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 人迹罕至之处。
本该是猛兽横行邪祟频出地方,此时却传来笑谈声。
“怜欢,你别动。”沈白捧着一个自制粗糙花环, 就往盘坐在草地上半人半蛇美人头上戴去。
“真好看。”他笑眯眯,欣赏了一下头戴花环美人。
早已熟悉蛇尾缠住他脚腕,尾巴尖还蹭了蹭他小腿, 是亲昵至极姿态。
小鹿卧在不远处树下休息,虎崽跟在沈白另一侧,『毛』茸茸大脑袋蹭着腿不愿远离,一个多月不见,虎崽长大了一圈, 但还是那副小孩子一样心『性』, 一点百兽之王威慑力都没有, 只跟着他。
衣摆被粗壮爪子不断扒拉, 沈白只得抱起沉甸甸虎崽, 笑着抱怨:“你好啊,长这么大了还要抱,羞羞脸。”
虎崽暗金『色』眼睛眨了眨, 喉咙里发出低沉颤音,咕噜咕噜, 什么都不管, 脑袋蹭着他下巴撒娇。
圆圆耳朵还一抖一抖,让沈白忍不住轻轻捏了下它耳朵。
还不到晌午, 深山里有树木遮挡,这会不算太热。
虎崽太沉了,沈白抱了会就它放在地上,刚直起腰就被脚腕上尾巴猛然拽向旁边, 跌入美人怀里。
“怜欢。”他皱起眉以示不满,可在看到美人笑脸后忍不住笑起来,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跟怜欢气。
“要不要妖丹?”美人他箍在蛇尾和怀抱里柔声问道。
沈白摇摇头:“不了,这会还不热。”
前日酷暑难熬时,怜欢吐出妖丹让他吃下去,或许是因为蛇类原因,那枚妖丹吞下肚后,热意就被驱散了很多。
两人抱在一起轻吻方,谁怜欢忽然抬头,往远处看去。
沈白不解,顺着目光往那边看,耳边传来蛇尾拍打地面沉闷声响,他更加疑『惑』:“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刺目金光破开树林,有白『色』『迷』雾凭空涌现,挡住了那道金光。
不用说沈白道是有人来了,金光中蕴含着强大法力,让他妖力都有些受阻,可见那个法器厉害。
“退后。”怜欢沉声说道,同时他挡在身后退了步。
当金光和一道凛然剑气破开『迷』雾之后,美人在瞬间化成一条巨蟒,蛇头高昂在空中,暗金『色』竖瞳盯着闯进深山中道士。
道士手中握了枚黑『色』鳞片,正是借着鳞片上气息,掩住了他二人踪影,待离这里更近后才被发现。
沈白被它挡在后面,如此庞大蟒躯还是第一次见,盘踞在这里宛如一座小山,他惊讶不已,连最细蛇尾都是原来好倍粗。
不道来人是谁,能让怜欢直接变成这样,他心下惴惴不安,于是脚下运气妖力,从巨蟒身侧偷偷看了眼。
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大道士胡须花白,小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然而沈白看着小道童愣了下,不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小道童有种说不上来熟悉。
这种熟悉感和以前那个人不同。
论龙厉还是宗珩,甚至是那个打怜欢恶霸,都让他出一种莫熟悉感,情不自禁就觉得方不会真伤害自己,甚至连宗珩笑容都和怜欢很像。
小道童看见了他,满脸都是惊喜:“白白!”
