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琉心刚刚可没说这是轻袖对她说的,现在把实话告诉小姐会不会有点晚?
“怎么,你不会?”
琉心白嫩的脸涨红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轻袖吃过……”
苏寒月将前倾的身子往后仰了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就是说,你没吃过?”
琉心的局促苏寒月看在眼里,只是她现在急需找竹子,北方又不产毛竹……得让她们想办法替自己找来,还不能引人怀疑。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燃烧的炭火把屋内的温度升得很高,温暖的感觉令琉心压抑、窒息。这里的一切都是苏家的,她的命运全掌握在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目光沉静如水般的小女孩手里。她的腿有些发软,掌心有些泛潮。她想抬一抬低得有些僵硬的脖颈,头却重愈千斤,让她没办法挺直脊梁。
差不多了。苏寒月觉得自己若再沉默下去,估计琉心得晕过去。“没吃过也没关系……”
简单的几个字从一张嫣红的小嘴里吐出来,像冬日的暖阳消融冰雪般,压力也在瞬间消失。
“想办法多弄些竹子过来,我记得纸鸢的骨架好像也要用竹子来做的。现在已经开春了,虽说还是冷,总会暖和的。咱们多做些纸鸢备着,等几个月后四少爷大些了放给他看。”总不能事事都要她来想办法,这些丫头总要跟着她,以后便是她的左膀右臂。若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那该换还得换。
“是,奴婢会想办法替小姐找来的。”琉心白嫩的脸颊因激动又红了起来。小姐肯信任她,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了。只要她能得小姐的赏识,还担心什么呢。轻袖跟春梅姐姐都是识字的……她家里穷,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让她学识字,更没有她们的见识。本以为进了府只能做个粗使丫头,没想到凭着她的好相貌和努力,居然做了二等丫头。可后来的一些小丫头也有些长得好又识字的,她一直都有些担心。只是……如今小姐愿意用她了,还给她吩咐了事情,若她能做好……
苏寒月嗯了一声,就听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你先下去吧。”
琉心也听见了,赶紧走到门边替春梅挑帘子。等春梅进了屋,她才行苏寒月行了礼,退了出去。
“如何了……”帘子放下之前,琉心听到苏寒月这么问。
“奴婢打听清楚了……老爷是昨晚出去的,咱们刚出门老爷就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春梅压低声音,心里有些发憷。
老爷分明就是在抓这些鞑子,小姐还把人弄回府里藏起来,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该当如何?连小姐自己恐怕都会很麻烦,她们这些丫环轻则被卖出府,重则直接打死。想想就害怕,这么暖和的屋子里,春梅愣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你不用这么害怕,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住你的。”苏寒月看出了春梅的担忧。春梅是她身边的丫环,若连她都说服不了,那以后的事就不用做了。“没得让你替我做事,却连累你的。放心好了,总能护得住你的。”
再三的保证总算让春梅的心稳了些,颤声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我自有主意,你暂时别想这么多,我的上头还有二姐姐兜着呢。”苏寒月现在担心的是,苏问蕊如果知道苏兴德布下花灯节这个局,主要想抓的就是林文盛该怎么办?之前她对苏问蕊说的可没这么详细,只说官兵在抓鞑子,他因为有鞑子的血统,又才从关外进来怕被误抓了。她也许会直接向苏兴德告发,她要如何阻止?若阻止不了,又该如何劝服苏兴德放过消羽?
问题一重接着一重,苏寒月觉得自己得算算,这趟浑水到底淌得值不值……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轻袖去了这么半晌,满汉全席也该搬回来了。
院子里挺安静的,除了滴滴嗒嗒的水声就只有小丫头们在廊下压低说话的声音。已经午时了,院子里连主子带下面的仆妇都还没有用饭,每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今天厨房火太大被烧着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连小姐的饭都还没送过来?
苏寒月早饭吃得晚,现在还不饿。她希望着苏问蕊每天困在内宅,外面的事别太上心,不要发现林文盛的真实情形。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林文盛在鞑靼是个奴隶,林老以前应该也是吧。听苏兴德说林老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绝户的户籍给他顶上的,可不是奴籍。
啧,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院子里请安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这排场不用猜也知道是苏问蕊来了。她是要在这里用午膳吧,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不然不会这么晚。
帘子掀开,寒意与阳光一同挤了进来。苏寒月跳下床来向苏问蕊行礼,叫她二姐姐,并殷勤的请她坐下。
“二姐姐是过来跟妹妹一起用膳的吗?”
