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延替他重新泡了一杯。 周时轲这才想起来回答宋归延,“可以。” 宋归延视线温和地落在周时轲的脸上,他真心实意地为周时轲考虑,即使有可能将他推到别人身边,“阿轲,我希望你想好,你现在已经站到了傅斯冕的对立方,你要是后悔了,我……” “不后悔。”周时轲打了个哈欠,他语气有些冷淡,但坚定,“反倒是宋老师,为了我得罪傅斯冕,值得吗?” 宋归延笑,“什么?” “比如被傅斯冕报复什么的。”周时轲说。 “你是和我站在一起的对吗?”宋归延问他,语气温柔。 周时轲点点头,他当然和宋归延是站在一起的。 “既然阿轲站在我这边,那自然是值得的。”宋归延缓缓说道。 他不是个完全冷静理智的人,周时轲就是他的不冷静,他的不理智。 周时轲将宋归延的回答听在耳里,微微失神,当初傅斯冕听见他的义无反顾,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种无措的感觉。 他不想变成和傅斯冕一样的人,沦陷在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暧昧中。 他正要开口,宋归延似乎已经料到了他要说什么,对方神情自若,坦荡又真诚,“于公,这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于私,这是我自愿的。” 周时轲暂时觉得,他无话可说。第42章 做出决断,发出道歉声明,傅斯冕的动作干净利落,赵盱的心提了一整天,就怕傅斯冕因此影响工作,毕竟因为失恋而买醉发疯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幸好他是傅斯冕,跟那些人不一样。 当天下午,天气预报通知北城将会迎来最后一波冷空气,冷空气会南下,从北城向南部分散。 傅斯冕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关掉电脑和办公室里的灯,在下楼时遇见两个来公司取东西的职员,他极富涵养的和两人打了招呼。 他现在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北城的风和江城的不一样,北城的风像一把铡刀,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他开车回到家里,屋子里冷清又空荡荡的,因为太空阔,连呼吸声听起来都像有了回音。 窗帘自动拉开,墙壁上的照明灯亮起,傅斯冕将外套脱了丢在椅子上,然后下意识地扭头往沙发上看了一眼,上面放着昨天看完没有放回去的一本商务杂志。 以前,沙发上不是杂志,是零食,是周时轲乱丢的帽子耳机,地上也总是乱七八糟的,毛毯能从沙发拖到地上,有时候周时轲想做什么,傅斯冕不答应,周时轲能直接坐地上抱着他的腿耍赖。 周时轲喜欢吃甜食,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课多,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跑,又本身是不容易长肉的体质,吃得就格外放肆,因此和傅斯冕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他就长了蛀牙,刚开始还只是隐隐作痛,他不想让傅斯冕知道,就忍着不说,后来接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疼到眼泪直打转,傅斯冕从那以后就限制了他吃甜食的次数。 他有时候嘴馋,就赖在傅斯冕身上不下来,不给他吃就能要了他的命一样,其中五次有三次,傅斯冕对他心软了,可其实买回来,周时轲也吃不了多少。 他可能,傅斯冕想到那时候周时轲望着自己满眼都是细碎的光在闪的样子,心里传来密密匝匝的疼,阿轲可能,只是想和他亲近而已。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他习惯周时轲的主动了,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他会对周时轲好,不知疲倦不知厌烦的好,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他和周时轲之间的主要问题所在。 他给周时轲的,他从没问过周时轲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需不需要,他给周时轲的,周时轲不缺,对于他自己而言,也不是多了不得的珍贵玩意儿,他对周时轲,无关痛痒,这才是周时轲离开他的主要原因。 他想到自己曾说过很多欠揍的话。 “没必要。” “不需要。” “他主动的。” 可周时轲一直却是积极又真诚地热爱着他,就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 “哥,我爱你,我希望你也爱我。” “哥,你说你爱我啊。” “说你爱我。” 周时轲那时候,是多么满含希望地卑微的祈求被他爱并成为他的所爱啊。 他的冷漠和周时轲的热烈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子发狠地割着青年的骨骼和神经,自身体深处传来一股痉挛般的疼痛,一刹那,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五脏六腑都被撕裂开了的感觉。 傅斯冕只是皱了皱眉,那种不适感令他在沙发旁边驻足良久,从回忆中抽出思绪,他走过去将杂志拿起来,翻了几页,放进了一旁的书架里。 