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荀鹤点点头,“我爷爷让我来问问他,四十年前借他的十万块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季予惜并季母等人:“!”

季予惜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所以你是来要债的?”

荀鹤点头。其实他不光是来要债的,只是借着要债的名义,宣告c城荀家来了。这一次亮相,他不是作为王家的外孙,也不是作为娱圈导演,而是c城荀家在d城的主事人出现的。

荀家在c城发展的很好,只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们家族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并不信任他。按照公司制度,他想在企业中站稳脚跟,就要从底层往上爬,直到他有能力站在高层中间,获得大多数股东的认可,才能接手家族企业。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他选择了外放的方式,重新打一片天地。

荀家十年前进驻d城失败,虽然总结失败原因,人人都说当时的负责人急功近利,可此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来d城发展,现在这块硬骨头给他了。

荀鹤把领带悄悄往下扯了一点。

“你在紧张?”季予惜有些莫名,“要个债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该不会打算当着众人的面,问赵老板要钱吧?”

荀鹤点点头,“对,一会儿仪式开始后,我就当着宾客的面站起来问他,还记不记得这张欠条。”

荀鹤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纸张都微微泛黄。

“还有欠条。”季予惜好奇地靠近他,低头去看。

荀鹤说:“我给他看复印件,万一他耍无赖,给我撕了,我可变不出来第二份。”

季予惜眼睛弯弯,“对,应该谨慎一点。”

荀鹤看着他,只觉得毛孔都舒展了。在回c城这些天里,他唯一不习惯的就是没有小惜的叽叽喳喳声。他们之前几乎总是待在一起,就算偶尔不见面,也会在手机上聊很多。

但这一次荀鹤隐瞒了他回c城的真实原因,他不知道小惜是不是生气了。只知道小惜话少了很多,有时候一天都没有一条消息,电话也是简单聊几句话就挂。他侧面打听过,小惜并不忙,可能就是不想理他。

荀鹤很慌。

他听过一个理论,好像是说人和人的戒断反应只要几天,这几天里不见面不联系的话,很快就会把对方忘了。所以失恋的时候,最难熬的就是刚失恋那两周。

小惜会不会也是如此,他不在的日子里,他的身边会出现新朋友,渐渐取代他的位置,最后把他忘了。

荀鹤在c城的每一天都无比难熬,不单是工作上的事,还有心理上的。后来是他爷爷点醒了他,他爷爷说他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都在d城。他还记得他爷爷当时的眼神,好像看透了他。他什么也不敢问。

如果用具象化的东西来表示,就是他的心里悄悄种下了一颗种子,在分离的日子里破土发芽。见到小惜的那一刻,枝叶开始疯狂生长。

小惜对他还是那么好,没有责备他那么久不回来,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接手家族企业。而是很平和地和他分享关于赵老板的八卦,很熟悉地靠在他身边说着悄悄话。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荀鹤抬手在季予惜的头上揉了一把,引得季予惜不满,抬起手就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我早上吹了好久才吹好的发型!”

“依然很帅。”荀鹤无比满足。

季予惜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怪怪的,发烧了?”

他抬手在荀鹤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摸自己的额头,“正常,没事儿。”

荀鹤笑了笑,又说:“等会儿结束后,我去你家。”

“去我家干嘛?”季予惜有点警惕,“你一回来就来我家,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小惜警惕心还是挺强的,荀鹤再次忍笑,他就算是有目的,也是想要眼前的人啊。

“我爸妈给你家准备了些礼物,我送过去。”

“哦。”季予惜应了一声。“上次我去你家玩,回来的时候叔叔阿姨不是带了很多礼物给我爸妈吗,怎么又带?也太客气了吧。”

荀鹤:“中秋节的时候,季叔叔和清姨给我家寄了很多礼物。”

中秋节是在荀鹤回c城之前过的,季予惜并不知道他父母还给荀家准备了礼物,他只知道当时家里的礼品盒堆了半个房间,季母领着家里的阿姨装了一个小时才装好。

“不过你怎么不叫季总了。”季予惜敏锐地发现了荀鹤的变化。

荀鹤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有点点不自在,“我们两家父母以前就认识,我一直喊季总有点不礼貌。”

季予惜也没想那么多,只点点头,然后看向台上,“仪式还不开始啊……”

他已经把赵老板的冯如琴的事全都告诉荀鹤了,荀鹤没回来之前,他也在微信里给荀鹤讲过一部分,只是荀鹤总是很忙,他后来就不发了。季予惜有点想问荀鹤,这次会在d城待多久,但又觉得他刚下飞机,就问这个会不会有点失礼,就忍着没问。

他看了荀鹤一眼,荀鹤立刻偏过头作出询问的样子。

季予惜:“……没事。”

刚好这个时候,舞台四周灯光一暗,继而音乐声音也变了,大家纷纷止住声音,看过去。

“要开始了。”季予惜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各方都努力一点吧,我不想让这个婚礼平平淡淡的结束。】他就是有预感,今天的婚礼会很精彩。

司仪的声音从犄角旮旯里响起,季予惜找了一圈,才在后台侧边找到了司仪。司仪先是说了一串词,把赵老板请了出来。这个时候,司仪依然没有上台,又继续指引灯光追逐到新娘的位置上。

季予惜悄声对荀鹤说:“司仪不上台,是害怕把新郎衬得太老了吗?”

