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两淮巡盐司衙门。
后院内堂之中,一名须发灰白的老者,正在给林如海探气把脉。
林如海的身边还站着个少年,身姿玉立,气如芝兰,相貌俊美英睿,令人见之难忘。
贾琮一行人,今天上午刚到扬州巡盐司官衙,而张友朋已在衙门后堂住了四天,专心为林如海诊病调养。
等到张友朋诊脉完毕,一旁的贾琮问道:“张先生,姑父的病灶如今可有好转?”
张友朋还没回答,林如海便笑道:“以往请的大夫,用了许多针药,见效甚微。
这几日,张先生为我汤药调养,实有立竿见影之效,医术神异,令人钦佩。”
张友朋抚须说道:“林大人过誉了,如没有异常之法,我能为大人做到的,也就是眼前这般模样了。
这几日老夫为大人问诊探脉,大人的病虽是忧心操劳过度所致,但其中病灶根源,却有些与众不同。”
贾琮和林如海听了这话,神情都有些惊诧,不懂张友朋话中的意思。
贾琮问道:“张先生,何为病灶根源与众不同?”
张友朋说道:“世间万物生死孕养,并无常法,而是各有盈亏圆缺。
人人十月怀胎所生,有的人落地之后便筋骨强健,而有的人生来气脉孱懦,就是因个人先天生养气血不同。”
林如海问道:“按先生的说法,本官是不是就是先天气脉孱弱之人,所以才会动辄病症缠身?”
张友朋回道:“其实先天气脉孱弱之人,并不算少见,只要能善加保养,细斟饮食,宽养身心,远离悲恸,也能寿过六十,一如常人。
只不过气脉孱弱之人,易受外邪侵害,经常会被病痛蹂躏,却是免不了的。
这些日子,我为大人诊治,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病理追根溯源,我和大人闲谈之中,以及大人名声传闻,也能断定其中根源。
大人出生富贵之家,原本足有荣养之资,可以安享一生。
只是大人少年科场得意,苦读书海,日夜心血灌注,对身体根基损耗极大,三十岁之后,先天气脉孱弱之症便难以压制。
而这之后,亲眷丧亡,骨肉远离,心情难免悲恸沉郁,加之公务繁忙,日夜操劳忧心,积重难返,才有今日之症,想要根除已极难。”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恻然,张友朋话语直率,他是已诊定林如海的病灶已深,医治已很是棘手。
贾琮数次见过张友朋的神奇医术。
当初邹敏儿胸腹中刀,伤重欲死,换了寻常医师,只怕早就香魂归天,却在张友朋神异针药之下,宛如起死回生。
所以他对张友朋的诊断深信不疑,先天血脉孱弱,和后世所说的先天不足,如出一辙。
有人一生下就有先天心脏病、血友症等等,身体状况比常人羸弱许多,寿命也不会太长。
先天气脉孱弱,多半还会延代遗传,只怕黛玉自小体弱,心思敏感多思,易悲易哭,根源便在于此。
林如海淡然笑道:“我已年近半百,生死之事早已豁达,张先生可否告知,我还有多少寿数?”
张友朋说道:“大人也不要过于悲观,如今还未到绝境,老夫只要以宝药为引,辅以君臣阴阳之法,制成对症的丸药。
大人依法服用,荣养身体,克制操劳勤苦,延寿十年不成问题,或许还能更长一些。
但大人已年过四十,根基已固,想要根除先天之症,却已无可能。”
世人都是贪生畏死,这是人之常情,林如海病体缠身,早就有不虞的心理准备,但是知道有对症之药,还能延寿十年,还是异常欣喜。
说道:“张先生有此妙方,还请降恩施术,所需诊金药材,在下必定倾其所有。”
十年寿数对林如海来说,已经足够他完成心中未了之事。
他看了一眼贾琮,心中思绪翻涌,十年之内,我的玉儿早该终身有托,自己也就了无牵挂。
贾琮突然问道:“张先生,我那表妹也是从小体弱多病,是否也是先天气脉孱弱之症?”
张友朋回道:“我在神京之时,也曾听舍弟说过荣国府林小姐之事,虽然我从未面诊,但林小姐之症,必定是血脉相传之故。”
贾琮双目炯炯,问道:“以先生宝药之法,是否能为我表妹消除先天之厄?”
林如海也神情激动,说道:“先生如能消解小女的隐厄之症,林家上下永感大德!”
