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国尴尬地抓挠头皮。
夏河不是一条河,而是这片区域的名称。
何棠很好奇,为什么这里没有叫夏河的河,非要把地名叫做夏河?
夏河要比良城小上许多,夏河有一条省里修葺的柏油马路直通白郡东市区,良城与白郡之间隔着珉湾,良城相对来说经济有些落后,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搭建一座跨河大桥联通市区,要想去白郡的城中心,只能通过夏河的柏油马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东市区。
之前何棠和刘猛去满地金没有走这条路,而是绕的远路。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条快速路上有一处摄像头。
这也是白郡下辖小城镇中仅有的几个摄像头之一。
张家村在夏河的北边,张家村大部分人姓张,据说是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张姓大能在此地落户,建房建厂子,后来的事情不清楚如何,父母一辈对此也都当个饭后谈资。
何棠的姥姥是张姓之人,叫张金花。
到了老家,何棠同姥姥问了好,这老太太还塞给何棠两块奶糖,是大白兔奶糖,也不知是谁送来的,这种奶糖是正宗的外地货,是申城那边传来的。
白郡的大型糖果店里才有的卖,而且价格不便宜。
何棠爱吃大白兔。
剥开糖纸,一口塞到嘴里,浓郁的奶甜味儿,剩下一块塞到裤口袋里。
姥姥家的院子是一处四面修葺的很结实的砖瓦墙,整个张家村就姥姥一家的围墙是砖瓦做的,围墙上面还放了碎玻璃碴子,防偷儿。
主屋也是结实的砖瓦房,地面是石灰地面,侧面两间屋是土坯做的,冬暖夏凉。
何棠以前觉得这老太太肯定是有点故事,曾经问村里老人们她的事儿,老人们说她姥姥以前是给一个大户人家做管事姑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离开了,那户人家还给了她一大笔钱。
何棠的几个姨和舅也都陆续到了。
大姨刘玉秋,二姨刘玉冬,大舅刘万胜,小舅刘万利。
大舅还带了大舅母一起来,说是最近正好挺闲一块来凑个热闹。
大舅母张榕开着小轿车捎带着小舅,张榕还拎了一箱白酒和几兜子花生瓜子糖。
刘玉冬带了不少海鲜,盛放海鲜的泡沫箱子上还印着辉煌字样。
何棠看到印制的辉煌字样的海鲜盒,暗想这算不算给她送钱的?
倒卖海货还是李由那个机灵鬼出的主意,辉煌的吃食大多也是海货,正好可以度过这段尴尬的穷困时期。
刘玉冬有个在衙署当差的老公,前阵子分到了两箱海货,家里没有冰柜,暂时置办在家属院小超市那里,趁着这次回老家,就搬走了一箱。
她还说这辉煌海货可是稀罕玩意,听说是从海边现捕现捞。
这单位发的东西可跟外头买来的意义不一样,这叫皇粮。
皇粮象征着地位、门面。
更何况这海货在普通皇粮中都算是稀缺品。
肇秋中旬,夏河张家村一处砖瓦房,一家子分成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村里有小菜馆,叫了几道特色小炒菜,老太太还用家里的灶台烙了大饼,葱油的,香的很。
父亲和舅舅们那一桌谈论着家国大事,何棠这一桌就是首饰衣服还有孩子。
“玉环,听说良中今年好像搞到了几个直升白郡一中的名额,这学期小棠期末考是多少分来哟,我这又给忘了。”刘玉秋一边剥虾一边问道。
“一百分。”何棠的语气有些洋洋得意。
“哎哟,满分呐?不得了不得了哟!”张榕点了一支香烟,砸吧一口。
“初中可都已经是一门科目120分了!”刘玉秋反驳。
张榕瞥了一眼刘玉秋的酸黄瓜样儿再次说道:“能考到100也很不错了。”
何棠呲起大牙:“九门加起来一百。”
???
张榕:我收回刚才的话。
刘玉秋:这是我没想到的。
刘玉冬:那可真是废了。
隔壁桌的大老爷们:起码诚实。
“你们班多少人哟?”
“四十八人。”
“第几名?”
“四十七。”
“倒数第一考了多少分?”
“倒数第一考试那天生病了,没来考。”
何棠夹了一只大虾,去头去尾,带着壳直接塞进嘴里,她比较喜欢这样子吃,据说可以补钙。
“老四家姑娘咋个没脸没皮的,这不就是实打实的倒数第一嘛,就这还吃的下饭去?”刘玉秋嗑着瓜子儿哼笑。
“哦哟,这不是说么,去良中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这成绩怎么还上不去?”刘玉冬说。
刘玉秋家的豆豆没能考进良中,一直在良二中上学,她晓得何棠进良中就是因为何建国走了狗屎运碰到拆迁,这不逮到机会就挤兑他们一家子。
“大姐,小棠健健康康的我就知足了,不求成绩啥的,以后过得开开心心的就成!”
