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笑痴一人背负下了这些,这天下间能体会其中深意的,又有几人能知,几人会明。就算有智者明事理,了解其良苦用心,可那又如何?这百姓能明白吗?莫说不明白,就算明白了,这荒芜的百姓,亡者的妻儿老小,能够原谅理解吗?就连未曾牵连之人的心中,都一样会将笑痴看作是魔,是恶,是恐惧。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笑痴此等年纪,便可有此等魄力,敢以大彻大悟之心,平天下大邪大恶之根源,受天下得其福的民众,误解其大勇无畏之心。是悲哀,是孤寂,却不委屈,亦无积怨。
从古至今,邪何曾压过正!永远都会有那么一群值得敬仰的人,却又会饱受着争议之人,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举起一把微弱的火烛,任凭那滚烫的蜡炬,无时无刻地滴落在自己的心中,也要忍着一言不发地将光明带给苍生。至于其他的一切,便留给时间去做评判吧。
当然,笑痴倒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么伟大,毕竟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旁的因素夹杂在其中的。不过除了疆涅,席上的五人皆是心照不宣,都知笑痴好酒,便将这份佩服之情尽皆倾注于酒水之中,再多的言语,也不抵陪其喝个痛快。就连一向不沾酒色的不朽老人,都频频举杯,其意不言而喻。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不知不觉中,夜已深了。虽饮下了数之不尽的酒水,可场上诸人大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自是不会轻易就醉倒了的。这就不得不佩服天华的国君龙禹了,其不仅心气度量如云峰,这酒量亦如蓝海。陪着众人饮下了这么多的酒,其神志,却依旧是非常清醒的。笑痴虽丢了修为,可毕竟底子在那,越喝越是精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聚终也是躲不过离别的。看着笑痴带着疆涅远去的背影,不朽老人还从未见过自己的两位弟子,如此的失态过。
轻笑了一声,不朽老人开口道:“怎么,就这么舍不得这小子吗?”
鵺老自是低头不语,品老红着脸回道:“回师尊,这小子现在修为尽失,只有疆界那小子在身旁,我二人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哈哈…”不朽老人大笑了一声,一边起得身来,向着皇宫内院深处行去,一边丢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是消失而非丢失,丢失的东西尚能找回,消失的,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也就自然回来了…”
虽然是听懂了不朽老人言外之意,不过品、鵺二老仍是红着眼,一边挥着手,一边朝着笑痴喊道:“臭小子,以后要学会惜身,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等着有有朝一日,再与你一醉方休呢。”
而同样心有不舍的笑痴,停下了脚步,大声地回道:“老头们保重身体,待老弟我寻来之时,可别连酒杯都举不起来啊,那可就别怪老弟我,到时候定会大声地嘲笑你们一番,哈哈。”
“臭小子。”品、鵺二老相视一眼,皆是难以压下心中的忧伤之感,两人皆无有后代,这一路行来,早已将笑痴视若子侄一般,更是那难得的忘年之交。
只是二人却不知晓,笑痴之所以没有转过身来,以大笑声为掩护,亦是不愿让他们瞧见自己的难舍之情,徒增二老心中的悲伤,这一别,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而此时的龙禹内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言犹在耳,龙禹此时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笑痴临行之前,与自己说的最后一段话:“天下之责,皆系与你身,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上下相蒙,这天下总还是要乱的。所谓治国安邦,主在监察,监察不只是走形式,官官相护,有谁曾问过百姓的想法?你记住了,如果有一天这天底下的百姓要反你,不问事由对错,我先取了你的首级。”
辞别了品、鵺二老之后,笑痴一路上望着星空,心中的失落之情久久不能散去。疆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安静地相伴着。
不知不觉中,笑痴领着疆涅来到了一年多以前,遇上魍魉的那座山峰之上,就着明亮的夜空,笑痴二人便在这树枝之上休息了一宿。
次日清晨,一扫昨日离别的伤痛,笑痴早早地便起身为自己二人做好了早饭。看着疆涅闷头吃着,笑痴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道:“小涅涅,你还准备和笑哥我装到什么时候?”
听到笑痴此言,疆涅先是一愣,后终是收起了其一贯以来单纯无辜的神情,转而邪邪地看着笑痴,一笑道:“我好奇的是,笑哥你是自己发现的,亦或是那个老头告诉你的。”
对于疆涅的变化,笑痴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呵呵一笑,反问道:“小涅涅你觉得呢?”
疆涅无所谓道:“其实都一样,而且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既然你都知道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误会了,之前一切虽非我本性,但我可绝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嗯,这点我信。”笑痴点了点头:“那我往后是应该继续叫你小涅涅呢,还是该称呼你为…疆主呢?”
疆涅诧异地看着笑痴道:“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那老头可不会将这事告知于人,哪怕你是封魔谷主。”
笑痴得意地点了点头:“我就这么随便一猜,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疆涅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愧是封魔谷主,我本也没准备瞒着你。确如你所想,一年之前,这疆界之主,便是我疆涅了。老头年纪大了,想歇着了,虽然这疆主的名头我根本没兴趣,不过老头他想要如此,我也自认配得上这个位置。”
笑痴同意道:“你确实配得上,就凭你这一路的表现,连品、鵺二老的法眼都让你瞒过去了,以你这个年纪来说,很是不简单啊。”
“哦?”疆涅好奇道:“我还以为他们多少看出些端倪来了,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笑痴摇了摇头,笑道:“他们确也有些怀疑,但绝没有看透,我所指的也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荒芜皇城的那一战,你们师徒两给我们演的那一出好戏。我猜想,如若不是我封魔谷九重天主齐至,那自以为是的楼主赤北邙,恐将命丧于你们师徒二人之手吧?”
“哈哈…”听了笑痴的话,疆涅佩服道:“我们疆界感息的本事天下无双,对于九重天主的到来,知道的可不比你晚。不过老头的演技确实差了些,但即使如此,你又怎知我未尽全力?”
笑痴懒懒地席地而坐,轻声道:“你的伤是真的,可被缚却是做戏给所有人看的。破绽不在于你,而在你的行尸身上。”
瞥了一眼疆涅身后的棺材,笑痴接着道:“你师父的行尸用内力淬炼了那么多年,有了灵智,能冲出去我不觉得奇怪。可你在被缚之际,尚不能自保,竟也能御着行尸强行冲出去,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疆涅不解地问道:“这有何说不过去的?那些人本也未将重心放在这行尸之上,离殇能够破围而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笑痴呵呵一笑,解释道:“离殇,好名字,看来你是将它视为挚友了。你师父的行尸已然大成,临敌之人未将其放在心上,它才能伺机而逃。而你的离殇尚未大成,亦无灵智,如果不是你用心操控,它又如何能逃得出去。要说实战,你可在它之上,被缚了还能操纵着它冲出重围,你又是怎么被缚的?”
笑痴是见过疆涅身后那口棺材中的行尸的,栩栩如生,年约二十出头的样子,是个男子,也不知是因何亡故的。不过但瞧其面容洁净,身无异味且穿着整齐,便可知对于它,疆涅是用了心的。
所以疆涅怎么也想不到,破绽竟出自于行尸身上,当真是百密一疏。不过也无所谓了,想来自己的事,笑痴已知道不少了,自己修为的深浅,对于现在的笑痴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笑痴的武功已然尽失了,也就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