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得主,裴大人就更做不得主了。今日我说不议事,裴大人就定然见不到殿下。裴大人是体面的君子,不会做自讨没趣的事情,请回吧。”
不远处,江琅正和几位老者闲聊,她把关于邬子胥的事情都记在心里,忽然问道:“这师爷的夫人性情如何?”
老者道:“柳家的大姑娘,早几年我见过一次,素有温柔贤淑的美名,自她出嫁后,就很少出门了。模样那样标志,怎么不好生养,真是......”
江琅又问了些旁的,谢致正在等着她,她没有久留,跟几人道过别,起身要离开。
她扶了扶帷帽,一转头,竟瞧见谢致和裴玉站在一处,两人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但那周遭竟生出剑拔弩张的气势来,像是谁也不肯让着谁。
江琅怔了怔,没当即往前去。
谢致背对着她,是裴玉先看到江琅正瞧着他们,他唇角的笑意晃了晃,跟谢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朝江琅颔首后,从容地离开了。
等裴玉走远,江琅才来到谢致身边。
“他来做什么?”江琅问。
谢致面不改色道:“路过,要到晌午了,回去吗?”
江琅知道裴玉是有事前来,她没多问,不远处人头攒动,江琅扯了扯谢致的衣袖:“不急,我想去集市上看看。”tiqi.org 草莓小说网
这里是洛城地势最高的地方,灾民都被锦衣卫领着聚在此处。
灾年许多生意都荒废了,店铺更是被水淹的面目全非,人们终日在街上游荡,无所事事。
游手好闲就容易徒生事端。
江琅命锦衣卫圈了一块地方,摆了些简陋的摊位,让那些东西压在店里卖不出去的商户,还有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小贩们都聚在此处买卖。
有锦衣卫挎刀在这里把守监管,没人敢寻衅滋事。
这样既能小范围的盘活洛城的商业,又能稳住民心,不让洛城发生民乱。
江琅对闲鹤斋有些长远的盘算,她修书给了许知谦,这两日许知谦就会派人从临川闲鹤斋出发,到洛城做些义赈,赁几间干净的屋子,免费给百姓们吃喝交谈。
谢致跟在江琅身边,看她走路还思索着什么事情,几次没看清地上凸起的石头,差点绊倒自己。
谢致放缓脚步,出声打断江琅的思绪:“今日永王那边传消息来,让我在洛城留意着,若是有陈阁老嫡孙的消息,要立刻送到南郡去。”
“陈——”江琅拉长语调,没想起陈阁老的孙子叫什么。
“陈盛钧。”
江琅诧异道:“他不是前些日子回瑄京了吗,又和阁老闹起来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谢致说:“为了房里的一个丫头,不知怎么和阁老吵起来了,阁老登时气昏了过去,等醒过来,这陈小公子就跑没影儿了。”
“永王到了南郡,成日就知道饮酒作乐。沈令死了,永王想在阁老面前献殷勤,这不,手头什么事儿都搁下了,正满世界找陈小公子呢。”
“他年纪不小了,和裴玉是同年生人吧?”江琅问。
谢致说着,回头看向江琅:“正是,跟裴大人一样,都没成亲呢。”
江琅一脸莫名地瞧他:“他早些年就流连烟花之地,阁老为这事儿没少气恼,他哪收得住心?至于裴玉,他的婚事近几年是定不下来的。”
沈令倒了,裴家和陈家在京城就是分庭抗礼的两大世家。
裴语念嫁给了江放,不管他们成婚究竟是为情还是为利,裴家都将因为这桩婚事得到切实的好处,若是江放被废黜,裴家自然也会跟着受连累。
裴老太爷已经不大管事了,裴玉父亲早逝,他现在是裴家实际上的掌舵人,往后就是裴家的家主。
他的婚事比裴语念的还要紧,他娶了谁,又或者纳了谁,都直接关系到裴家的立场。
“他是想等到渝王登基,用自己的婚事为渝王笼络朝臣。既不会委屈了自己,也能成全和渝王的情义。”
两人正走着,前面有几个孩童在追逐嬉闹,孩子手下没轻重,推搡间竟有一个孩子滚下台阶,顿时磕得头破血流。
那几个孩子像是偷偷跑出来玩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小男孩倒在地上,捂着头放声大哭,旁边一起出门的孩子们个个傻了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然连一个上去扶小男孩的都没有。
江琅和谢致没犹豫,当即疾步奔去。
谢致把那孩子抱起来,男孩额头上的血蹭在了谢致身上,他慌乱地拿脏兮兮的手在谢致身上擦拭着,谢致抬抬手,他当即小心翼翼地护着头,像是生怕谢致为此恼怒责打他。
谢致抱着他,放缓了声音:“不妨事的,别怕。”
方才他看得清楚,那几个孩子是故意推他的,不过没想到竟然下手重了些,竟将他推下台阶,摔成了这样。
“前面有轮值的锦衣卫,有懂医术的在那里,你带他先去,我在这里等你。”江琅看着男孩头上的伤,心疼地说。
锦衣卫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江琅没有谢致走得快,跟着谢致过去只会耽误时间。。
男孩头上磕的不轻,他的伤要紧,但对谢致来说,江琅的安危同样要紧。
殿下独自在街上,当初那些刺杀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洛城,谭净秦榜姜钦都不在,若是他也走了,若是出事怎么办?
怀里的男孩痛到抽搐,谢致望着孩子,又不放心地看向江琅,刚要说话,就被一道笑声打断。
“好巧,又遇到殿下了。”
裴玉手里掂着折扇,不疾不徐地从巷子里绕出来,他望了一眼谢致,满脸诧异,“谢千户还在呢?没想到我不止和殿下有缘,和谢千户也是呢?谢千户这是要去——”
裴玉瞧着男孩的伤口,不由得皱起眉,他展开扇子,挡在鼻前:“瞧着这样可怜,快送医去吧,谢千户只管放心去,殿下这里有我随侍着,定能保殿下无恙的。”
谢致斜睨裴玉,罕见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裴玉恍若看不见似的,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望着谢致笑道:“怎么?谢千户不放心我?不然我送这孩子过去,就怕咱们锦衣卫的缇骑们只认腰牌不认人,我的话在他们那里不好用呢。”
眼看着二人又要争执起来,江琅忙挪到两人中间,她明知裴玉今天是有意前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她轻拍拍谢致的手臂,轻声哄他:“你先去,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咱们还要逛集市呢。”
谢致垂眸看一眼江琅纤细的手腕,他神色稍缓和些,朝江琅温柔地笑了笑,看都没多看裴玉一眼,抱着孩子,转身疾步离开了。
裴玉注视着谢致的背影,他收起折扇,和江琅并肩而立,笑叹道:“几日不见,谢千户脾性不似从前了。”
“裴大人想方设法地跟过来,有什么话要说?”
裴玉摸着下颌:“急什么?莫不是殿下怕谢千户回来瞧见不高兴?”
地面泥泞坎坷,一个孩童扶着老人艰难地往前走,一不小心被地上凸起的乱石绊倒。
裴玉漠然地看着互相搀扶的祖孙,耐心地等着江琅的回答。
江琅没瞧他一眼,她连忙上前,将老人扶起来,又取出帕子,把孩子跌脏的双手给一点点擦干净。
祖孙二人感激不已,他们再三朝江琅弯腰道谢,等祖孙俩颤颤巍巍地走远,江琅才回头,声线清冷:“本宫同裴大人原也没熟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