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沈振衣打量她,然后摇头,“现在,就不运神火诀真气,重新再跑一次。”
“不运真气?”
楚火萝从五岁开始就没想过纯靠体力来进行运动,毕竟那时候她已经能够引真气入体,她已经无法想象普通人的生活。
“这样真能提升武道境界么?”楚火萝表示怀疑。
沈振衣不说话,他答应指点,却并没有打算解释。
楚火萝无奈,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沿着后山崎岖的山路奔跑。刚才运用真气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停止了神火诀真气的催动,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等跑到半路的时候,她只觉得肋部传来一阵阵的钝痛,眼冒金星,脑中一片晕眩。
“这就是太依赖真气的后果。”
沈振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轮椅滚动的速度已经能跟得上她缓慢的步伐。
“九幽之地真气来得太轻易,又不能够以之淬炼肉身,让你的身体变得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衰弱。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武者寿命普遍都不长。”
真气能够增强力量,降低伤害,平时保护脏腑,让行动不易感到劳累。如果武道境界足够高,体内真气充足,即使是老年人,也可如少年一般纵跃如飞。
但这并不能改善肉体的本质,衰老和损伤仍然存在,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说得你好像倒过九幽以外的地方似的……”
楚火萝嘀咕着,咬牙坚持,她这姑娘倒有一股子狠劲韧性。第一次放弃真气最容易扛不下来而放弃,以后就很难勇气再尝试——她的开头不错。
沈振衣默然。
他确实去过很多地方。
有些贫瘠之地,甚至无法从天地萃取真气,只能将身体锻炼到极致,然后行炼精化气之道。这道路之艰难,过程之痛苦,简直不是九幽之地武者所能想象。
也有些混乱之地,狂暴的真气就如锋锐的刀刃,引入体内只会粉身碎骨,必须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开始修行。
当然,也有更多比九幽之地更好的地方,天地元气充沛,甚至能够淬体重生,达成精气神的三花聚顶——这才是修炼之道的真正起始。
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让他越来越认识到力量的本质。
这也让他更能够体悟自己从亘古之时就开始追寻的剑道。
“武道之境,其实便是对力量的提炼和利用。但九幽之地的武者并没有发现,肉身乃是渡河之筏,要是单纯追求真气的强大,而忽略了自身,便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
“锤炼身体,掌握每根手指每一丝肌肉的细微力量,这才更能够体悟真气与肉身的结合。然后所谓武道九境,也就能够顺理成章一气呵成地突破了。”
良久,沈振衣方才继续教诲。
“你说得……倒是容易……”楚火萝上气不接下气,“就算……你是对的,那……短短三个月……怎么可能有太大的改变?”
尽管这才是第一天,但聪慧的少女已经明白,对自己身体的锻炼其实无穷无尽,这是一个需要漫长时间来完成的修行。
沈振衣停下,看着她步履趔趄的继续前行,露出一丝仿佛微笑的神情。
“这样的话,终究还是得用点速成的手段。”
武道修行,固然讲究一步一个脚印,但是偶然投机取巧,沈振衣也并不认为有什么错误,无非就是将来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来弥补罢了。
很多人也无从选择,只有顾了当前,才可能有将来。
楚火萝疲惫不堪回到白塔的时候,发现沈振衣面前摆了一只巨大的木桶,木桶中盛满了开水,在初春的微寒中冒着袅袅白烟。
“这是什么?”
楚火萝觉得像是浴桶,然而谁会把浴桶放在露天?
“药浴。”沈振衣言简意赅。
楚火萝趴在木桶边缘,发现桶中的水是古怪的深绿色,上面还漂浮着一些萎缩的叶片与草茎,咕嘟嘟冒着气泡,让人看起来就不寒而栗。
“这个……不大好吧……”她手足无措,因为害羞脸都红了,“公子你在这里,我怎么能更衣沐浴?不是说不让你……但……总有礼数……”
她愈发语无伦次。
沈振衣伸手一提,楚火萝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明明三公子的手没有碰到自己,怎么会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提起来一般?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擒龙手?唉呀,他……他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用强,这……自己还这么小……
楚火萝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噗通一声,整个人和衣落入水中。她这才明白沈振衣是直接将她扔进了浴桶。
原来……不需要脱衣服,楚火萝怦怦乱跳的心总算落回原处,但不知道怎的又有些怅然若失。
浴桶里的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烫,反而凉浸浸的甚是舒服。
“这水不烫,怎么会开?”身周依旧冒着沸腾的气泡,楚火萝好奇,忘记了害羞,开口询问。
沈振衣转身,背对着浴桶,这小女孩闹闹嚷嚷,落水时还是窈窕曲线毕露。想不到她虽然纤瘦,也并非一无是处,按照此世的礼仪,是该非礼勿视才对。
“因为加了许多阴寒的药草,沸点降低了。”沈振衣简单的回答。
但这回答对于楚火萝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完全不明白沸点是什么。不过她知道以沈振衣的风格,就算再问也只会不得要领。反正就是药草让水不那么烫,这个含糊的解释对女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药浴还挺舒服的,我听姥姥说药浴是伐毛洗髓,怎么会一点儿都疼——啊!”
楚火萝的唠叨被一声惨叫打断。
接着就是连绵起伏的呼痛声。
刚才还说不疼,但随着泡了一小段时间之后,药力侵入肌肤,开始刺激血肉、骨骼与经脉,楚火萝陡然觉得好像万蚁啮身,浑身上下细微的痛楚聚集在一处,痛得她几乎当场窒息晕厥。
此后药性钻入骨髓,更是像小刀子乱攒,让人酸痛难当。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何况楚火萝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伐毛洗髓,怎么可能不痛?
何况……用的还是最霸道的药物。
沈振衣仰头望天,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