张友朋看了贾琮一眼,说道:“林小姐既然还小于威远伯,那就是未到及笄之年,精血根骨尚在养育之时。
她的情况比林大人要乐观许多,只要用我的宝药之法,服用荣养二载,就能达到养育血脉、固本培元之效,根除血脉孱弱之症。
将来让她像寻常女子一样的生养寿数,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一切要等在下回京,当面给林小姐诊断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贾琮听了这话,也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几年他对黛玉时常开解关怀,宽其心绪,又教给她后世一些保养之法,黛玉已不像幼年时那样羸弱,不过这些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有张友朋这样的当世名医,有专门对症的医道之法,才能一劳永逸,标本兼治。
他出京之时,便想着让张友朋给林如海诊治,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能解除林黛玉的体弱之症,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林如海也是神情激动,说道:“我得了张先生数天症治,身体已无大恙,明日琮哥儿就要启程回京,先生正好可以一路同行。”
张友朋听了哈哈大笑:“林大人爱女心切,竟然对老夫下了逐客令。”
林如海连忙笑道:“在下唐突,绝不敢有此意,还请先生见谅。”
张友朋说道:“这样也好,大人的病况已稳定,只要按我的开的方子,按时服用汤药,一年内绝无大碍。
老夫制药所需药材都在神京,早些回京筹备也是正理,等到丸药制成,让威远伯派人急送扬州,让大人及时服用即可。”
贾琮有些好奇的问道:“张先生所说的宝药,不知是何种奇异药材?”
张友朋笑道:“上次你到花溪村之时,就曾见过这宝药,便是那三生迎魂草。”
贾琮顿时恍然大悟,想到当初他去神京城北花溪村,曾在张友朋家中看到一种奇异的兰草。
这兰草和普通兰草相比,形状有些怪异,每片兰叶的顶端,都有三道醒目的金线,就像是用金漆画上去一般。
当时张友朋告诉他,这种古怪的兰草生于天南大泽之中,钟天地灵气而生,十分罕见。
外观与兰草相似,却不是兰草之属,草叶上因长有三根金线,古医书屡有记载,叫做三生迎魂草。
此草有安魂养神,荣养生死的奇效,能炼制出上等宝药。
贾琮没想到,就是这种古怪兰草,能配制出医治黛玉先天之症的宝药。
次日,扬州北上的官道,贾琮一行人和张友朋启程回返神京。
贾琮还携带了林家给黛玉准备的半车礼物。
林如海带着陈姨娘亲自送行,望着贾琮一行车队渐渐远去,他马车还停在官道边目送。
身边的陈姨娘说道:“这次多靠琮哥儿请来的张大夫,老爷的病才这么快好转,”
而且还找到医治大姑娘不足之症的法子,这琮哥儿真是难得,我看得出,他对大姑娘是特别用心的。”
林如海微笑道:“玉儿寄居外祖贾家,她有这么一个表兄看顾,我也多些放心。”
陈姨娘说道:“大姑娘几份来信,我看得出她对这位表兄十分看重倾心,琮哥儿对大姑娘也格外牵念。
他们两人,如此一双两好,这等匹配登对,老爷就没想过,给他们做主订立媒妁之约,贾家多半也会同意。”
林如海说道:“我当然想到过这事,琮哥儿如此人物,我也非常喜欢,只是眼下却不是时候。”
陈姨娘好奇道:“这是为何,琮哥儿这等才貌,估计看上的人不会少,此事老爷怎么还迟疑?”
林如海说道:“你也是出身荣国贾家,应当知道琮哥儿生母之事,这桩旧案,是我那岳母最大的心病。
琮哥儿也因此,落地便不得岳母喜欢。
当年夫人在世时,数次提到此事,多有唏嘘。
我那岳母眼中,贾家最金贵的子弟,并不是琮哥儿,而是二内兄膝下的宝玉,前些年听到的消息,岳母一直想将玉儿配给宝玉。
只是几个孩子年岁都太小,所以才一直没说破,我要给琮哥儿和玉儿做主,这事在贾家那边,不一定就一帆风顺。
而且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陈姨娘问道:“是什么重要之事,和琮哥儿和大姑娘有关?”
