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走1

夏秋交替时节赫图阿拉沸沸扬扬地办了一场送亲礼仅是嫁妆便抬了一里多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挤满长街。

望着这喧嚣热闹的场景我似乎又回到两年前布扬古将我送去扎鲁特那会儿当时的叶赫城因为饱受建州、蒙古的双重打击送亲礼并没有这般的隆重。

“是哪个出嫁?嫁去哪里?”隐在人群之后的我随口问向身边的歌玲泽。

她也同样一脸茫然“好像是宫里的哪位格格送嫁蒙古喀尔喀……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顿了顿忽道“奴婢去找人问问。”没等我吱声她已灵巧地闪入人群。

我将斗篷拢了拢下意识地往人烟稀少处躲。已经半年了我仍是无法在赫图阿拉城内放松心情自由活动。在这个明明很熟悉的地方我竟会觉得分外压抑就好像在暗处时刻有双眼睛在盯视着我似的。虽然皇太极让我不必担心说“布喜娅玛拉”已经香销玉殒于喀尔喀草原她已成为一段过去我却始终不能完全放开。

“主子!”歌玲泽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说“奴婢打听到了是四格格成亲……远嫁喀尔喀巴约特部贝勒恩格德尔!”

“四格格?”四格格……穆库什?

“是二贝勒的妹妹一直养在深宫里的那个老四格格!听说她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先听得一头雾水过后猛地一懔脑子里竟清晰地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背影来——孙带格格!那个原本是舒尔哈齐的四女却被努尔哈赤领作义女圈养在内城深宫里的可怜女子!我原以为……努尔哈赤会关她一辈子没想到居然还是把她嫁了!

二十八岁的老姑娘啊!

我顿觉一阵悲凉和失落!努尔哈赤寄托在孙带格格身上的情感我不是完全不知在他心里恐怕那就是东哥的一个影子。如今缘何要把影子都从身边抹去呢?是因为东哥的消失还是……他已放下?!

放下了吗?

我抬头望天鸟儿展开翅膀在空中滑翔转眼而逝天空仍是瓦蓝一片丝毫没有一点改变。似乎那鸟……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放下了……终是放下了!

他是一代枭雄创世之祖心怀雄心豪气干云如何当真能为我这样一个渺小的女子牵绊住不断向前迈进的脚步?

我呵呵一笑心神激荡。他都放下了为何我还不能真正放下?为何我还不能真正摆脱隐藏在我心底的那个“东哥”的影子?

***

铺开雪白的宣纸我反复思量手中紧握的笔管重若千斤。犹豫不决地耗了半个多时辰后我终于草草落笔寥寥数字竟像是耗尽我全部的心力:“金蒙关系重大你当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切勿因小失大望善待正妻!勿念悠然留字!”

手一松毛笔滑落桌面骨碌碌地滚落至地面。我呆呆地望着这一行白底黑字只觉得眼睛酸疼得厉害使劲一咬牙我最终把心一横毅然地离开书房。

萨尔玛回家去了歌玲泽也被我找了个借口支走此刻别苑内只有十几人老妈子和小丫鬟她们不是近身服侍我的人我的来去她们也都不会留心。于是我卷着装有细软银两的包袱悄没声息地去了马厩。

大白早起被皇太极骑了出去马厩里小白正悠闲地饮着水见我来了高兴得直踢腾。养了半年多我与它之间早有感情于是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问道:“小白我要走了你可愿意跟了我去?”

它哧哧地喷了个响鼻我涩然苦笑:“你舍不得大白是不是?算了……跟了我去你也只是受苦!”于是绕过它去牵其他马匹的缰绳可是没等我牵了走两步忽听小白一声长嘶竟是尥起蹶子在那马的肚子上重重地踢了一脚一脚将它蹬翻。

我惊讶不已素来知道这个小白的脾气有些暴烈却没想它竟神勇如斯这样的骏马其实更应该驰骋征战于烽火战场上吧?作为我的专属坐骑实在是大材小用屈就了它!

就如同皇太极……他若一生困守在我身边恐怕也将无法施展他的理想抱负!他的宏图大志也终将成为泡影!

于是去意更坚。可是小白却不允许我靠近其他马没奈何我只得拉了小白出门“这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我碎碎地唠叨着出了大门翻身上马。

一番肆意纵缰奔驰我根本没心思辨明方向只是放任小白疯跑沿着山水一路踏上这毫无止尽的陌途。

***

苏密村位于五岭关下这里离抚顺很近属于大金国边境可住在村里并非只限于女真族人。五岭关风景不错当时我之所以决定留居此地大半原因是因为这个还有就是……小秋。

小秋姓黎父亲是个汉人母亲却是个地道的女真人她家就住在苏密村东头。一家四口除了五岁的小秋外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妹妹。

说起碰到小秋的经过真是让我又要汗颜一把那日本打算去抚顺关的经过五岭关时就见小秋摔破了膝盖坐在路边草丛里哭得伤心欲绝。我下马探视她张口就先问我是不是大夫?

我回答说:“不是!”结果她号啕大哭我问了老半天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听出她爹爹被人打伤了妈妈一急结果肚子痛要生孩子了她没了主张只知道要出门找大夫可是在外头转了老半天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于是底下的事顺理成章地生了我被小秋带回了家。当时的情景别说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就是我见了都怵得慌。家里一团乱小秋的父亲被人打得满身是血靠坐在大门口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屋里婴儿的哭啼声哇哇响小秋母亲产后虚脱已然昏死过去婴儿脐带还绕在脖子上小脸涨得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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