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明叹了口气:“难受也得扛着,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等他大了些,就晓得这坎还多着呢。”
“做娘的就想替他把这坎给踏平了,桃子这闺女我也稀罕,要是成了对得多好啊。”
李昌明搂着王氏不停安慰,而东屋的李敖仍然宿醉未醒。
王氏上门说亲这事没多少人知晓,姜桃一家也不会把这个作为炫耀的资本。
就是姜燕知道了这事,杵着腮帮子想了很久:“我觉着二哥人挺不错。”
姜桃拿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也随他们叫起二哥来了?”
“二哥待你如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前天咱们看烟火,阿正说二哥也去了,到后头也没寻着他人,他一定是找了你很久……”
姜桃一愣,躺在炕上没吭声。
姜燕凑过来:“桃子,你是不是对姜陵哥哥有点啥意思?”
姜桃立马摇摇头:“没有,你别胡说。”
只是一个眼神的躲闪,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姜燕心下明了,良久才道:“桃子,我统共也没念过几本书,只觉得姜陵哥哥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咋说呢,他就是,就是……”
姜桃接了下去:“遥不可及。”
她扭过头:“他的志向太远大,太耀眼。”
姜燕心疼地看着她:“桃子……”quya.org 熊猫小说网
姜桃将薄被盖在脸上,她跟姜陵的事除了两人心里明白之外,现在只有姜燕知晓。她纵然勇往直前,丝毫不惧,但也想他往前走一步来挑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纵然,她不想作为一个妇人拘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里,也觉着自己太过平庸无法与其他贵女宗妇比肩,而他将来若是飞黄腾达,又免不了三妻四妾。
姜陵倘若不想娶她为妻,为何又做出那些事来撩拨她的心思?
姜桃在被窝下连连叹气,这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翌日,姜桃红着一双眼睛连连打着呵欠,上骡车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张氏心有余悸的扶住了她:“昨夜里没睡好?”
姜桃坐上车:“没事,我躺车上眯一会。”
余氏一听,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热,要不今儿别去了,我跟你娘顶一天。”
张氏也道:“你奶会记账,歇一天没事的。”
“您也起早忙了俩个多时辰,再挺一天捱不住。”姜桃看着她俩一脸愁容,笑道:“要不,今儿我早点关铺子回来。”
余氏拗不过她的脾气,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一个时辰关铺子。
姜桃没料想到自个会生病,两年来她连个风寒都没得过,以为这身体已经养得足够好,又皮实又耐踹了。
想是想早一个时辰关铺子,但送上门的生意又不能不做。
临近太阳下山,铺上来了个小商队,饮子不够,只得临时煮水。
姜桃在前边赔了多少个笑脸,商队还是不依不饶,嫌她们上茶上得太慢。
好不容易应付了这摊客人,姜桃收了钱之后,才发现手里的铜板分量不对。
自古以来就有人私铸铜钱,而私铸铜钱不外乎减轻铜钱的重量,或者在铜钱中掺杂其他的东西。
官府对金银铜都有近乎残酷的律法,矿脉也多控制在皇家手中,所以很少有人会收到假钱。
但是忙活了大半天,竟然收到了一半的假钱,这事偏生叫姜桃他们撞见了,今天一天忙里忙外的全部白搭。
姜桃攥着钱,扶着桌子跌坐在凳上,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张氏快急哭了:“咱们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
“他姥姥的,竟然敢哄骗咱,我就说那头头不是个好东西,老子要是逮住他不揍得他满地爬!”刘五郎咬牙就要去追。
姜桃哑着嗓子竭力喊了声:“五郎叔,回来!咱们去报官。”
要是没交税款,他们是真的不敢去报官的。但前两天,他们在县府画了名,小铺子也算个正经买卖了,明日她恰好要上县府去交第一笔税款。
趁着这时候,她顺道能去报个官。
“少不了要给那些捕快一些茶钱,咱们不能惯着那些恶人,总得叫他们吃吃苦头。”姜桃道,“县太爷我瞧着是个清明的,就算是小本买卖也不会不管咱们。”
张氏和刘五郎都有些慌,寻常百姓怎么敢沾官司。
姜桃笃定了要去讨个公道,就将有问题的铜钱挑了出来,单独包在一边。
出了这摊子糟心事,三人再没心思开门做生意,姜桃将东西一收,嘱咐刘五郎关好门便坐车回了姜家村。
骡车刚驶入院内,姜桃就听见余氏在屋里跟谁说着话。
她听见外头的声响,开了轩窗冲姜桃道:“阿香来了。”
姜桃下了车,进屋一瞧,坐在炕边上的正是阿香,大半年没见,她瘦了些,衣衫有些旧但还算干净。
“阿香姐姐可算是有空来了,我寻思着过段日子上袁家村看你去,你走的时候老说会来多瞅瞅我,大半年也没见你上门一回。”
余氏听姜桃的声音有些嘶哑,急道:“你这嗓子咋还没好,我给你煮个罗汉果茶去。”
余氏下炕去了堂屋,阿香扯了个笑:“家里的事多,等着收完了粮食才有空过来。”
姜桃觉着她心里头像是有事,便上了炕,招呼她吃些零嘴磕着瓜子,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闲话。
等两人说开了,阿香也不端着揣着了,突然下炕就往地上一跪:“妹子,你能不能帮帮我?”
姜桃急忙将人给扶起,舒展眉头笑道:“你肯来寻我,就是把我的话记到心里,我还是那句话,帮得上一定帮。咱俩没缘分做亲戚,有缘分做姐妹。”
这话戳到了阿香的心窝子里,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桃子,你这份恩情我是怎么都还不清了……”
阿香回去的这大半年里,除了头俩月躺在炕上养伤之外,剩下的日子就是没日没夜的干活,她知道自个一个吃闲饭的,在娘家住着多有不便,两个嫂子又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没本事二没银钱,不想爹妈夹在中间难做,就只有拼了命的干活。
每天鸡叫头一遍就起身忙里忙外了,几个侄儿侄女也由她看着,她任劳任怨,就想着有个地方住着,哪怕终身不嫁都成。
饶是如此,两个嫂子还是不愿放过她,特了心要给她寻门亲事嫁出去,什么歪瓜裂枣,破皮癞子都给她说,一想到要嫁给一个不知品性的男人,她实在是忍不住,想吊颈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