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团圆佳日。
富丽堂皇却又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宋府清居,此刻格外热闹。
宋娇儿步履轻盈,施移着袅娜的腰段款款向云妁和云锦走去。只见她一袭绛红色散地罗裙,身披着烟粉色蝉翼轻纱,腰若细柳,行动间袖口飘动,隐约露出羊脂白玉似的皓腕。
她莲步走进二人,然后停下脚步在二人面前调皮地转了一个圈,褶皱的裙裾也随之如秋色海棠般绽放身姿。
“我今天好看吗?”
她甚少如此隆重地穿着这繁杂的衣裙,恰逢除夕佳节,宋鉴要与她一同吃团圆饭,新年新气象,自然是要穿得漂亮。
云锦和云妁相视而笑,一人搀扶着一个宋娇儿的臂弯,夸赞道:
“奴婢还以为是九重天宫的仙女下凡,世上怎么会有此绝世佳人。”
“奴婢曾看过《洛神赋》,其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大概就是描写小姐你这样的美人。”
“对对对。”
两人一唱一和地夸赞几乎让宋娇儿感觉飘飘欲仙,不得不说,虽然知道是拍马屁,但是拍得人确实是心情愉悦。
“行了,少在这里拍马屁。已经晌午了,过一会儿爹爹该派人催我过去,我们还是先过去。”
云锦和云妁这才敛起笑容,跟在宋娇儿远隔几步的身后,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路上挂着的红绸洋溢着新春气息。没过多久,便抵达宏伟的宋府正厅。
只是在那餐桌上,却瞟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容洛。
容洛坐在山珍海味堆砌的餐桌前,笑意盈盈地与宋鉴不知在交谈什么。听到宋娇儿前来的声响,他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抬眸望了一眼她,没有片刻停留转而视线又落在饭桌上。
感觉被忽略的宋娇儿气忿地甩着衣袖,云锦、云妁二人口中天仙似的自己,怎么这容洛偏偏瞎了眼看不到。
她腾得一下坐在宋鉴的身边,正好和容洛隔着宋鉴而对。木椅不堪重负地“刺啦”在地板划起刺耳的声响,引得宋鉴不满地眉心凸起。
既然容洛视她为空气,宋娇儿也埋头拿起筷子吃饭,不吭一声。
气氛顿时凝滞许久,直到宋娇儿与容洛的筷子在同一盘胭脂鹅脯相撞,瞬间如点燃火星似的。
宋娇儿执筷子抵住那片红鹅脯,挑眉望着他,眸底藏不住的挑衅。
容洛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颇有兴致地看着她这样幼稚的行为,僵持了许久。过了几秒,容洛才拿起筷子夹起桌子上的另一道菜。
独留宋娇儿一人得意洋洋地夹着自己的胜利品歪着脑袋向他示威。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宋鉴,眉心那座峰愈发高耸,但还是沉住气没有说些什么。
无人理会的宋娇儿不甘寂寞地小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和我们同桌吃饭?”
这次还没有等来容洛的解释,突然就听到身侧传来筷子狠狠撂在碗上的碰撞声,饭桌上的气温彷佛顿时降至冰点。
“娇儿,食不言寝不语,年后是想再和苏夫子学礼仪吗?”
宋娇儿立刻如同拨浪鼓般快速摇着脑袋,悻悻然地低着脑袋,几乎将整个脑袋埋进饭碗里。
宋鉴扫了一眼鹌鹑似的宝贝女儿,无奈地深深吐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撒火,但是看见宋娇儿和容洛一起,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草草吃完憋屈的一顿饭,宋娇儿头也不回的赶回清居。
冬日的夜幕来得早,宋娇儿的那顿午饭还没有在肚子里消化干净,几颗微微亮的星光便点缀在墨色的绸缎上。
宋娇儿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哈欠,将盖在脸上的书卷胡乱扔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起身来。
“小姐,洛公子来了。”门外的云妁大声提醒道,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挪揄。
容洛?
宋娇儿立马从床上翻起,凑到梳妆镜前摸了摸发髻有没有乱,顺手赶紧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又整理了散乱的衣领,才清了清嗓子道:“让他进来吧。”
容洛挟裹着屋外的寒意一同进来,风吹拂过灯芯,闪烁的烛火忽明忽暗,让宋娇儿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想到他今日饭桌上那番举动,她收起满怀期翼的目光,不开心地嘟囔着嘴小声道:“你来干什么?”
容洛轻咳两声,似乎伤寒还未彻底痊愈,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
宋娇儿的视线迫不及待地紧紧追随着容洛手里的玩意,但仔细一瞧,她却失望地瘪瘪嘴,原来只是一个花灯。
但是很快她就一改失落,面露惊喜,爱不释手地抱着容洛递给她的花灯,仔仔细细又前前后后端详了半天。
只见那花灯并非街上寻常能买到的款式,样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红宝石似的眼珠子做得逼真,像极了宋娇儿嘱托容洛养的那一只。
“这只兔子你想抱多久抱多久,不会像以前一样。”容洛望着灯火下她柔和的轮廓,笑得温柔。
宋娇儿抱着这只不会让她过敏的花灯兔子,只感觉似乎有某种说不清的东西从心底慢慢溢出,像是有柔和的水流缓缓流淌至全身。
那份感动不是她能演出来的。
她吸了吸鼻子,又唯恐容洛发现自己的异常,只好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当然,除了我还有人对这只兔子了如指掌吗?”
“那也说不定。”
宋娇儿小声的嘀咕被容洛耳尖地听到,他瞪了一眼宋娇儿。
但是宋娇儿却相信这是他亲手所作,只是他能骗她去利用宋家,但她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这份自信心相信是他亲自做的。
“随我来。”容洛不与她计较,顺手牵住她宽大衣袖下的柔荑,带着一脸疑惑的她走出屋内。
宋娇儿盯着俩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又抬头侧眸望向眸光璀璨的容洛,他宽厚手掌牢牢地扣住她的娇小,如同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夫人紧紧跟随在丈夫的身后。
除夕的寒风颇为凛冽,宋娇儿急忙将脖颈缩进软绵的毛领里,不解地眨着眼睛。
这寒风瑟瑟的冬日夜景有什么好看的...
正当宋娇儿捏紧容洛的手心,张开嘴巴,提出想要回屋的时候,墨色的天际突然炸出金色的流光,将她想吐出口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朵比一朵绚丽的烟火,时而是舒展身姿的金菊,时而是曼妙起舞的银树,铺满整个夜空。
清居的院落霎时亮如白昼,容洛侧过身低头凝视着她的表情,宋娇儿正弯起眉眼想要侧身给他指天上最惊艳的那抹烟火,目光却直直撞进他清澈温柔的眸底。
灯火通明,容洛凑近到脸边,宋娇儿甚至能毫不费力地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容洛伸出微凉的手指拂过她的面庞,从那不描而黛的眉毛,滑过小巧笔挺的鼻梁,流转至细腻柔滑的面颊,最后俯身整个抱住宋娇儿。
将脑袋窝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轻洒在脖颈处的肌肤上,如同轻盈的羽毛挠着,宋娇儿反射性地缩了缩敏感的脖子。
“新年快乐,希望年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