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组织成员也好,公安警察也罢,降谷零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都不是神秘复杂暴力危险的外勤任务,这点他跟琴酒是完全不同的。
情报员波本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他在黑衣组织里以神秘主义、我行我素以及超高的任务完成率闻名,即便是面对朗姆,也能提出“不要打乱我的工作节奏”这种要求,如他这类在组织内部毫无根基、成年之后才从外面招进来、一路全靠自己打拼的成员,能有这样的强硬态度属实难得——不管你有多强的实力,可那毕竟是朗姆啊!
不过,虽然对自己的工作方法和节奏非常自信和硬气,但其实降谷零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面对一些根本配不上这种自信和硬气的事。
在那些“神秘复杂暴力危险的外勤任务”之外,他还在经营着好几个假身份,一些能融入“普通人”的身份。
为这些假身份他费心颇多,这种被“扮演”出来的角色,必须有经得起考究的成长逻辑,极其疏远的亲友,来路说得过去的财产,还有,最重要的是:偶尔真身出现,维持社会关系。
他今天去扮演了一个街头混混,给一些搞非法交易的帮会分子提供了警方的动向,为了保证这个混混的身份在将来的行动中还能重新启用,他不能向警方出卖这些家伙,要让他们顺利交易并且继续在街头活动,以备万一要启用这个身份时,有人能证明他“是个还不错的眼线”。
结束任务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灰头土脸,这种时候,就能感受到久保田穗那栋大宅除了豪华舒适之外的其他意义了。
她其实就是为了方便“行动”才搞了那座宅子的吧?
想到久保田穗,降谷零暗暗叹气。
今天的足球场事件他是从诸伏景光那里听来的,对方一说“疑似自称公安警察的女性带走了枪”,他就忍不住一声哀叹。
“……不至于这种反应吧?”手机里传来诸伏景光发笑的声音,“就算久保田小姐冒充了公安警察,说到底,她还是解决了一个危险分子不是吗。”
降谷零干笑不语。
“谁让你一开始要那么强硬的。”诸伏景光嘲笑道,“嘛,既然你这么头疼……”
“那就让风见去好了。”降谷零打断他的自荐,“你现在还是不适合暴露在人前。”
于是,确定久保田穗买过今天的球票之后,风见得到了那项奇怪的任务。
风见裕也单独面见久保田穗的这件事让降谷零感到有点忧心,那个家伙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思维跳脱,也不知道风见能不能应付得了。
打开房门,入目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诸伏景光在这里,这点降谷零并不奇怪,他也不是真的认为诸伏景光应该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去,虽然需要避开黑衣组织的耳目,但把自己打扮得低调些去超市采购总不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顺道来他的安全屋转转也不是第一次了。
让他发愣的不是诸伏景光,而是他正在摆弄的东西。
“哦,你回来啦。”诸伏景光擦掉花瓶外侧沾染的水珠,起身后退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露出满意的表情。
茶几旁边放着个垃圾桶,里面凌乱地塞满了明显刚刚剪下来的枝条,地面还没有来得及打扫,沾水的叶片碎片在地上粗糙地被拢成了一小撮。
降谷零关上大门,看看茶几上的东西,又看看诸伏景光,然后再看看茶几上的东西。
——那是一束色泽明媚、还散发着新鲜香气的玫瑰。
“……便利店的店员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吗?”降谷零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为这束花找出了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那还真是恭喜高山先生。”
诸伏景光偏了偏脸,眼神幽幽地看着他:“这可不是高山先生收到的花。”
降谷零刚想说“我都没跟那位店员小姐搭过话”,忽然意识到不对,记忆翻涌,他想起了久保田家庭院角落的那几丛玫瑰,那次造访时,它们刚刚移栽不久。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回以肯定的眼神。
“你真不该让风见警官去的。”诸伏景光充满遗憾地说道。
降谷零露出见鬼的表情,脱口而出:“她对风见……”
诸伏景光:……
被童年以来的好友用那种吃惊又无语的眼神看着,降谷零神志回归,甩了甩头:“不不不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是啊,你在想什么呢!”诸伏景光嘀咕。
带回那束花的确实是风见裕也。
久保田穗说“招待不周”的时候,风见裕也很对不起降谷零地想到了一些有的没的,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这毕竟是个被降谷零提防着的角色,她说的话未必就是字面意思!
“怎么,是降谷长官提前嘱咐过您什么吗?”久保田穗掩口轻笑,“我倒是不意外这一点……既然如此,我就不为难您了,您要的东西已经拿到,见到他的话请代我……”
她流露出了送客的意思,然而话说到一半却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风见裕也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请代我将一件东西送给他。”这栋宅子的主人从沙发上起身,打开了通向庭院的门,“就当是再次见面的邀约吧。”
“……总、总之,就是这样。”如此这般得到一大束新鲜剪下的玫瑰,风见裕也茫然无措、宛在梦中,在驾驶座上呆坐良久才想起给高山康介打去电话(今天跟他直接联系的人不是降谷零,说明对方正有不方便通信的工作),“枪我会直接交给搜查一课,但、但是……”
“……没有关系。”诸伏景光压抑着笑意,“风见警官,劳烦你把花送到他的住处就好了,我会对他解释这些花的来历,以及,虽然久保田小姐言辞暧昧,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所暗示的那样。”
“诶?!”风见裕也结结巴巴,“啊,是、是吗……”
“那位久保田小姐很爱捉弄人。”诸伏景光姑且这样解释道。
“原……原来如此!”风见裕也支支吾吾地应下来,“好的,我这就送过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