连嗓音都是熟悉,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其他话,可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小道童身上散发出一阵微弱白光,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空气中一股形力量冲着沈白而去,悄声息。
然而在即回归宿主身体之时,一条粗壮尾巴“啪”甩向空中,小道童一个趔趄,惨白着脸往后退了步,捂着脑袋一脸痛苦,数据震『荡』滋味并不好受。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法阳手中金光镜飞向空中,散发出万道金『色』光芒,宛如天上太阳,威严不可侵犯。
道长话惊醒了沈白,他心道不好,这人是来除妖,作为一个妖怪,这种事他当然会惧怕,尤其天上那面镜子,被金光照到地方,连皮肤都出一种灼烧感,疼烫。
巨大蛇躯挪了挪位置,熟悉妖力他推向后方,金光就再照不到他。
法阳看着黑『色』蟒妖周身笼罩杀孽气息,并非他之前想,是个杀孽极深邪物,想到山下掌柜言,这十年它都未曾出深山,并未犯下罪责,于是开口道:“孽畜,若你束手就擒,我便放你一马,收你五成妖力驱回妖魔域。”
他深方妖法高强,若是只驱逐到妖魔域,时日久了,恐怕会成为一方大妖,届时要是留恋人间繁华,入凡间恐怕会带来更大灾祸,收取五成妖力便是策。
然而巨蟒并不会他话,不等他说完就发起攻势。
法阳修行多年,并非浪得虚,他师承高人,悟『性』极佳,一人一妖斗起法,霎时间山摇地动。
沈白颇为紧张,心都提了起来,根本暇思考为什么那个小道童认识他事情,只期盼着怜欢能够打赢道长。
打完架后,若是那人讲,他就告诉方,他们在山里从来没有害人,甚至都很少下山,就算是道士,不能杀辜妖不是。
看到道士节节败退,他眼中不禁出一丝希望来,然而巨蟒攻势更快,獠牙外『露』,要看就要道士吞进肚中。
吓得沈白一个激灵,连忙出声阻拦:“别吃人!”
他站在地上,和巨大黑『色』蟒蛇比起来十分纤细弱小,身躯连粗壮蛇尾都比不上,声音更是细小。
然而巨蟒在瞬间停下。
法阳不是没有后招,同样听到了沈白话,心下便是一声叹息,花妖倒是心善。
他飞身立于树梢,和巨蟒分开了一段距离。
手中悄然出现降魔剑他原本打算在被吞下去后使用,现在倒是不成了。
不他道,巨蟒没有吞了他,是察觉到降魔剑存在,并非完全是因为花妖。
“孽畜,我再问你,回还是不回妖魔域?”他沉声问道,想给这条蟒妖最后一个不杀它机会。
妖魔域?
这个字让沈白再次陷入不解中,他回想着那本书剧情,可始终都没想到什么地方会叫这个字,妖魔妖魔,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想并不错,妖魔域里终年不见天日,与凡间繁华全然不同,嗜血妖魔横行,争斗不休,凡人来说宛如地狱,而且不止是凡人,任何一个小妖踏进去,若是没有保命手段,很快就会沦为其他妖魔口粮。
他并不道,巨蟒就是从那里出来。
见那里混『乱』和残忍,连一丝太阳都没有,常年刮着邪风,它在人间青山绿水里找到小花妖,自然不肯让小花妖到那种地方活。
“道长,我们没有害人。”见一人一妖暂时没有开打,沈白大着胆子出声,抬头看向树梢上道士喊道。
“从今往后我们只在深山中活,不再下山惊扰凡人。”他试图让方放他们一马。
法阳却是一声叹息。
他蟒妖十年来从未下山,可天降旱灾,正是因为它存在,若是不大妖驱回它本该在妖魔域,再这么旱下去,非得造成灾荒,致使百姓流离失,民不聊。
见花妖不懂这其中道,他便朗声缘由说明,此妖,不得不除。
巨蟒是毫退让姿态。
它不会带沈白去往妖魔域,更不会让人带沈白。
闷雷滚滚,乌云在天上汇聚,狂风骤起,闪电交加。
数看到天幕凡人眼中升起期待光芒,以为是要下雨了。
然而只有山中人道,这是天降雷劫,受到降魔剑吸引,为灭杀妖魔而来。
作为妖怪,沈白被那天雷威势压制,脸『色』都苍白起来,他比凡人更能体会雷电带来可怕气息。
黑『色』蛇尾在上空一甩,妖力在他周身布下屏障,倏然就缓解了他被天雷压制困境,好歹能喘气了。
是这时,他忽然看到不远处小鹿和虎崽随风消散了,两道风化作妖力,没入巨蟒身躯,与之融合在一起。