酒柜上摆满了酒,红的白的,国内外各大品牌酒厂的,傅斯冕随便开了一瓶,他垂着眼,神色冷淡,不见白天在公司里时候的温和。 红色的酒液顺着玻璃杯壁淌进杯底,傅斯冕靠在酒柜上,一直重复着倒酒然后再一口饮尽的动作。 眼里不见任何醉意。 傅斯冕从高中起,便和傅贤一起出入各种正式或者非正式的场合,他与学校里的人格格不入,他的人生便是一眼可以看见尽头的那种人生。 富有,但乏味。 不至于人生都是灰色而周时轲就是那束光,那太扯了,谁离了谁都不会死。 可周时轲的出现,却实实在在地让傅斯冕开始期待每一天。 周时轲不是光,他是傅斯冕的希望和支撑。 所以即使分手了,傅斯冕依旧能正常的生活,他只是又变成了没遇见周时轲之前的样子,每天的计划精准到分秒,如果一开始周时轲就未曾出现过,他依旧会一帆风顺,依旧还是众星捧月的傅氏继承人。 这半年的画面混合着两人在一起时候的相处混杂在一起,一帧一帧地在傅斯冕脑海里回放,实际上已经循环播放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此刻不觉得痛彻心扉,不觉得苦不堪言,只觉得没意思,没有周时轲,傅斯冕连活着都开始觉得没劲,失去了意义。 周时轲的离开,抽走了傅斯冕身上残存的人气和活力。 情和爱在人世间的确不是稀罕物,它随处可见,周时轲才是,周时轲于傅斯冕,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藏。 现在想来,他过去为数不过的真实的快乐,都是周时轲给他的。 但他什么都没能给周时轲。 到底是谁施舍谁呢? 明明是阿轲不嫌弃他冷漠又乏味的性格,义无反顾地热爱他,他身边的人,尊重他,忌惮他,畏惧他,无外乎是因为他姓傅,可阿轲,在江城的时候,那么多人喜欢他。 是阿轲施舍了他啊。 但这一切,傅斯冕都有一种快要流失、将要抓不住的无措感,他祈求原谅,威胁,这些都不足以令阿轲回头。 他不要他了。 他要和宋归延在一起。 宋归延…… 傅斯冕看着楼底下门口的车辆进出,面无表情。 真正认清他和周时轲分手事实,不是从周时轲的歇斯底里开始的,也不是从周时轲的耳光开撕的,而是从今天,周时轲和宋归延站到了一起,为宋归延取得了胜利。 在那一刻,傅斯冕意识到,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来了,有人要抢走他的阿轲。 和王小迅之流不同,宋归延,他是真的会抢走阿轲。 - 第二天,周氏官微发出签约周时轲的声明,将这场风波推上了高潮。 [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周氏娱乐比傅氏娱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哦。] [这都是其次,主要是,人家不抄!] 经过此次事件,不管傅氏娱乐如何公关,姿态放得如何谦卑,它都已经被永久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是,你们吃瓜吃全啊,你们没发现,周时轲和周氏娱乐的三太子是一个名儿吗?] [三太子?谁太子?] [周三啊,周时萱的弟弟,你们不知道?] 这条评论底下是整齐划一的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就是啊!周时轲就是周时轲啊!] [你搁这儿套娃呢?] [差不多看懂了,其实就是,周时轲其实是周氏的人是吧,我没理解错吧,就是上次做公益捐了十个亿的那个周氏周时萱的弟弟是吧,是吧,来个人,掐我人中,我的老婆忽然成了我高攀不起的人,我不想活了。] [我有个疑问,既然他本来就是周家的小太子,那为什么他还要在傅氏娱乐出道?] [大学在江城?] [周时轲大学在申城f大。] [申城就申城,非要强调f大,f大有什么了不起吗?] [没什么了不起啊,我只是随口一提(f大)] [这种情况除了为了爱情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求深扒,我觉得有大瓜。] [求!] [求尼玛,扒我儿子你们试试!] 宋归延看着网上的舆论,给周时轲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不要担心,我有几份应对预案。] 周时轲看了消息,宋归延又说让他准备一下,要找个时间录歌,趁着热度推出新歌,他回了个嗯,就继续埋进被子里睡觉了。 他不是傅斯冕,他踩着别人上位他会有愧疚感,当然,傅斯冕不在这被愧疚的人其中。 傅氏娱乐里很多清清白白的艺人这两天被骂得很惨,宋归延这招太狠了,也……太爽了。 冷空气来了,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十足十,玻璃上氤氲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水珠在上方凝结,而后滚滚而落。 周时轲醒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气,然后猛地坐起来,冲到了外面。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太刺眼,再对上正对面那一幅颜色繁复的油画,周时轲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他首先看见的人是周时旬,对方放大的脸出现在视野内,“你睡傻了?” 周时轲看了一眼,“你回来了?” 周时旬皱眉,“你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