林如海说道:“数日之前,我收到当年兰台寺同僚的书信,信中提到最近宫中传出的消息。
说琮哥儿被宫中甄老太妃相中,想让太上皇将金陵甄家三小姐赐婚于他。”
陈姨娘听了这消息,神情惊讶,说道:“怪不得老爷说眼下不是时候。”
林如海说道:“琮哥儿是大周最年轻的御封贵勋,说是树大招风也不为过,有赐婚之荣,一点也不奇怪。
如今赐婚之说还没落地,我这個时候提媒妁之约,万一宫中真的下了圣旨,那将置玉儿于何地。
况且,玉儿还未至及笄之年,血脉之患,身体孱弱,眼下也不是媒妁议亲的时候。
自来姻缘都是天作之合,人算怎么都越不过天算。
希望张先生的诊治之法,能解了玉儿身子体弱的隐忧,将来为人妻母,家业兴旺,才是长久之计。”
金陵,明德坊,甄府,裕和堂。
除了甄老太太在座,不仅甄应嘉夫妇在座,连不露面的甄二太太也在场。
早上家仆传话,神京北静王府家将到访,说是北静王妃有急信送递。
刚经受丧子之痛的甄大太太,听了不禁大感安慰。
自己虽没了长子,可还有个贵为王妃的女儿,大老远还想着自己这个做娘的,正当甄大太太稍作振奋去了裕和堂。
带了书信进内堂的婆子却说,送信的军爷反复交代,书信是写给府上甄三姑娘的,一定要三姑娘亲启。
甄大太太听了满腹郁闷,自己女儿大老远送行过来,不是送给自己这个作娘的,居然还送给这个六亲不认的三丫头。
最近甄芳青将甄世文安插在各处店铺中的人手,以各种方式消解拔除,让大房数年的筹谋全部粉碎。
让甄大太太心中嫉恨如狂,自己儿子尸骨未寒,往日显得金尊玉贵的甄芳青,便如此冷酷无情,做出这许多狠心之事。
但是大房没了甄世文,已没有可掌管生意之人,加之这次查出儿子手底下的人,干了不少危害甄家之事。
即便甄芳青如此雷厉风行之举,甄应嘉和甄二太太都说不响话头,只能无可奈何看着甄芳青重新整顿家中生意。
往日已有些松散分权的各处店铺,又重新回到二房掌握之中。
众人见着甄芳青拆开书信浏览,只是看了几行,一张俏脸很快变得煞白。
甄老太太看她脸色难看,连忙问道:“青儿,你二姐的信中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甄芳青双眸含泪,说道:“二姐信中说,老太妃十多日前风邪入体,虽然经太医诊治,但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缠绵难去。
如今已病得下不来床了,每日只能进些粥水和参汤维持,太医说老太妃已年过八十,一旦病势难去,就会极其凶险。
二姐入宫看望老太妃,老人家说担心自己去日无多,叫二姐给我传信,让我……让我速去神京,入宫相见!”
甄老太太等人一听这话,都大惊失色,年过八十之人,在当下已算极其高寿,一旦病入膏肓都是九死一生。
老太妃让甄芳青进京,那是意识到自己活不久了,要见甄芳青这个自小教养的本家血脉最后一面。
在座的甄家人心里都清楚,甄家能延续数代富贵,成为金陵城中首屈一指的豪门,即便相比贾王史薛四大家,也半点没有逊色。
能够拥有如此荣华体面,都是来自在宫中地位尊崇的甄老太妃。
如果甄老太妃年高逝去,金陵甄家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加之最近又出了甄世文之事,早已入了锦衣卫的耳目。
这时失去宫中庇护,甄家只怕大厦将倾,祸事临头,也未可知。
甄芳青对甄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二姐信上说老太妃已病了十多天,这封信要在路上走四五天,也就是说眼下老太妃已卧榻半月之久。
她这么大年纪,这是极为凶险之事,眼下时间刻不容缓,我明日一早就启程去神京,希望还来得及见上一面。”
甄老太太等人自然无有不允,老太妃如果真到濒临之日,甄芳青一定要在身边,这样或许还能为甄家求来最后的遗泽。
甄芳青离开裕和堂后,从内院挑可靠的丫鬟仆妇随行,让她们收拾行装车马,明日一早就启程。
然后换了男装,去了二门外鸿轩厅,让人传刘显入厅议事。
没过一会儿刘显进来,听闻甄老太妃之事,也大惊失色,作为甄家二房的老仆,他自然清楚甄老太妃对甄家的意义。
刘显说道:“三姑娘,我会挑选最可靠的护卫,护送姑娘一同入京。”
甄芳青吩咐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很多事情来不及准备,你帮我挑选几名得力的管事。
另外准备一批金银礼物,随后押运送到神京,我有用处。”
“三姑娘放心,这事我会亲自来办,亲自押送东西去神京。”
甄芳青摇头道:“押送的事情,你交给可靠的管事去做就可以,你要留在金陵,还有大事需要你去做。”
“不知姑娘有什么大事,需要刘显去做?”
甄芳青叹道:“万一这次老太妃真的不幸,甄家必定会受到冲击,不得不防!
我到了神京之后,入宫见了太妃,判定情况,就会立刻发信回金陵,到时你按我信中所言行事即可。
另外,我们手头的要紧财货和物资,有几成已送到明霞岛?”
