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笔墨染芳意

“三爷,上次薛家姨太太送来几色礼物,说是谢三爷帮了他家少爷,还送来请帖,想请三爷吃席。

但三爷前些日子匆忙,也没来得及时间看,送礼的薛家婆子说,那几色礼物是他们家姑娘特意置办的,我去拿来你瞧一瞧。”

贾琮见五儿拿出个黑檀木盒子,外表清素,无一丝雕画图案,只是打磨得漆黑油亮,散发着沁人的檀香味。

这木盒透着股素净简约,确有些那薛宝钗冰雪内敛的风格。

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两只毛笔,一方精致的端砚,还有一块古香古色的老墨。

两只毛笔用经年的黑紫色湘竹做笔管,笔顶和笔斗都用整块的脂白玉雕成,笔头用的是火红裘毫,既清雅华贵,又不显奢豪。

那方端砚是极好的老坑料子,上面雕刻着青松、山石、流泉,那松叶的部分,是用料子上新绿双环石眼俏色雕成,意趣天然,新奇可爱。

砚台上还雕刻了当年贾琮在楠溪文会作的那首咏梅诗,看得出很是花了些心思的。

那块老墨外表不起眼,但贾琮沉迷书法,对文房之物极有认识,看出是大有来头的,因墨块上刻着龙香剂三字,是罕见的宋代古墨徽号。

于是金陵锦衣卫千户所也引来一场大换血。

然后又让晴雯吩咐金彩家的,去城里上好的书画店里装裱了,再送到薛家回礼。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官场中司空见惯的事,自千户所原班人马整顿后,便被解除了闭门自守,不得擅动的禁令。

便笑嘻嘻凑上来说道:“我看那薛家姑娘置办的礼物,很合我们三爷的心,我可听金彩家的说过,旧年里她去过薛家送礼。

这几日神京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指挥使司来往金陵的信报十分频繁。

晴雯一脸正经的点头,说道:“当然有啊。”

又试了试那新笔,便挥毫写了一厥满江红金陵怀古,如今人在金陵,写这个做礼,不管送于老少都能应景。

千户所中百户、总旗、乃至小旗等中下层军官,调动频繁,其中许多都是冯丰年这些年培植的亲信。

……

是见过那位姑娘的,模样可生得极出众,如今人家下了帖子,三爷不如乘势去吃席,也好多瞧几眼那好颜色。”

镇守太监汪恩在狱中被杀,一直没有侦破出真相。

这龙香剂古宋墨,用上等烟墨做主料,添加了珍惜的兰草和龙涎奇香,素有一两黄金一汪墨的美名。

五儿笑道:“就你是快嘴的,我们三爷有那么爱红吗?”

五儿笑道:“那也不难,三爷备一份回礼就好了,让金管家送去便是。”

贾琮想了想,取出薛宝钗是送的那方端砚,加了清水,取了那宋墨研磨,却被一旁的香菱接了去,磨出一汪透着兰麝芬芳的墨汁。

说着又看了眼身边的香菱:“再说我也不想应酬他们家少爷,只是人家精心备了礼,不好无声无息的,没得失了礼数。”

金陵锦衣卫千户冯丰年被以渎职庸碌而罢免,锦衣卫指挥使司下调了一位千户接任。

贾琮笑骂着拧了一下晴雯的嘴角:”满屋子就你好磨牙,小心我把小嘴给缝了。”

“这帖子都发了多少天了,也不好再上门应约了。”

晴雯见贾琮对这几色东西翻来覆去赏玩,像是很合他的心意。

把五儿逗得噗嗤一笑,小脸却不知何故红了。

又成为皇帝最忠诚可信的爪牙,每日配合推书院、大理寺在城内抓捕审讯邹怀义一案相关嫌犯,其嚣张气焰更胜往昔。

而水监司作为此次肇事之源头,更是被整治的众矢之的。

司中原有十名百户,最终幸免的只有两人。

其中四名在邹府因拘捕被贾琮当场击毙。

另外四人因被查出勾结邹怀义贪赃枉法,而被锦衣卫下了大狱,估计也办法活着出来了。

而司中受到牵连的试百户、总旗、小旗等军官更是不可胜数,整个水监司的中下级武官几乎被一扫而空。

由此可知邹怀义纠结党羽之多,为祸之剧。

而水监司那些空出来的官位,成为上至五军都督府,下至金陵卫所,以及其他渠道势力争相安插瓜分的目标。

金陵城作为海贸通商重地,其外洋财货的巨大利益源头还在。

这些伱方唱罢我登场的牛鬼蛇神,若干年后是否又会孽生出一个邹怀义,谁又说得准。

……

金陵城南,雅德斋书画铺,这是金陵一家老字号书画装裱铺。

掌柜家中四代都是书画鉴赏装裱的行家,如今老掌柜在家中颐养天年,家业传给了独生子张秦安。

这位张公子自小聪明,十七岁就中了应天府院试秀才,虽然后续乡试连着落榜,不过在金陵还是颇有些才名。

他倒是跟父亲学了一身家传的书画手艺,不过因为年轻,不愿枯守在店铺中,店中一应事务都交给家中老仆打理。

自己除了每日读书,其他时间和几个文友惯常出入酒肆花楼,访美寻芳,茗茶听曲,是个风流人物。

这一日他像往常那样到铺子里转一圈,便准备出门去赴朋友的约。

却见店中伙计正铺平一副宣纸,准备开始装裱。

张秦安只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目光顿时就定住了。

“等等,不要动手!”

那伙计神情听少东家突然心急火燎的喊停,一脸的愕然。

张秦安几乎是冲到桌上那份宣纸面前,那上面的书法古拙俊逸,清正劲润,笔意淋漓,竟是出奇的好。

“好字!当真是难得好字!”

他出身书画世家,自幼饱受熏陶,书画鉴赏眼光自然不俗,如果看不出这书法卓尔不群之处。

又看那上面写的内容,是一首满江红金陵怀古词作,口中便默默念道。

只是没念几句,声音便越来越大,语调也越发沉郁激昂,几乎就要击节而歌起来,引得店中客人都诧异相望。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

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

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螀泣。

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张秦安摇头晃脑吟咏半晌,感慨道:“这字清劲奇韵,笔力老辣,已成大家风范,这词更是沉郁俊雅,雅音晓畅,更是极好。

相得益彰,这便是极品了,真真难得,让清音阁的娘子谱曲唱上一唱,可浮一大白,哈哈。”

又问身边被他那癫样唬得发呆的伙计:“这是哪家送来的装裱的?”

“回少东家,这是兴隆坊贾家老宅送来的。”

“哦,是金陵国公贾家,他们家不是都迁居神京,那嫡系老宅不是一直空着吗,怎么会有人写出这等东西?”

“是他们家管家特地送来的,要装裱送人,明天便过来取,说是神京来的一位家中公子写的。”

“少东家,人家明天可就要,还是先让我装裱起来,人家出银子可不少,要我们用最好的工料。”

张秦安一把将那伙计推开:“你起开,这种极品诗书,被你裱差了岂不是暴殄天物,少爷我亲自来!”

张泰安这会子早把与人相约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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