他眼神微愣,今日发一切都如此突然,如此陌,有许多疑『惑』一时半会都想不通。
就在沈白愣神之际,树梢上法阳高举降魔剑,雷电威势灌入剑身,带起阵阵电弧雷光。
巨蟒飞在空中,宛如黑『色』长龙。
而冥冥之中有法则降下,约束了它实力,暗金『色』竖瞳闪冰冷光,即便是这样,它依旧没有后退。
当一道刺目剑光闪,沈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是在这时,他忽然一阵心悸,狂跳心带来不好预感。
风停了,乌云散了。
天依旧阴沉沉。
盘旋在空中巨蟒发出嘶鸣,最终落下,山体砸出一个巨坑。
沈白嘴唇发白,脸上血『色』褪尽,他茫然到坑边,就看见里面巨蟒在人和蛇两种形态之间来回转化,一会是痛苦嘶叫黑『色』巨蟒,一会是一身血衣美人。
“怜欢。”他声音在颤抖,喃喃叫了一声。
坑底人听见,维持住人形看向上方,暗金『色』竖瞳和脸上黑『色』鳞片却始终都法恢复。
沈白回神来,跌跌撞撞飞身下去。
鳞片覆盖在脸上,哪里还有昔日美人模样。
分明,是个怪物。
这幅模样从沈白眼睛里映出来,再丑陋不。
它『露』出个苦笑,可笑容被满脸鳞片遮挡,于是柔着嗓音,如同以往那般笑『吟』『吟』道:“小公子,救命之恩,怜欢来再以身相许。”
沈白张了张嘴,却哽咽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颊湿湿,他没有空去思考这是为什么,灌注到美人身体里妖力根本就留不住,没有任何作用。
怪物不再跟他视,怕再从漂亮小花妖眼里看到丑陋自己,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身下土地被血迹染红。
想告诉小花妖,没用了,可覆在心口那只手温暖比,让它出分贪恋,于是就自私没有告诉小花妖,它小公子啊,怎么这么惹人疼。
忽然,它看见不远处破碎花环。
是沈白编那个。
最后一点妖力凝聚在颤抖指尖,断掉花环勉强缠在一起,不会再断成两截,花环飞入它手中,沾上了血迹。
可惜妖力还是不够,法新开出花来,只剩片残损花瓣。
它眼里有分遗憾,但还是花环戴在了头上。
沈白愣了下,随即轻声喊道:“怜欢?”
他手覆在美人心口,输送妖力在感受不到任何跳动时候一顿,随即就疯狂涌向美人身体,不顾体内妖丹已经濒临极限。
“怜欢?”他再次喊道,可没有任何回答。
当意识到不会再有人回答时候,他停了手,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已经气绝人。
“怜欢。”他推了推那具染血冰冷身躯,喃喃道:“你再不醒来,我就去找宗珩,还有龙厉了。”
这次美人没有吃醋。
它躺在冰冷地上,黑『色』鳞片覆盖了全脸,连容貌都法维持。
沈白怔怔看着他,始终都没有放弃,再次小声喊道:“怜欢。”
“我好热啊。”
没有人妖丹吐出来给他,没有人变成黑蟒让他抱着纳凉。
“我饿了。”他声音闷闷,透出分委屈,说:“上次在京城买花糕早就吃完了,你到现在还没给我买。”
没有人问,小公子饿不饿,不会再有人问,小公子渴不渴了。
他说完后,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便真意识到这一点,就呆呆坐在原地,手里握着美人冰冷手,沾染上血迹,滑腻腻,好次差点没握住。
一阵风吹来,他手里忽然一空。
这让他惊慌失措,就看到躺在地上美人变成了一条黑『色』小蛇,浸在一滩血迹里。
“怜欢。”他轻声呢喃。
还是没有回答。
“怜欢,你醒醒,你醒醒。”
他哭了出来,却是泣不成声。
“我不去找龙厉和宗珩了,你别气,我只喜欢你,不喜欢他们。”
眼泪模糊了视线,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颤着手想血泊里小蛇捧起来,可还没碰到,小蛇就化为湮粉,随风散去了。
沈白一愣,血泊里只剩花环。
什么都没有了。
他花环抓到手里,死死攥紧,哽咽着流泪,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哭泣再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