刘显说道:“之前已经送了七成过去,三爷出事之后,我得姑娘吩咐,已经加运了几轮,眼下已送了九成多过去。
所用商船船头都是老爷当年最可靠的部下,按照姑娘吩咐,所用水手都是筛选过的新人,这些人家世清贫,忠诚可靠。”
甄芳青神情微微一松,说道:“我去神京期间,这几日伱查缺补漏,再仔细梳理排查一次。
另外也要准备一下,万一我回信之中,所言不虞,你护送我娘去惠州外祖家暂避。”
刘显脸色一变,说道:“姑娘何必如此,事情不会到那个地步吧!”
甄芳青苦笑道:“我也不想如此,但你要知道,三哥并不是死于盗匪掠财,而是被人灭口杀死!
我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背后是何人主使,到底隐藏了那些天大的干系,这些我都一无所知,所以事情也就愈发叵测难料。
明霞岛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退路,未虑胜,先虑败,才能保万无一失。”
贾琮等一行人从扬州出发,长途跋涉数天,便已进了德州府境内,这里距离神京已不到百里。
车马到达云胭山麓时,便在一处临溪的平地停留,人马稍坐休憩。
云胭山是一处绵延百里的山脉,巍峨雄壮,横亘在德州和神京之间,据说山中风景秀美壮丽,其中尤以落凤坡为最。
芷芍带着龄官从马车上搬下数十株梅根,将它们都摆着溪边,用清冽的溪水喷洒每一株梅根。
黛玉一直想看姑苏玄墓山梅花,芷芍出京之时,便答应从玄墓上移植一些上好的梅树。
这数十支梅根,都是芷芍亲自从玄墓山上挑选,准备移植在伯爵府。
从扬州出发之后,一路上隔天就会拿出来晾晒浇水,保持梅根的活力。
贾琮在溪边找了块山石坐下,看着芷芍和龄官在溪边忙碌,两人还不时的说些什么,笑语铃音,悦耳好听。
这时,邢岫烟提着个白布小包裹,走到溪流边,用溪水净过手,才从小包裹里拿出个烤饼递给贾琮。
“表哥,这是昨晚我借客栈的锅灶做的火烧,你尝一个填填肚子。”
贾琮笑着接过,用拿衣袖拂了身边的山石,说道:“你也坐下,站着累。”
那火烧虽然是素食,但上面撒了芝麻,烤的焦香爽脆,很容易过口,想来邢岫烟花了不少心思。
贾琮突然问道:“岫烟,太太怎么突然给你们写信,接你们一家来神京,是有什么事吗?”
邢岫烟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小脸渐渐爬满红晕,说道:“我……我也不清楚,爹娘说要来,我就跟着来。”
“表哥不喜我来神京吗?”邢岫烟有些忐忑的问道。
贾琮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来神京我当然高兴,到时让芷芍陪你好好逛逛园子,府上有很多姊妹,都很好相处,正好多一个人作伴。”
邢岫烟听了贾琮的话,微微松了口气。
她拿了块火烧在嘴里啃,侧头看了贾琮一眼,阳光艳艳,水声潺潺,他眉眼的线条流畅俊逸,隽美入画,她心中震颤,转过头不敢再看。
过了半晌才说道:“爹娘让我来,我就来,我这人没什么主意,我不像表哥那样出身大贵世家,我只是个平家女子。
我自小跟着妙玉姐姐读书认字,她总是和我说,一个人只要朴拙自守,就能终得喜乐,我不想求什么,只要过平和安逸的日子。”
贾琮听得出这些话,是邢岫烟出自内心,只是突然会对自己说,微微有些意外。
自从知道是邢夫人写信,接邢忠一家来神京,原先他只以为不过是寻常的投亲,对他来说这不算奇怪。
但是一路上,邢忠夫妇看他的眼神颇为古怪,邢岫烟每次对着他,都会莫名脸红。
再加上贾琮深知邢夫人的性情,他多少也猜到一些,只是不太作准,不过也不放心上,邢夫人这样的也拿捏不了自己。
邢岫烟又说道:“表哥,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如你心意,你不理会就是,也是我不能自主,表哥可不要因此对我生分嫌弃……。”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震,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多少有些道理。
微笑道:“你又说傻话,我很明白你的性子,不管怎么样,绝不会对你生分嫌弃,还有,这火烧做的很好吃。”
邢岫烟听了贾琮的话,虽然心中欢喜,但又有些诧异,数年之间,他就见了我两面,怎么就说很明白我的性子?
一行人离开了云胭山麓,又走了一天路程,落宿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便到了神京城外。
贾琮掀开车帘,高大巍峨的神京宏德门,映入眼帘。
城门口如往日一般,人流川流不息,人气鼎胜,喧哗热闹,远处能看到城中华丽的建筑,鳞次栉比,不负国都气韵。
随着车队进入宣德门,邢岫烟和龄官都是第一来神京,各自掀开车帘,神情雀跃的打量,这恢宏壮丽的大周第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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