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光启挺喜欢这个严肃的女先生的,先前在车上哭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姐姐。现在虽然还是舍不得,但他却不怎么敢在女先生面前哭。只好扯着苏寒月的衣带,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苏寒月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决定今晚留在鹊桥胡同陪他,明日再回镇远侯府去。
等陆景焕拉着一大堆书跟少得可怜的衣物过来后,苏寒月让琉心跑一趟,回去向苏问蕊说了自己在鹊桥胡同留宿的事儿。
在鹊桥胡同用过午膳,女先生带着苏光启去后院教他握笔。只会背不会写很快就会忘,得双管齐下才行。
他们一行人往宫城方向,走过亲仁坊,再折向东便到了。此时乃贞观初年,虽没有“小邑犹藏万家室”“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开元盛世那么富足,但是经过武德九年的休养生息,已处处显露出盛世的端倪来。在这桐商的闹市里,胡姬昆仑奴随意穿梭;玻璃珍宝四处摆卖;公子哥儿,鲜衣怒马;闺阁小姐,男装风流,一派气象万千的景象,真不愧是国际化的大都市。
苏寒月左顾右盼,完全沉醉于大南虞夏朝的繁盛之中。她正目不暇接时,忽然有人喊道开市了开市了,紧接着,几乎所有行人都争先恐后向前跑。她大为好奇,跟上去要看个究竟。只见人群如潮水般涌到一家铺子前,不一会儿便围个水泄不通。
记得上次她上在马车上看到有货郎在卖布球,足有海碗那么大,五颜六色的。下次见着给苏光启买一个,让大刘安排个小厮陪着他玩。苏光启从小身子骨就弱,多活动,才不容易生病。
回程的路上,苏寒月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朝外面看了看。街上并不嘈杂,想是天冷人们吃过午饭躲在各处地方歇息,显出些历尽繁华后的萧瑟。
苏寒月坐的车是苏家装过减震的马车,并不颠簸,摇晃间困意袭来。眼皮刚闭上,突然听得外面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挟裹着马的嘶鸣令苏寒月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她又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五百里加急,应该是边关的战报。
苏寒月在边关的时候见过,也想像过真跑到了京城人得多累,今次算是亲眼见证了一回。
不知道边关出了什么事,看方向应该是从南门来的,难不成是南疆那边出了事?
苏寒月甩了甩头,她爹因为上面那位的儿子争权夺利连家都回不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没有小家哪来的大家?苏寒月可不是什么圣人,她的家都破了,人也差不多快亡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拼了命往前挤,有掉了帽子的,有扯破衣服的,有抓乱发髻的……他们都浑然不顾。苏寒月异常惊讶地看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嘀咕着这些人怎么这样疯狂,有金子派发吗?实在有趣得紧。
她扯下阻碍行动的羃离扔给秀美,大吼一声:“我也来啦——”直冲过去,根本不管秀美和家丁们在后边的喊叫。
还要在日落之前找到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就和寒月儿离开这里,既然这里让她觉得不安,就让她与这里绝缘吧。
虽然已近日暮,街上的商贩却未见减少,而待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竟也是熙熙攘攘,不似白日的情形。
冯翰林和寒月住的客栈叫做同福客栈,临着康阳府最繁华的街——臧芝路。
康阳府商贸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白天街市上交易的摊货大多是江湖上使得着的玩意,从刀剑到毒药,从西方的稀奇玩意到番邦的罕见物什,甚至女子,都会被拿来交易。
寒月一听,并不是书亮的声音,便忙抬起头来,那人背光站着,并看不太清楚面容,只是看装束,却是这盈义堡卫士的打扮。那人衣袂翩翩,当是刚刚落脚站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你是何人?“寒月迅速的背过身去,擦去了眼泪,冷声问道。
那人笑笑,那笑在背光的阴影里却显得更加阴暗,“我不是什么人,只是看到姑娘伤心,出言劝慰罢了!“
“我怎么样又与你何干?阁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姑娘,相逢便是缘,今日得遇姑娘也是在下三生有幸。既然姑娘不甚欢迎,在下走了便是!只是,还是那句话,既然姑娘心中凌乱,不如快刀斩乱麻,解脱了自己才是!“说完,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寒月却被那句话愣在了那里,“快刀斩乱麻“,自己的快刀又是什么?
因事情快有眉目了,苏寒月便与苏问蕊商量,真要离开镇远侯府还是得很与苏天荷提前说说,至少不能让姐妹之间存下心结才好。虽然苏天荷大大咧咧的不管事,但该说的总要先说到,免得等以后回想起来时落了埋怨。
用过晚膳,苏问蕊与苏寒月碰了头,正想差人去请苏天荷,便听到外面说六少奶奶来了。郭明之在家中大排行里占六,故而下人们都唤苏天荷为六少奶奶。
苏寒月与苏问蕊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心里的意思,倒是不用请了。
苏天荷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一进门便问:“今日赴宴如何,好玩吧。”
两人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问她今日有何好事。
“你们如何知道是好事?”苏天荷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弯了起来像个月牙儿。
两姐妹被她这毫不掩饰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还是苏寒月解释,“大姐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不是好事又是什么。”
苏天荷点了点苏寒月的鼻子,笑嗔道:“就你鬼机灵。”
月息花就在她的脚下,静悄悄的开了,丝毫不引人注目,但是只要你看到了,便会被她吸引了目光去,灼灼其华。
苏寒月无事便去东厢看陆景焕收拾东西,去登记契书的人终于回来了。见两人都在,便将盖了印的契书交给苏寒月,苏寒月给了陆景焕一张,将自己那张叠好收在了帖身的荷包里。
刚收好,门房来人说祥庆楼的胡掌柜递了帖子来,想过来拜访一下家主。
陆景焕将祥庆楼的情况跟苏寒月大致说了说,可惜他对祥庆楼的背景也不太了解,只知道祥庆楼的背景绝不比吉凤楼低。这胡掌柜是祥庆楼的大掌柜,祥庆楼的大事小情都是由他管。
祥庆楼虽已开过好几年了,但当初吉凤楼与祥庆楼起了冲突却以吉凤楼偃旗息鼓告终的事京城很多百姓都知道。就凭这,大家都明白了,这祥庆楼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