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四百三十七章求和无数旗牌高举,仪仗如林。
章惇骑着马,在左右护卫下,来到了北件城之前。
狄咏已经率着北件的土官、将佐出迎。
“末将恭迎经略相公!”狄咏恭身而拜。
土官们蜂拥向前,纷纷拱手:“下官等,恭迎经略相公!”
目前来说,随着宋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整个交趾北方,都已经倒向了大宋。
就连富良江以南,尚未被战火波及的江南平原地区,也有豪族遣人来与大宋交通。
这很现实,也很寻常。
大部分豪族、土官,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
谁赢,他们就帮谁!
现在,大宋在战场上稳站上风。
自然,土官、豪族们就会用脚投票。
何况,大宋对他们是真的好。
承认他们的地位,授予他们正式官职,赐给官印、告身。
还不要他们纳税,甚至,肯拿钱买他们的粮食。
侗丁们上阵杀敌,若有首级,也是当场兑现赏赐。
黄橙橙的铜钱,一把一把的撒下去。
侗丁们眉开眼笑,只恨不得为大宋官军冲锋陷阵。
土官们就更开心了。
大宋太皇太后的亲叔叔,不仅仅承认他们了他们的忠臣身份,还认可了他们的族谱。
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为了历代名臣之后。
某些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攀附三姓九望。
所以,如今的狄咏大军,压根不是在外线作战,而是在内线作战。
粮草、药材,甚至箭矢什么的,有大约一半,都可以在本地直接获得。
尤其是粮食,大部分都可以在本地获取。
这让广西方面的后勤压力,直接降低了一个数量级。
基本上,只要将军需物资、药材、铜钱、盐巴、茶叶运到前线就可以满足大军。
没了粮食的损耗,苗时中的压力大大降低。
这些,章惇在来的路上,就陆陆续续的通过了各种军报、脚递、文书知悉了。
所以,他看到出迎的土官们,立刻微笑着下马,一一扶起他们:“诸位皆朝廷忠臣,社稷栋梁,此番王师南征,多赖诸位襄助,本官必上表朝廷,为公等请功!”
南征,顺利的不像话。
以至于章惇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此番进军,宋军在跨过边境时,兵力只在四万上下。
但在跨过边境的时候,宋军兵力就膨胀到了六七万!
而现在……
保守估计,宋军兵马在十万上下。
其中六万以上,都是交趾北方的土官、豪族兵马。
虽然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阵仗经验的侗丁,属于乌合之众,指挥更是乱七八糟,互不统属。
彼此之间,甚至频繁的出现火并、斗殴。
但就是这样一支七拼八凑的军队,已将交趾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拿了下来。
而且,还将交趾北方主力,都给围住了。
就在昨天,苏子元派人快马来报:王师已克七源城,交贼伪七源州知州、刺史等皆死,斩俘贼兵万余。
只能说,交趾兵马确实暗弱!
他们过去能阻挡王师,靠的全是地理、气候。
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拥有地利、人和优势的变成了大宋。
交趾败亡,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土官们听了章惇的夸赞,纷纷再拜:“能为官家效死,乃是下官等的福气!”
更有戏精泪流满面,哭着说道:“列祖列宗啊!不孝子孙,终于等到了王师南下,再见天子大臣矣!”
章惇只能是微笑着,一一扶起这些家伙。
更走到那戏精面前,将之扶起来,温言相劝:“公能知大义,归附朝廷,当可无愧祖宗!”
然后他问道:“未知公之先是?”
那人擦了擦眼泪,昂首傲然说道:“下官之先,乃故大唐工部尚书韩公讳愈老大人!”
章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韩工部?
那可是大宋所有文人士大夫的偶像!
大宋文坛的古文复兴运动,就是打着韩工部的旗帜开始的。
你确定吗?
你有证据吗?
这人也是脸皮厚,面不改色的道:“当年,先祖贬嫡岭南,于潮州教化百姓,乃生吾之祖讳德公,德公迁广南,居于钦州,后避战乱入交州……”
好吧!
果然是攀附。
但……章惇是个现实主义的人,所以他根本不计较,直接道:“原是韩工部之后,失敬失敬!”
所有土官,顿时眉开眼笑。
我们现在既有大宋太皇太后的亲叔认可,也得经略相公承认。
那,我们就确实是中原名族,世家大姓之后!