刘玉环听着刘玉秋这话里话外挤兑何棠心里挺不是滋味,但是她也知道学习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赶上的。
“玉冬,还真别说,这虾子鲜的不行!这一箱得多钱儿奥?”张榕吃着虾问道。
刘玉冬一听这话儿心里就得意的不行:“多钱儿咱不清楚,老方那单位发的。”
这年代有人给你送礼,甭管送的啥,只要是送,那就代表了身份,地位还有面子,整个颂陇行省传承祥瑞文化千年之久,深深扎根下的是guan本位思想,在刘玉秋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老公是月入百元的衙内,张榕和何棠大伯母杨文秀是月入大几百甚至上千的个体商人,她从内心深处就瞧不起张榕和杨文秀。
在刘玉秋看来,坐在办公室里的永远比卖东西的小商小贩高一阶层。
“万利!你这找到活干了没有啊?”刘玉秋问男人那一桌。
“大姐哟,你咋的要给俺找个活干奥?”
刘万利,平日里好赌,结交的也都是些赌徒,说话的语气带着令人不舒坦的腔调。
“会开大车不?我认识个跑运输的伙计,往滨海那边跑运输。”张榕说。
“大车?会开拖拉机行不?”刘万利大笑。
“行你个瓜皮,下回碰上那伙计我给你打听打听。他们隔三差五去我那儿买烟,净买中华抽!”张榕说。
“啥运输队这么挣钱?”何建国惊讶。
“还能有哪个运输队,良城跑滨海的呗!那招工小广告都贴了很久了!”
张榕虽说是个女人,但是平时有不少过来买烟买酒的年轻小伙子,三聊两聊,倒是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大嫂,你一说运输队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儿你们铁定没听说过。”
刘万利撮着牙花神秘兮兮:“良城的黑路头子刀疤脸,折了!”
“你见了?”刘玉秋翻个白眼。
“大姐你都不看报纸的吗!跟我一块打麻将的二剩,他有个亲戚在全福街卖早饭,一个月前全福街里出来许多小青年,把所有的商贩都赶走了,说让全福街停业三天,禁止出摊。一周后报纸上就登了斧头帮被灭的消息。”刘万利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亲身经历过似的。
刘万胜喝下一口酒说:“我看了那份报纸,标题叫什么震惊……啥的,内容上也没说多少事,咋的,你还知道些内幕?”
刘万利紧了紧衣领,轻咳两下:“那可不咋的,全福街那三天杀疯眼了都,那血沫子满地都是!为啥要封街三天,肯定是要清理现场啊!”
何棠静静地看着刘万利在隔壁桌胡扯八扯。
“你们是不知道!那刀疤拿着一把两米多长的大砍刀,对方……”
“还有,对方也全军覆没,最后警署来了一手猴子偷桃,直接拿下!”
可真能扯啊!
“良城食府后厨帮忙的小刘说的,他还说当时全福街躺着好几千人……”刘万利挺直腰板子得意说:“那天本来约了哥们去全福街搓麻将,结果根本进不去,还以为是要修路,原来是憋着搞大事。”
“哎,我当是什么呢,你这事儿都不算新鲜啦!你知道是谁搞垮的斧头帮吗?”张榕抽完一支烟,想要接着拿起第二支。
刘万利立马给张榕递上一支烟,狗腿子似的还给倒了一杯酒。
张榕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看向隔壁桌的何建国。
“建国,这事你不知道?”
张榕问何建国。
很多时候,自家妹妹的老公称呼在外都是说妹夫,在家里一般是喊名字,显得亲近。
正低头扒饭的何建国嘴里的小青菜还没吃完,露着半截挂在嘴边,无比滑稽。
“这可是很多人传着说的,那人还是你们邻村的。”
张榕看着何建国一脸懵逼的样子,摇摇头。
“有个叫刘猛的,你认得不?”
“刘猛?”
“对,就是那个叫刘猛的。辉煌可不就是他开的吗,外头传的可凶,都说是刘猛把斧头帮搞下去的。”
“我倒是认识一个叫刘猛的,可人家是个老实孩子,岁数也不大……”
何建国把自己认识的刘猛跟张榕形容了一下,发现对不上号。
张榕是道听途说,对这消息的真伪本就持有怀疑态度,现在又听了自家妹夫的话,更觉得小刘村的刘猛与搞垮斧头帮的刘猛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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