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贾珍躺在床上感到分外窘迫,好在他还穿着贴身衣物,否则真是颜面尽失了。
贾珍还没来得及发作,尤氏就急匆匆地开口了:“老爷,出大事了。”
“二爷带着一队人奔西府去了,老太太那边已经派人来请您赶紧过去,看样子是要闹大啊。”
什么?
听到这话,贾珍急切地问道:“我二弟去西府做什么?”
“二爷应该是为了四姑娘的事,听说他带了十几个带着刀剑的女骑兵呢。”尤氏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贾珍顿时坐不住了,急忙叫丫鬟来帮他更衣。
他甚至顾不上整理好衣物,就急匆匆地往荣国府赶去。
......
时至戌时三刻。
在荣禧堂内,贾政正在赵姨娘房里沉浸于柔情蜜意之中。
他共有两位姨娘,赵姨娘和周姨娘。
相较于老实本分的周姨娘,贾政更偏爱粗线条但心思简单的赵姨娘。
“老爷,不好了,钰二爷突然造访。”
赵姨娘的丫鬟小鹊一脸焦急地来报。
“嗖!”
贾政立刻从床上跳起,他回想起了晚餐后贾母的一番话。
在赵姨娘的帮助下,他迅速穿好衣服,快步走向正厅。
当他到达正厅时,看到十二名全副武装、佩带长刀的新月骑兵站在厅内,贾钰抱着惜春坐在主位上,林黛玉也陪在一旁。
“钰侄儿,这是怎么了?”贾政走上前去询问道。
“政叔父,我来此是为了给我妹妹讨个公道,并非无理取闹。”
贾钰对贾政并无恶意。
在贾家,贾政被视为一个‘好人’。
他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尊重有才能的人,也乐于助人,只是有时显得过于迂腐。
他对贾母极为孝顺,也希望能严格教育子女;他有做好官的愿望,但不懂人情世故而被人诓骗,结果声名狼藉。
虽然贾政是荣国府除了贾母以外的最高权威,但他从不管家中琐事,每天只知读书下棋,与朋友闲聊,对王夫人和王熙凤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咚咚!”
就在贾政要开口时,另一侧又有几个人影走了出来。
原来是王夫人在丫鬟们的陪同下,款款而来。
“呵呵。”
看到这一幕,贾钰不禁冷笑出声。
他不相信王夫人直到现在才得知消息。
王夫人住在正厅附近,而两位姨娘则住在偏院。
既然贾政是在赵姨娘的陪同下到来的,那他今晚很可能就宿在赵姨娘那里。
然而,王夫人却比贾政他们还要晚到一会儿,这显然是看到贾政到了之后才出来的。
王夫人面无表情,穿着朴素,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善良’的人呢。
“哒哒哒...”
荣禧堂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包括贾母、王熙凤、贾珍、贾赦一干人等。
看到周围的阵仗,众人都有些心慌意乱。
“钰哥儿啊,你这是想干什么?”贾母首先发问。
“老太太,你们都来了啊。”
“别急,还有主角没到呢,大家先坐下吧。”贾钰笑着示意大家坐下,一副主人的架势。
鸳鸯连忙扶着贾母坐在榻上,其他人也各自找位置坐下。
戌时四刻已到,荣禧堂外又有了新的动静。
两位新月骑推搡着一位穿着凌乱的妇女踏入屋内。
“侯爷,人已带到。”
“嗯,退下吧。”
贾钰微微颔首示意。
那两名骑士毫不犹豫地将那妇女推倒在地。
过了好一阵子,那妇女才缓缓回过神,她抬头望向王夫人,忙喊道:“太太,您救救我!”
