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十九年,十月初五。 .
一大早,整个公侯街,已是车水马龙。
披着红妆的马车骡轿,一架接一架的排了荣宁二府门前,一直排出三里地外,依旧不见尽头。
来者,皆是都中勋贵府第。
有新进武勋将门,也有老一辈的世交故旧。
这些人,多半都没收到明日大婚之宴的邀请。
所以,就提前一天上门,恭贺婚喜。
只是他们没想到,抱着这个心思的人着实太多,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分明明日成亲,今日上门送礼贺喜的人,却快挤破了贾家的门槛。
这些人又都极会来事,怕贾环不喜,所以往往先去荣国府,给荣国太夫人贾母贺喜。
并表示擅自前来,有所叨扰,恐惹宁侯不喜。
贾母以为,登门都是客,再者,又是大喜之事。
贺喜的人越多,岂不是越有福气?
她本就对贾环小家子气,不肯大办多有不满。
如今人家都上门了,再没有撵出去的道理。
所以就打鸳鸯去同贾环说,不可怠慢来宾。
还打贾政、贾琏二人去宁国府帮忙待客。
贾环无法,只能大开方便之门,喜迎八方来客。
不过,到底和贾母吩咐的不同。
他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与每个来客见个面,点点头,道声谢,就算结束了。
今日来客,多有从黄沙军团进京受爵的将领。
借着覆灭准格尔,收复西域两场大功,此次黄沙系封爵人数过百人。
虽多只是男爵和子爵,其中以男爵居多。
可却都是可世袭的世爵,可传诸子孙,比一个不能世袭的县都伯珍贵的多的多。
而他们也都知道这个爵位从何而来,再加上贾环与秦家极密切的关系。
得知贾环大婚,他们没有不来贺喜的道理。
不过兴许是接到了秦家的指点,他们送上贺礼,并与贾环见面之后,都没有再多待,纷纷利落告辞。
见他们这般,那些仗着世交故旧,原本还想和贾环好好叙叙祖宗旧情的府第,也不好多待,也大都送上贺礼,说几句讨喜的话,就告辞出门了。
当然,也有不自觉,非要留下吃饭的……
这样的,都让贾环打给家政和贾琏去应酬了……
然而饶是如此,贾环也一直从清晨接待到下午。
直到后来牛奔、秦风、温博、诸葛道等人下职后,纷纷赶来帮忙,才让他松了口气。
五个人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日暮黄昏时分,才算勉强将大门关上,一起回到宁安堂休息。
有日子没见的牛奔,看着贾环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不由笑道:“环哥儿,累坏了吧?
那些从西北刚进京的土孙,也没个眼力价儿,就跟当年的博哥儿一样,就会往热闹地方凑!
惹人厌的很!”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
当初温博刚进京时,被忠顺王府的赢朗诓骗到东来顺砸场子。
那一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如今听牛奔一说,回想起来很有。
这边温博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素来稳重的秦风就气的骂道:“从西北进京的人,来了见环哥儿一面,放下贺礼就走了。
谁像你们灞上大营出来的,还非要赖着吃一顿饭。
见了吃的就知道抢!”
牛奔嘿了声,道:“好像你们那些土鳖有多懂礼似得,他们一人送了不值二两银子的礼,环哥儿回的礼都过十两银子!
就这还不知足,还敢腆着脸再要伏特加。
敢情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们黄沙军团占完了算了,还要脸不?”
“就是!”
温博附和道:“吃相别太难看!”
“你们有话直说,话里带刺算什么英雄?”
秦风皱眉道。
牛奔冷笑一声,就要直言讥讽,却被诸葛道拉住胳膊,他诧异回过头,以为诸葛道要拉架。
却听诸葛道低声言道:“行了奔哥儿,都少说两句,看环哥儿……”
说着,往贾环方向比了比。
牛奔几人忙看向中间,却见贾环脸色极为落寞难过的坐在那里。
牛奔几人见之只觉得心里一堵,还从未看贾环这个模样过。
三人心中不由有些慌了,纷纷站起来,要解释什么。
然而贾环却叹息一声,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傻眼儿了!
“都怪你!”
惊怒之极,牛奔指着秦风,厉声斥责道。
对于在贾环大婚之日,惹得他不愉快,牛奔心中极为愤怒。
秦风也恼火,他一把拍开快指到鼻尖上的手,沉声道:“是你先开始的,你们说话夹枪带棒,还怪我?”
温博冷冷道:“奔哥儿不过开个玩笑,还是拿我打,你就开始话里带话。是不是你爹回来了,还当了太尉,你就觉得了不得了?”
“放屁!就算我爹没回来,没当这劳什子太尉,我也一样说!”
秦风涨红脸,怒声道。
牛奔冷笑道:“是啊,你武威秦家多了不起!
长城军团一共三十个营指挥使,你爹张口就敢要二十个。
只可惜,军机不是你爹说的算。
靠着环哥儿施舍才蹿上来的太尉,有多了不起?”
秦风闻言,气的身子都在颤抖,指着牛奔道:“狗血喷人!环哥儿帮助我爹,是因为我爹是他义父,他重情重义。
我爹要二十个名额,是因为你们卑鄙的谋算黄沙军团,将这个于国有大功的强力军团,生生拆分,还让其中的十五万大军去西域农垦种地。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秦风看着牛奔,眼神失望无比。
曾经圆圆白白的讨喜脸,如今唇角边已经长出了一圈胡须。
以前满是喜色的绿豆小眼中,如今唯有冰冷的利益得失计算。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也是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每个人长大后,走向孤独的必经之路。
“我们不可理喻?简直是笑话!是你……”
“行了!”
牛奔的话没说完,就被沉默了许久的诸葛道大声喝断。
牛奔、温博和秦风三人齐齐看向忽然爆的诸葛道。
诸葛道素来都是好脾气,比秦风脾气还好,可此刻却是满脸怒火,道:“算计这些做什么?
都是自家兄弟,闹成现在这个地步,岂不让人心寒?
挟西域大胜之威,谋取长城兵团,本是好事,何苦闹到这个份儿上?
一个一个都觉得自家吃亏了,那我问你们,你们都觉得自家吃亏了,那环哥儿呢?
西域归复,谁的功劳最大,别人不清楚,咱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环哥儿不在乎这些,他落到这个下场,也不愿让咱们几家去为他争口气。
他只想把功劳分给自己人,却不是为了让你们内讧,让他伤心的!
简直岂有此理!!”
“啪!”
怒到极致,诸葛道将手中茶盅狠狠掼到地上,起身往内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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