穿针引线下,让汉瑟姆起死回生,这也让蒋仲文有了用汉瑟姆替代吴阶的想法。
直到后来吴阶身死,汉瑟姆开设邀月宫。
一切都按照蒋仲文的想法进行。
可是蒋仲文此刻待在自己的府上,心中却无比的烦闷。
在他看来,用蒋忠去诬告朱鼎和,是一步臭棋。
无论如何蒋仲文也没想到,朱鼎和的身后不光有张云生,陛下似乎也支持朱鼎和。
这让这场较量没了悬念。
如何善后是蒋仲文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好在刑部尚书纪成足够圆滑,让蒋忠上吊自尽,线索中断,不然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找到自己。
“蒋福,你是亲眼见到蒋忠的尸体被下葬的,对么?”蒋仲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二十几年的老管家。
“老爷放心,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蒋仲文心下稍安。
“朱鼎和出狱,汉瑟姆进京,你让宾虚收敛点。千万别惹出事端。”
“放心吧老爷,我早已经嘱咐过他了。他现在基本都窝在屋中不出门。”
“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应该小心从事。”
蒋仲文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某种危机。
当年陈子昂病逝,蒋仲文一心以为自己可以当上首辅,可没成想却位列张云生身后。
这才让他有了争权夺利的野心。
可是如今蒋仲文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蒋仲文在家心神难安,张云生心中也不好受。
汉瑟姆到达西京,名为为两国缔结合约,可这背后的真实性究竟有多少?
很有可能是英拉国王为了安内而使出的缓兵之计。
宾虚开设的邀月宫,里面有二十名巴伦国的美女,偏偏这次汉瑟姆来京,私下里会见了这些人,究竟有多少欣朝的秘密被泄露给了汉瑟姆,目前还不得而知。
再有朱鼎和一案,摆明了纪成是在和稀泥,谁都不得罪。可是自己就是这么好欺负的么?
张云生轻声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们要动朱鼎和,那我也出手活动活动,太久不做这些打打杀杀的活了,都有些不适应了。”
一时间京城气氛紧张,各方势力汇聚一堂,大战一触即发。
处于风暴核心的朱鼎和,此时倒显的心平气和。
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自己也可以知道该如何面对。
刚刚汉瑟姆也问过朱鼎和,是否要对付宾虚。
蒋仲文位高权重,不是他这种平民百姓可以对付的,可是一个外国人在欣朝的土地上作威作福,这无论如何让人无法容忍。
汉瑟姆的提议正中朱鼎和的下怀。
既然已经知道他背后的靠山是谁,那么他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几方势力都想要对付宾虚,宾虚的结局已定。
天佑二十年六月初八,当人们像往常一样从睡梦中醒来,眼尖的人突然发现,京城中欢乐场所生意最好的邀月宫,被贴上了封条。
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 19785/110567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