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一个

七大宗门,倾巢而出。

雄真门、燕子连环、妙贤莲宗、金羡宗、陌刀山、迷心堂、小如意门。

能战的战力,如今都在弃剑山庄门外。

戈钟吾为首,他换了一袭黑衣,两鬓苍苍,面上满是皱纹,倒像是半日之间老了十岁。

但他的双眸仍然燃烧着精气神,便如鲜血和火焰一般。

“杀!”

从他口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轰!

弃剑山庄的大门,轰然破碎。

他们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这样的事,大家都做过好几次。

一般来说,打破大门,一拥而入,见到活物统统一刀砍杀,四周再团团围住,有逃出来的漏网之鱼,便围殴斩杀。

这本已轻车熟路。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戈钟吾当先冲入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院落天井中,一个略有些寂寥的背影。

白衣胜雪。

沈三公子。

他仰着头,似乎在赏玩月色,也像是一个人在沉思。

面前摆着木案,案上一炉香屑,轻烟袅袅。

沉静,温和。

——与满院的杀气一点儿都不搭调,或者说,他一人身上的清雅之气,已经盖住了那些杀戮的念头。

“你们终于来了。”

沈振衣转过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面如冠玉,潇洒自如,清辉月下,更衬得沈三公子如神仙中人。

他没有带剑,穿着宽松的衣袍,松松垮垮却仍如玉树临风。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这儿打架的。

他是知道必死无疑,所以来慨然赴死?

听说早年人族还势盛,有精气神的时候,被凶兽攻破城池,便有人不欲苟活,整顿衣冠,从容赴死,曾经鼓起人族的勇气和骄傲。

——但这种事,已经许久不曾听说了。

人族苟且偷生,在巨大的城墙背后得过且过,哪里还有古人视死如归的勇气?

大概也就是这从下界斩月飞仙而来的乡巴佬,才会有这种古风吧。

戈钟吾想到这里,心下大定,长笑道:“沈三公子好兴致,今日月色尚好,你在这里等我们?”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缩小,神情显得尤其狰狞,“你准备好怎么死了么?”

今夜来此,他就从来没有打算让弃剑山庄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

萧碧水、普惠师、卓流风、霍如山、金大奶奶、商阴人,陆陆续续从他身后走出,站成一排。

七大宗主聚集一处,连一个都没少。

这样的阵容让人绝望,在十九外城,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能够挡得住这七人联手。

但沈振衣却仍然不在意。

“那倒是不曾准备。”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

他在这里,可从来没有想到过死。

他也绝不会死在这些小人之手。

“这种月色,令人心旷神怡,实在不是杀人的好时机。等过一会乌云遮月再动手好不好?”

今夜静谧安详,月眼光明,遍照四方,血腥气必然会影响到景致,这就让人不舒服了。

“可惜,由不得你选!”

戈钟吾冷笑,“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从来没有听说过被杀者还能嫌弃被杀的时机。

“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也没办法。”

沈振衣耸了耸肩,目光徐徐掠过众人。

“谁先来?”

空气一滞,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对上沈振衣应该有必胜的把握,但当真面对这位沈三公子的时候,却又从心底涌出一股寒意。

原本以为,来弃剑山庄屠杀,会是一拥而上的混战。但现在沈振衣一个人,手无寸铁的站在这里,如果他们还要坚持一起上,会不会显得太没面子了?

但是要单挑的话, 不知为什么,心底竟然会没有信心。

“哼,那就让我来给沈三公子送终吧!”

商阴人第一个站了出来。

迷心堂的武学,最擅长虐菜,对付修为低于自己的人,可以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

由他出手,可能最轻松。

沈振衣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们迷心堂秘传的武学,应该就是迷神真经吧?你的弟子用得不太完善,你来试试。”

他随意招呼,没有丝毫惧意。

商阴人脸皮一紧,皮笑肉不笑道:“沈三公子真是临危不惧,好,既然你主动要求了,我便用迷神真经送你上路,那又如何?”

他本来就是来杀人的,何必客气,急上前两步,双眸闪出异光,瞳仁竟然是急速地转动起来。

瘴气和迷雾涌起,刹那间将他与沈振衣笼罩入其中,无数世界,亿万幻相,种种恐怖与黑暗,像走马灯一样在沈振衣面前掠过。

沈振衣打了个哈欠。

这些东西,有些无聊。

无穷无尽的旅程中,他见过最深沉的黑暗与最可怕的深渊,这些,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只是如此而已吗?”

看来师父也没有比弟子高明多少,迷神真经的上限,终究不过如此。

“还有吗?”

“请尽情施展,否则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沈振衣好心地提醒商阴人。

商阴人的面色一变,他想起了明月楼上沈振衣对戈小盘说的话——同样是让他尽情施展,然后当戈小盘用出神剑霸诀灭世之后,他就死了。

自己……明明已经全力以赴,将迷神真经催动到最高境界,怎么会对这位沈三公子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惧。

“看来是没什么了。”

沈振衣微微颔首。

“郡主,你看好了,阵法之剑,要这样用才对。”

他好整以暇地回过头,对着黑暗中的房间唤了一声,随后并指一划,就见杨柳扶风,呼的一声无数灿烂的光墙从天而降,就如一座摩天大厦平地生成一样,堆砌在商阴人的头顶。

商阴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这无数的光墙压倒在地,一开始还想挣扎一下,但旋即被巨大的压力压得百脉俱断,七窍流血。

只是这一刹那间,他就身披重创而死。

“阵法之剑……是这样用的?”

龙郡主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沈振衣眉头微微一蹙,手指一弹,光墙顿时化为乌有。

“阵法复杂了些,此人承担不住阵中内部的压力,这未免死得稍微惨了一点儿。”

他伸手招呼,还客气地道了个歉,“对不住了,商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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