此刻,贾家的众人才辨认出,这名妇女竟然是王夫人的亲信,周瑞家的。
曾经,荣国府的后厨在周瑞家的掌管之下,连邢夫人都得对她礼让三分。
想当初,周瑞家的依仗着王夫人的势力,是何等的威风,哪曾有过今日这般落魄的时候。
“人都到齐了,很好。”
贾钰倏地站起,手中牵着小惜春,语气淡然:“我即将出征,本以为我走之前的训诫,家中众人都会铭记在心。但如今看来,有些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心中都为之一震。
“断了我妹妹的供给,衣物、首饰、妆品一样都没有,给的食物竟然还是馊馒头。”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我们贾家难道已经没落至此了吗?”
贾钰环顾四周,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全场一片寂静,连一向镇定的王熙凤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
贾珍愤怒地拍桌而起。
惜春是贾敬的小女儿,虽是他的庶出妹妹,但也是宁国府的小姐,他怎能坐视不理?
“我们贾家的小姐竟然受到这种待遇,到底是谁做的?这简直是罪大恶极!”
贾赦也愤怒地发声。
贾政则是满脸愁容地看向王夫人,此事与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有关,无论真相如何,王夫人都难逃其责,而他作为荣国府的主事者,也同样难辞其咎。
“既然西府如此对待我的妹妹,那么我今天就决定,让惜春从此回到东府。”
贾钰的目光如冰刀般锐利。
“这……”
贾政似乎想要挽留,但贾母没有表态,他也不敢多言。
贾珍与尤氏对视一眼后,立刻表态:“二弟说得有道理。”
“妹妹原本就应该在东府生活,只是因为老太太的疼爱,才被接到西府。”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让她回东府,由我们来照顾更为妥当。”
“秦氏,你立刻回东府,让人把二弟旁边的院子整理好,给妹妹居住。”
“是。”
秦可卿听后,立刻带着丫鬟赶回宁国府。
贾珍的这番话,无疑是将荣国府的脸面彻底撕破,尤其是贾政夫妇的颜面,更是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唉,就这样吧。”
贾母叹了口气,目光在贾钰和惜春身上流转,最终无奈地说道。
但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哼!”
“既然我妹妹的纷争已了,接下来,我们是否该谈谈仆人欺辱主子的事了?”
贾钰环顾四周,面若冰霜,再次发话。
霎时间,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按照府中杂役丫鬟的陈述,庭院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周瑞家的直接指使。”
“周瑞家的,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贾钰的目光转向了那位少妇。
周瑞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回答:“太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指使的....”
然而,王夫人始终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既然没有合理的解释,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我贾家声威显赫,理应以严明的军法来治家。”
“像这样的恶仆,欺压主子,犯上作乱,毫无尊卑之念,其罪难赦,必须严惩!”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所有人都看到贾钰的面容冷若冰霜,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咚咚...”
两名新月骑从他身后走出,将周瑞家的押到堂前。
“哧溜!”
一名新月骑走到周瑞家的身旁,与他的脖颈平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明亮的剑光在荣禧堂内闪烁。
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太太,太太快救救我!”
周瑞家的已被吓得失禁尿湿裤裆,面无人色,不住地哀声求救。
“钰儿啊。”
贾母忍不住开口呼唤。
“行刑!”
贾珏却伸手掩住了惜春的视线,果断地下令。
紧接着,那名新月骑手挥剑落。
“啊!!!”
荣禧堂内接连响起几声凄厉的尖叫。
王熙凤、邢夫人等女眷都因惊吓过度,头脑传来一阵晕厥。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虽然极力克制,但身体仍在颤抖。
林黛玉小脸发白,却仍努力保持镇定。
“孽子,你....”
王夫人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信死在眼前,怒火中烧,面容扭曲。
“啪!!!”
一声脆响在荣禧堂内回荡。
起因竟是新月娥用尚未出鞘的长剑狠狠地抽打了王夫人的脸庞。
王夫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深色的印记,迅速红肿,甚至出现了紫色的淤青。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侯爷面前放肆?”
“太不自量力了!”
