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许的……你们居然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上阵杀敌……真是疯了……”我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气息倒转回胸腔撞得心口生疼。
赫然现原来代善胸前的甲胄裂了一道二三十公分长的血口子皮肉外翻伤口上凝着黑褐色的血块——这么重的伤势他居然仍能不动声色地将我从车里抱出来不动声色地任由我责骂而拈笑不语。
我眼前金星乱撞只觉得代善温和的眼眸像是一支利箭咻地穿透了我的心。
我张了张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滂沱而下。
“疼不疼?疼不疼……”哽咽着我颤抖地伸手抚上他的胸却不敢去触碰他凝血的伤口只是一叠声地追问“疼不疼……”
“不疼。”他轻声回答语气淡然中带着一丝快慰。他握住我的手低头在我五根手指上逐一落下一吻“有你为我流泪死也值得!”
怦!我的心猝然炸裂震撼间仿佛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袅袅飘起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股暖暖的、细细的温情与甜蜜从指尖传来战栗传遍全身。
我所能想的所能听的所能见的……
在这个刹那只有他——
温润如玉般的少年!
***
拂晓第一缕阳光射入大厅青灰色的地砖上空飞舞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就像是无数飞虫在孟格布禄凌乱的辫后萦绕。
我被领到厅堂门前门内已站满了威风凛凛的建州将士侍卫扈尔汉、额驸何和礼、巴图鲁额亦都、扎尔固齐费英东、硕翁科罗巴图鲁安费扬古……
凡是我所熟知的人基本上都已一个不落地挺立在偌大的厅里面上风尘仆仆身上的甲胄沾染着不同程度的血污。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踏进门去。
努尔哈赤穿了一套香色织金缂丝彩云团纹甲胄犹如神人般坐在大堂的楠木宽椅上。见我进来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随即重新回到孟格布禄身上。
我缓缓走过孟格布禄身旁他突然激动地挣扎起来双手反绑却仍企图站起来冲向我可惜此举立即被两旁的侍卫阻止将他的头牢牢摁在地上。
“贱人!臭婊子!”他扯着喉咙歇斯底里地喊。
成王败寇!对这种失败小人的辱骂我只当没听见。
“……臭女人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孟格布禄的咒骂越来越难听我心底一寒虽然明知他不过是在胡说八道而已但是如果墓碑上的铭文记载无误历史上的东哥也就是我应该在三十四岁那年就香销玉殒了——以前我一直把东哥的殒逝当成是回去现代的年限却从没正视过死亡背后透露的其他信息——譬如说……我将来到底是怎么死的?
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努尔哈赤只见他清俊的脸庞上正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我一个哆嗦感觉寒气从脚下直蹿上心头冷得叫人心颤。
“你不得好死……你和努尔哈赤……统统不得好死……”
“掌嘴!”努尔哈赤一声冷喝那些侍卫立即齐声应了。有人站到孟格布禄身边拉着他的根将他的头硬拉得仰了起来另一人却持了根巴掌宽的竹板子对准孟格布禄的左右脸颊啪啪啪啪地猛烈甩下。
我见孟格布禄虽然被揍得惨不忍睹却仍是硬气地挺着单膝跪地没有吭上半句不禁生出一种敬佩之意。
一直以来我都瞧不起他没想到他竟也有股傲气和骨气。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
努尔哈赤等人皆是一愣。
孟格布禄的嘴里已经沁出血沫来可是没有努尔哈赤的口谕那些侍卫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竹板子依旧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够了!”我怒斥一声瞪向努尔哈赤“你还不如杀了他总好过用这等残忍的手段来羞辱他!”
厅里响起一下轻微的抽气声我瞥眼扫去只见扈尔汉正神情紧张地朝我猛打眼色。我假装没看到侧过头去直直地望着努尔哈赤。
视线毫无畏惧地与他对了个正着。
他眉心轻轻一蹙眼底有一丝惊奇闪过但转瞬即逝。
他唇角抿拢唇线微微下垂俊朗的脸上直白地透出一种肃杀之气。
杀意在他眼中骤然升起我心里一惊未等开口他已冷笑着说:“如此就依东哥格格所愿——把孟格布禄拖出去砍了!”
他大手一挥一切已成定局。
我惶恐地瞪着他孟格布禄嘶吼的怒骂声在我身后渐渐远去他被人叉着胳膊拖出门外。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我身子一颤与努尔哈赤胶着的目光终于断开。
“把武尔古岱带进来!”
大势已去……一切恍若梦幻却又绝对的真实!
孟格布禄死了……因为我的一句话死了……
迷迷糊糊地看到孟格布禄的长子武尔古岱惨白着脸踉踉跄跄地被人押着走了进来我内心一阵激动狂般地呐喊:“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了——他有什么错?你已经杀了他的阿玛难道连他你也不打算放过?”
努尔哈赤站了起来我从他冰冷的眼眸中读出了残酷的四个字:斩草除根!
这个男人他是想要彻底灭了哈达啊!
其实他现在已经做到了他掌控住了哈达城内外的所有但是为了免除后患他即将选择一种一劳永逸的法子——斩草除根!
“不要——”一阵天旋地转身心已经疲惫致极的我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虚脱无力地昏厥。
***
灯残如豆。
晕黄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恨我吗?”
我淡淡地摇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