门阀世家,在大宋早已经销声匿迹,所谓三姓九望更是已无影无踪。
但在交趾,依然是深入人心,令人仰慕的豪门。
这就好比是现代的那些欧洲大牌。
虽然,老欧洲早就破败了,无论技术、经济、工业,都已经掉队。
可全世界依然有无数人,肯溢价买他们的牌子。
这就是逼格的影响力。
而门阀世家,曾主宰中原千年。
他们虽然在中原,被五代的战火,碾成了粉末。
但整个世界,依旧有无数人,肯为之买单。
明州的商贾,经常出海去日本、高丽。
船上的水手抵达目的地后,经常会被当地妇女引诱,从而和对方发生关系。
而这些人的丈夫,甚至就是在门外听着的。
甚至传说中,还有日本妇女,漂洋过海到明州、福建等地,与当地士人度种的故事流传。
这就是汉唐余威,留给大宋的遗泽。
章惇作为福建人,他自是听说过不少故事传说。
所以,他只是稍微惊讶,就适应了下来。
然后就在狄咏等人的簇拥下,进了北件城。
当日,章惇在北件设宴,与诸土司饮酒。
席间,自是温言软语,平易近人,充分展现了章惇做事用人的特点。
他这个人,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
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
可对敌人,他从不留情,冷酷残忍。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
李常杰穿着甲胄,远望着那些在远方的丘陵之中巡弋的宋军骑兵。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那密布血丝的眼中,满是绝望。
“太原城,还是没有援军来吗?”他低声问着在他身边的亲弟弟李常宪,也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心腹。
李常宪摇摇头:“自从五日前,最后一位从太原城来的使者,抵达我军营垒后,太原城就已经和我们失去联系。”
“就连太原城是否还在大越手中,也不知晓!”
李常杰沉默的看着那些宋军骑兵,在他的视线中,巡弋着的身影。
老实说,宋军骑兵并不多。
估计不超过一千五百骑,但他们就像一条条黏人的毒蛇,时时刻刻巡弋着、游击着、逼迫着李常杰,让他浑身难受,偏偏又找不到办法。
因为去的人少了,骑兵稍微一引诱,就可以将这些吃掉。
若去的人多了,阵仗太大,还没出营,宋军那边就已经知道了。
等李常杰准备好了,宋军也准备好了。
近万的宋军,带着几万地方土司武装,严正以待。
于是李常杰和他的军队,陷在战不能战,退不能退的尴尬境地。
数万大军,人吃马嚼,带来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更要命的是——饮水也开始缺乏。
他们用尽办法,凿井、挖泉眼,也无法在自己营垒控制范围内,提供足够数万人以及牲畜的饮水。
尤其是那二十头战象,每天都要喝掉近千人份的饮水。
于是,李常杰不得不组织人手,冒险前出营垒,前往附近的一条小河取水。
而这常常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宋军骑兵,忽然出现,一个冲锋,派去取水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除了水,人畜粪便在山上和营垒堆积,也让李常杰和他的军队,陷入了可怕的境地。
无法及时清理掉的人畜粪便,吸引来无数苍蝇、蚊虫。
士卒生病的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宋军不来攻,他们自己就会完蛋!
必须突围了。
李常杰知道的,他必须率部突围。
从太原出发时,他麾下有三万大军,加上四万左右的青壮。
如今,经过七八日的围困和鏖战后,士卒与青壮,损失已超过一万五千。
主要损失,来自那一夜的夜袭。
宋军骑兵踏营,让近万人互相践踏而死,伤者不计其数,这些伤者里又有三千余青壮,在随后的日子伤重不治。
虽然这些死者,绝大多数都是民夫青壮。
真正死于那一夜混乱的士卒,不到三千。
可对李常杰和他的军队的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他的军队都没有胆量正面直面宋军。
平时,稍有风吹草动,军中就躁动不安。
特别是每到晚上,只要宋军骑兵的马蹄声,在某个地方响起来。
很多人都会吓得不敢入睡。
尤其是青壮们,日夜惶恐,生怕宋军再次踏营。
可是,别说是突围了。
自古以来,敌前撤退,就是一件难到了无数将帅的大事。
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何况是陷入敌人重围的军队?
所以,李常杰回头看向李常宪,道:“阿弟啊,为今之计,恐怕只能丢卒保车了。”
李常宪点点头,这是现在军中将校的共识。
事实上早在数日前,宋军踏营后的那一天,就已经有人提出,舍弃青壮、辎重,全军立刻脱离接触,南撤到太原。
但,这样做的后果必然是损失惨重,全军得以南返者,十不存一是必然的结局。
所以,被李常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因为他当时还有希望。
他还在期待来自太原或者升龙府的援军。
他还想带着自己的主力,回到太原。
他舍不得将自己的部队,丢在这里。
因为李常杰知道,他一旦这样做了,对整个大越的士气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很可能,从此将再也没有人敢正面挑战宋军。
望风而逃甚至不战而降,将成为无数人的选择。
李常杰是骄傲的。
他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现在,他没有选择了。
因为,太原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营中病卒日多,粮食、饮水都已经短缺。
再犹豫下去,整支军队都会不战而溃。
对面的宋军,或许就等着他们自我崩溃!
所以,必须突围,必须将有生力量带回太原城,然后撤回富良江,依靠富良江天险与宋人对峙。
等待雨季,等待暴雨,让瘴疠和疾病,教训那些狂妄的宋人!
“阿弟,营中食物、饮水还有多少?”
“食物倒是还有不少。”李常宪答道:“虽然粮食已经只有不到千余石,但我军军中尚有牲畜一万上下,足可再撑一些时间。”
此番出征,李常杰带走了太原及附近数州的几乎所有可抽调的牲畜用来转运辎重。
出发时,牛、驴、骡马加起来足有两万。
甚至还有数百匹无比宝贵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