众人看着王夫人的惨状,心中惶恐。
无人敢出声,整个现场死寂一片。
“呵呵。”
“这样的恶仆,死了也不足惜。”
“来人,把她的尸体拖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贾钰深深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嘴角含笑地吩咐道。
“是。”
几名新月骑拿出一个袋子,将周瑞家的尸体和头颅装入袋中,提起便走。
地面上只留下那一滩令人胆寒的鲜血。
“钰儿啊,这样已经够了吧...?”
堂上的贾母直直地看着贾钰,苍老的双眸中透露出不满。
虽然贾母对于杀戮之事不说习以为常,也算波澜不惊了,然而在荣禧堂中动手杀人,数十载间,贾钰乃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够了。”
贾钰迎着贾母的目光淡淡道:“这次就当作是给大家的一个警醒。”
“如果以后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少颗头颅够砍。”
“哪里哪里,我们可不敢当啊!”
贾珍等人轻拭额头的汗水,有些心有余悸地暗自思忖。
“仁慈之人?”贾钰口中透出一丝玩味。
“吃斋念佛?”他继续调侃。
“这是否?”
他接连发出三个疑问,语调中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深意。
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对荣国府王夫人的一种隐晦的讽刺。
刚刚从一场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邢夫人,听闻此言差点失笑出声。
身为贾赦续弦的她,在府中长期处于弱势地位,对王夫人早已积怨已久。
旁人或许不明所以,或许只是未曾明面上撕破脸,但邢夫人与王夫人之间的不和大概率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而其他人,诸如贾珍与尤氏,只是作为旁观者,他们以为这只是贾钰的报复心理在作祟。
“钰哥儿!”
贾母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急,“你究竟还想怎样?莫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也向你低头不成?”
贾母的语气颇为严厉,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荣国府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王夫人毕竟是宝玉的生身母亲,贾母无法坐视其受辱。
贾钰闻言轻轻一笑,淡然说道:“老太太言重了,我同为贾府子弟,怎会行此大不孝之举。”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若族人如此潦倒不通世务,又愚顽怕读文章,传扬出去,我贾家的颜面何存?”
他环视一周,缓缓开口:“我本不欲在此时打扰老太太的清净,但今夜既然大家都聚在此处,我们不妨把话说开。”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困惑之色。
贾母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政叔,”贾钰转向贾政,“宝玉今年也已有十一岁了吧?”
“确实如此。”贾政略一迟疑,回答道。
“寻常百姓家中,十一岁的孩子许多都已定亲甚至成家。”
贾钰继续说道,“也就我们这样的人家,对孩子过于溺爱,使得他们不谙世事。”
他接着引用宝玉的话:“女子是水做的,男子却是泥塑的。我看到女子便觉清爽,看到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他将‘读书上进的人’称作‘全惑于功名二字’的‘国贼禄鬼’,将‘仕途经济’的说教斥之为‘混帐话’。”
贾钰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戏谑,“真是个贪图享乐的富贵不知乐业的闲人啊。”
这番话在荣禧堂内回荡,引得众人既觉好笑又感气愤。
贾家历代显贵,到了贾敬这一代更是得到皇上的恩宠,贾政本人对科举也是情有独钟,只可惜未能如愿,而贾珠的早逝更是令人唏嘘。
宝玉的这番言论,无疑是在讽刺他的父亲和兄长。
“这些话,真的是宝玉所说?”贾政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寻求着确认。
“二叔,宝兄弟毕竟年幼,这些话不过是无知稚童戏言,作不得真!”
王熙凤试图缓和气氛,出言打圆场。
然而,这番话却意外地激怒了贾政,十一岁,还能算是年幼无知吗?
这席话任何人讲都无所谓,只是贾宝玉绝不能出口,一旦流言传出,对贾家名声,对李纨母子,乃至对外界印象,将会造成何等影响?
“不肖子!真是不肖子啊!”
“来人,速将宝玉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