荀鹤乐不可支,轻轻用拳头堵住了嘴,轻咳一声,才淡定地说:“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新娘冯如琴要走到新郎身边。赵老板和冯如琴早就没有长辈了,所以冯如琴是自己一个人走过去的。她双眼含泪,似乎比赵老板还激动。

不过季予惜知道她的手段,不自觉在心里把她的表现打个五折再去看。

可惜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反倒被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更有恋爱脑暴言:“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啊。”

季予惜:“……”

【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爱情。】

赵老板也很激动,他是真的激动。他想了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都想娶一位大方得体的淑女回家,终于在快入土的年龄满足了,这样一个温柔知性的女人,从今天起就是他的老婆了,他的人生大圆满。

等到冯如琴走到赵老板的身边,赵老板早早就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冯如琴羞涩一笑,赵老板差点醉倒。这一刻,他好像变年轻了,变成了毛头小子的样子。

好在司仪及时主持流程,才让他稍微镇定一点。

司仪:“让我们用掌声祝福这对新人吧!”

“她不配!”

宾客的掌声还没有响起,忽然从宴客厅最后一排,有人吼了一声,听着像是自带扩音器来的。宾客们开始左顾右盼,搜寻声音的出处。

【喔豁!开始表演了!】季予惜也兴奋地转过去找人。

荀鹤把他按住,“稍微镇定一点。”

接着,季予惜看到了从最后排桌子走上来的男人,是魏老头。

“他不是还在住院吗?”季予惜奇道,“冯如琴不是把他气得不轻,都送去抢救了吗,现在看着状态还好?”

“可能不严重?你看他虽然虚弱,走路还是很板正的。”荀鹤在旁边说。

司仪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拿着话筒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人生处处都是惊喜。我们的安保人员呢,麻烦把这位抢婚的先生请出去,谢谢。”

季予惜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转过去看了一眼舞台上。

冯如琴的脸上即使盖着厚厚的粉,也遮不住苍白。

【恐怕冯如琴也以为,魏老头病得起不来了吧?她当时选择揭开魏虎的身世,就是冲着把魏老头气死的目的进行的吧?】

不怪季予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冯如琴,她实在有点蛇蝎心肠。

几个保安来到魏老头身边,魏老头把袖子往上一搂,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住院腕带,“我从医院跑出来的,谁敢碰我?敢碰我我就敢倒地不起。”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竟真的不敢往前走一步。

季予惜:“……艹。”这怎么不算是魔法打败魔法呢?

荀鹤:“别说脏话。”

坐在隔壁桌的魏虎此时也发现魏老头的身影,他急忙站起来,小跑着靠近魏老头,轻声哄他回去。

魏老头声音更大了,“我不回去!我今天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揭破冯如琴的真实面目。”

周围议论声顿时响起:

“冯如琴是谁啊?”

“老赵的新老婆啊。”

“这个老头是谁啊?”

“恐怕就是冯如琴的前夫。”

“离都离了,还出来闹什么?”

“那谁知道呢,我们看看他怎么说吧。”

冯如琴摇摇欲坠,赵老板紧紧扶着她,低声安慰她。

魏老头见状,更不屑了。“冯如琴真是好演技啊,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还没演够,换个人继续演?”

魏虎在他身边急得跳脚,想伸手摘掉他戴着的扩音器,却被魏老头轻轻松松躲开。魏老头的身体虽然单薄,却站得端端正正。

“冯如琴,你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魏虎的爹到底是谁?你要是不说,我立马当着大家的面给你编十个八个奸夫你信吗?这些年我总怀疑你和他们有点什么,索性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好!”宾客中还有吃瓜不嫌事大的,直接鼓起了掌。

“爸,你不要闹了,再闹下去你就犯法了你知道吗?我妈名誉权受损,她可以告你的。”魏虎着急地声音都高了许多。

“兄弟你不要胡说,按照这位老先生的意思,你不是他亲生儿子。你妈骗了他这么多年,他的人格权受到侵害,他也可以告你妈啊。”宾客中有人开始法律科普。

“好!”旁边的宾客又开始鼓掌。

魏老头一看,这么多人都站在他这一边,底气更足了,“冯如琴,我不怕你告我,你告我我也可以告你。我现在就一个要求,你告诉我谁是魏虎的父亲。”

“老先生,你这话说的不妥,除了你这个诉求之外,她欺骗你这么多年,你还可以要求她赔偿的,这是你应得的部分,千万别放弃。我是律师,找我帮你打官司,我给你打折。”那个好心人给魏老头塞了一张名片。

季予惜目瞪口呆,这位律师朋友太会见缝插针了。

魏虎气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魏老头却把名片装进了口袋里,看了眼魏虎,“你不是我老魏家的种,你去你妈那儿吧。”

魏虎顿时哑口无言,僵了半天。

从他的身世被揭穿之后,他一直觉得他和魏老头之间,是他占主导地位,毕竟他的养父老了,总需要人养老送终吧。所以,魏老头一定不敢得罪自己,万一惹恼了自己,把他扔那儿不管了,可怜的不还是他吗?

可是魏老头好像一点也不怕,他当众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了。

魏虎发愣之时,魏老头已经开始讲他和冯如琴相识到结婚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条理却很清楚,从冯如琴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开始讲,讲到魏虎出生后的头一年,冯如琴貌似已经和三个男人有不清白的关系。

由于过于离奇,宾客开始在一旁押注:

“我觉得是最开始那个男人,这女的四十年前夜不归宿,清早被那个男的送回来,太可疑了。”

“是第二个男人吧,怀孕期来家里看她好几回,每回冯如琴都把老先生打发去买菜买肉,他们俩有独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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