苏问蕊坐下来,让丫环们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上桌。
“这是自然。”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大姐姐,也不会耽搁到这会儿……饿坏了吧?”
“没有。妹妹起得晚,本不饿的,若不是琉心提起什么‘竹筒饭’,还不想吃呢。”苏寒月乖巧的挨着她坐下。
“什么‘竹筒饭’?”苏问蕊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我却是没听过。”
“姐姐没听过不奇怪,说是南方那边的一种吃食。”苏寒月接过汤,“姐姐自己也吃。我让琉心去找些竹子来,咱们做着尝尝。”
苏问蕊在她鼻子上轻点,“你这个小馋猫,就喜欢捣鼓这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儿。”说完,苏问蕊顿了一下,“快吃吧,吃完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来了来了,苏问蕊一进门苏寒月就有不好的预感,肯定有什么事。
装着心事,加之早饭又用得晚,苏寒月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苏问蕊也放了筷子,她可是牢记廖氏的教导,女孩子要保持仪态。
“吃不下了。”苏寒月闷闷的说。
苏问蕊想了想,挥手让丫环撤了午膳,又把丫环们全都清退了出去。
这时屋里只剩下苏寒月与苏问蕊二人,苏问蕊拉着苏寒月坐到了炕上,摆出了一付要长谈的姿势。
“二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妹妹知无不言。”坦白从宽,这是至理名言。不论如何态度还是应该端正的,负隅顽抗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需要苏问蕊帮忙的事还多着呢。
苏问蕊定定的看着她,大概是想看看她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可看苏寒月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脸上恰到好处的无辜表情,又觉得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她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你先告诉姐姐,春梅为什么去前院,她打听什么事去了,为什么去?”苏寒月用后脚跟想都能猜到,苏问蕊肯定已经掌握全部情况了。以她在苏家的势力眼线,除非她不想打听,比如苏兴德的事。只要她想,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这么问,不过是在试探她是否说真话而已。那么这就不是她主要想问的,她想知道的事还在后头。
“是我让春梅去前院打听一下,看父亲在不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苏寒月果断的说出实情。
“你为何要让春梅去打听父亲在不在呢?”苏寒月早猜到她一定会问的。这谎话就得半真半假的说才能让人相信,她可不敢说是因为林文盛的事。
“因为……因为……”苏寒月对着手指,做不好意思状低着头小声说:“昨天跟大姐姐吵嘴,我怕……我怕大姐姐去向父亲告我来着。”
“怎么会呢,大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苏问蕊释怀的笑。苏寒月的担心有道理,可苏问蕊却觉出一丝违和感。以苏寒月的心智来说,这样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但以她的年纪来看,又觉得她的担心可以理解。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寒月能看出苏问蕊笑容里的牵强,她应该是不太相信的吧。但自己是她的妹妹,她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妹妹才强迫自己相信。苏寒月觉得有丝感动,但真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忍了忍,终是没说。
“还有一事……”苏问蕊犹豫着说。
苏问蕊向来是爽利的性子,少有见她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苏寒月没出声,静静等她想好了再说。
“你……你为何把我与李公子单独留下?”苏寒月发现她的脸浮起了一丝红晕,是少女怀春了吧。
遇到苏问蕊觉得难以启齿的事,苏寒月却没什么忌讳了。
“二姐姐说哪里话,你与李公子并非是‘单独’留下的。先不说大姐姐与郭家哥哥还在坊市里,你身边不还有小香跟着呢吗。”那个李桓朋可真是讨厌,除了一张脸就没什么值得赞赏的地方。她二姐姐看来是有些动心了,这样的绣花枕头配上讨人厌的性格,可不能上了他的当。一定要当机立断,将这种子掐死在萌芽状态。“其实妹妹是觉得李公子有些招人烦,但姐姐似乎并不讨厌他。若将他一人留在坊市,确实是咱们失礼了,所以才把姐姐跟他留在一起。因为想着还有小香在呢,若姐姐也烦他了,可以跟小香说话解闷的……”你真是误会了,就算当时有撮合的意思,现在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