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棋子依然在一步步的动,就像人的心跳,停了,人就死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夏景笙忽然觉得,是自己应该现实一点,从周染濯手上夺回夏景言,那叫幻想。
“我知道我现在肚子里怀的无论是男是女,染濯都会很疼他,我原本也是不在意的,想着儿女都好,但现在却不同了,言儿想生个皇子,让他当上皇太子,如果我这辈子真的没有一个生儿子的命的话,便是女儿,我也要破格让她当上皇太女,而我继续在染濯那里争宠,周芸婉,南湘,都分不了我的宠,染濯只会有我,直到我的孩子登上皇位。”
“皇兄还记得你当初求自由,也希望孩子自由……”
夏景言笑了,她真“开心”。
“皇兄,素来皇室子女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争,登上皇位,承受万年孤独,要么死,连孤独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是不心疼我的孩子……还有,我如何能走呢?如何能不原谅他,与他浓情蜜意呢?如若我孑然一身,冷他一世或赴了黄泉也未尝不可,可还有你啊,还有二哥,小哥,整个明夏,我在浔洲除了染濯的宠爱,旁的我什么都求不得,我只能求宠爱了,而且,我越受宠,明夏就越安全,至于从前那些侮辱,我就权当……是替夏敬之的罪恶赎罪。”
“那皇兄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尽管说。”
“皇兄,不要再与染濯起任何争执!弈河之事,咽到肚子里去,此生不提,他吃软不吃硬,我哄着他便罢,三年后我把朝芽送回来,便立即安排她与二哥哥成婚,到时慎儿也该死心了,我就求染濯给她和阿允许婚,到那时,阿允便也成了一枚好用的棋。”
夏景笙担忧却不可诉,最后也只可说一句:“慎儿心思没那么多,她能行吗?”
“皇兄放心,有言儿看着,准保不会出事,况且,阿允也是心性纯善之人,坏心眼儿没那么多,对慎儿也是真心的,对于慎儿来说,那也不失是一个好归宿。”
“那其他人局势如何?可会碍你的路?”夏景笙又问。
“阿征心细,却是善的,在军营时,我受人非议,也是他出手护我,无碍。舒元愈麻烦些,他恨咱们家,但救命之恩在先,他不好妄动,可看出他对染濯是实意,我尚还怀着染濯的孩子,他也不会对孩子下手,但说不准以后,现下还不知道救他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周芸婉没心思,而且愚忠,没妨碍,南湘……不知怎么说,挑不出错处,但总觉得怪怪的,我叫人看着便是,其余之人,不足挂齿。”夏景言说着,走完最后一步棋,“皇兄,你输了。”
夏景笙低头看看,真是输了,夏景言的每一步都极谨慎,他苦笑笑,“皇兄竟都不知你何时会下棋的。”
“平生算多了,就会了。”夏景言又笑,辗转许久还是添一句,“说回真心,或许还是有的,只是不剩几分,终归不如从前了。”
说到此时,除了叹息,还能有什么?人人都羡慕夏景笙,生来尊贵,出生就赢了许多,虽有许多弟妹,却无一人与他争权,个个忠心,各司其职,本人又及圣豪武至宗师,可夏景笙自己,却痛恨自己无能。
夏景笙只能把夏景言拉进怀里,好像这样,能给她些许温暖。
愈王帐
“你当真是再无回头之路了?”
“没有。”
提问,回答,一个比一个干脆,舒元愈对此是失望了。
“元愈,我已经家破人亡了,我知道这份痛苦,那我为何还要再以一人之私,让更多的百姓因为战争跟我一样家破人亡呢?你没有见过,我从梅林经过时,见城中破败不堪,死去的不仅是士兵,还有当地无辜的百姓,曾经有一对客栈里的夫妻,为人和善,也帮过我,我很是感激,却在梅林看到他们的尸体。”周染濯娓娓叙述,似乎眼前还能见到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那我们的家人就白死了吗……”舒元愈滴泪叹息。
“我们夺回南江了不是吗?且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西江,我们现在坐拥的江山,比父母在时更广阔,我们没有给父母蒙羞,现在又和东江明夏有姻亲,能称之为对手的只有北江,但北江早已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不是挺好的吗?”
“你理由都找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事实,元愈,你没有经历过上战场,你便不会懂,我几次生死关头,救我的都是言儿,真刀真枪的往身上刺,就是金刚身也要烂了。”周染濯边说着,边将自身的衣物褪下一半。
偏身的疤痕,已经月余了,还有许多不见好,舒元愈有些惊讶,不自觉的去碰了碰。
“疼!轻点儿……”
“这么久了还疼?!”
周染濯有些懊恼,捂了自己的衣裳抱怨,“当初这些伤道道见骨,活着就不错了。”
“竟是如此……”舒元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心,他太信任周染濯了。
“我当初派人将明夏众人围在弈河,其实本意就是让夏景笙无法再调兵,不进攻其实也就是要他们投降,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脱身,但意外被发现,我倒庆幸,我没来得及发兵,否则定是血流成河,如今我不想报仇了,一点都不想……也无仇可报,弈河屠杀时,言儿还未出生,出生以后也未得夏敬之半点疼爱,所以又凭什么要她替夏敬之还债?所以,我与言儿无仇,反而是我问心有愧,亏欠了她。”
“你已经陷进去了,想必我无论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心,染濯,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舒元愈问,“当初我没能陪你一起经历这一切,如今也不想在周国只当个废人。”
“别这么说,你不喜欢言儿,我能理解,但也希望你不要与言儿起任何争执,东江之事,你想不管便不管,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周染濯顿了顿。
“什么?”问是问了,但舒元愈其实差不多猜到了。
“把弈河之事烂到肚子里。”
果然,猜中了,舒元愈苦笑笑。
“元愈,我和言儿几乎是踏尽刀山火海,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算得圆满,我不想再出任何茬子了,而且,我们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辙。”周染濯满眼的垦切。
舒元愈却只有苦笑,“染濯,你做尽一切,我信你是真心,可她待你,是否也是一般的真心?”
“一定是!”周染濯说到这儿笑了,他那么那么信任夏景言,“我们是三拜拜过的夫妻,许诺过一生一世,言儿说她爱我,她从不骗我的!”
“染濯,你累不累啊……”舒元愈心疼了,周染濯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真是拿命上心。
“不累,余生虽漫长,但若有言儿结伴而行,我就一点儿都不累,反而充满欢喜。”笑容弥漫在周染濯的脸上,舒元愈也笑了,却是笑他真傻,笑的无可奈何。
真心这东西,谁多几分,谁少几分,真的还能过的安稳吗?
午间很快到了,所有人坐在一起一同用膳,经历了真心问后的两人,一个满怀欣喜,觉得自己幸事充斥,一个将自己算进了局里,举步维艰。
形势好似颠倒了,弈河事发前,周染濯算计,夏景言“犯傻”,而如今,夏景言算计,周染濯“犯傻”。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染濯笑嘻嘻的给夏景言夹菜,每个人看到的却都是不同的心境。
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