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惊讶得脱口而出:“哪个施律?”
“还能是哪个,亚坤集团的那个!”席振海激动地走过来瞪着席觅微,“大伯问你话呢,愣着干嘛?”
“没什么关系,”席觅微看着她大伯,如实相告道,“他是我外公的棋友,前两天我去给外公扫墓,他也去了。”
“他说你电话打不通,”席振云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敢置信,可还是把刚才在电话里得知的信息说了出来,“加你微信你也不通过。”
先不说他这个傻侄女怎么敢这么对施律,他实在想不通施律那号人物为什么对席家一个同辈异性这么上心。
难不成那位六少爷看上席觅微了?
“……”席觅微扭头看了下一脸茫然的席一跃,想起要加施律微信时被他的信息打断了,后来又跟蒋若伊聊别的,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她没有存施律的电话,手机又设置了拦截所有陌生号码,自然也不知道他给她打过电话。
席觅微还没想好怎么回话,一旁柳芸倒是先开口了:“他找小微干什么?”
既然连席振云都亲自来了,自然不可能是和电视上那个人同名同姓的人。
和席振云一样,柳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席觅微这丫头虽然被家里惯得没大没小,可样貌和气质是连她都挑不出毛病的,万一那施律真看上了她……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柳芸默默咬了咬牙,发自内心地希望是自己的第六感出了差错。
“没说,只让我务必转告小微,答应过他的事不要反悔。”席振云依然看着席觅微,眸色深沉地打量着这个出落得大方又漂亮的侄女,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微答应他什么了,要你亲自来传话,”秦素看了看自家老公的神色,试探地问,“莫不是这施律对小微……有那个意思?”
席振海闻言脸色一喜,又立刻拉了下来,对席觅微沉声道:“什么意思也得跟人联系上了才知道,人主动来结交你,这是多大的面子?你还要摆谱?我告诉你,施家可不比温家,不许胡闹!”
“人家只是因为外公的关系要找我下回棋罢了,”席觅微一眼看穿在场众人那点快要写在脸上的心思,似笑非笑道,“又不是要找我结婚,你们是不是太激动了?大伯母都说了,我们这小门小户,人家看不上。”
“也是,”柳芸给席振云倒了杯茶,笑着说,“我们还是别听风就是雨,再把孩子给吓着了。”
席家和施家家世门第相差甚远,施律更是施家下任当家人,他的太太自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
听说那施律为了权力和利益连自己的老子都能坑,平时也不像是个情种,婚姻只怕也只是他的工具和垫脚石,就算他对席觅微有那方面的想法,顶多也就是看她漂亮想玩玩恋爱游戏罢了,不可能真给她什么名分。
当年要不是白惠如没了,柳芸又生了个儿子,只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转正。就算她带着儿子闹到席老爷子跟前,也顶多能让席一跃认祖归宗,她这个生母最好的结果就是拿钱走人。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那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高嫁不是不可以,但两家也不能差距太大。席觅微对上施律,顶多也就是和她当年一样,做个见不得人的金丝雀。
想到这里,柳芸稍稍放了心,不过还是警醒着所有神经,毕竟大象嘴里漏点渣子也够普通人吃一顿了,最好是别让席觅微和施家攀上任何关系。
“可温晗还等着明天跟小微吃饭呢,”秦素道,“怎么办?”
“还吃什么饭呐?”席振海手一挥,“见施律要紧!”
“找个借口回了,”席振云也道,“明天小微去见施律。”
“跟温家都约好了,回了不太好吧?”柳芸出声提醒道,“大哥不是有项目要跟温家合作么?这施律也没说别的,咱们也别太紧张了,小微不如先去跟温晗吃个午饭,也没有多久,晚一点再去见施律也不迟。”
只要席觅微跟温晗相过亲,不管后续如何,她都有办法把两家的联姻意向强烈、他们也相互有好感、甚至交往过一段时间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听说施律持重自律至极,浸淫商海这么多年,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可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想必对女伴的要求极高。
到时候就算他对席觅微的脸蛋有兴趣,这些事也总会让她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钉子是一根一根埋的,一次两次起不了作用,但日积月累,总有发挥的时候。
虽然施律和席觅微的事如今只是他们一屋子人捕风捉影,可柳芸早已习惯了未雨绸缪。
席振海还想让他女儿攀那种高枝,这也就是她柳芸生的不是女儿,她要有女儿,还轮得到这贱丫头?
这时,席振云却又说了句让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话:“施律对老城区的改造也感兴趣,并且出了比温家更好的合作条件,我现在跟他在接触,温家的相亲和合作都可以放一放。”
那块地虽大,可施家下场就用不着再找什么信托或私募,自然也不需要再有第三家参与。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先晾一晾温家,时间久了人家自然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以后再有合作机会也不算伤了和气。
至于温晗敢不敢怪施律抢他的女人,席家可管不着,毕竟这些往小了说都只是下一辈的个人私事,他温晗要有本事就自己把席觅微追到手。
“相亲本来也急不得,只是温家那边也劳动大嫂出面了,”柳芸见席振云没有把话说死,又道,“如今两个人见都没见过就说不合适把人给拒了也不太好,要不改天小微再去见见温晗,也算有个交代。”
“你这是妇人之见,那施律一回国就偏找小微下棋?好几个旧城改造项目偏找大哥?”席振海见妻子依然不肯放弃温家这张牌,有些不悦道,“这不是明摆着对小微有意思吗?温晗还有什么可见的?小心两头都没占到!”
想到这里,席振海又略回忆了一下电视上施律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女儿跟他站在一块应该十分般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瞬间便很是瞧不上那个花天酒地的什么温晗了,又说:“依我看,直接跟温家说我们小微有对象了,绝了念想,省得一个两个都来打她的主意!”
席觅微听着大人们越来越浮于台面的盘算,茶也喝不下去了,垂着眼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手机上的毛绒猫咪挂饰,两片扇子似的羽睫盖住了眼里的情绪,白皙的小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她就像一个摆在橱窗里任人挑选的人偶,她怎么想不重要,甚至都不会有人过问她的意愿,只要有人出的价更高,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打包送过去。
如果她不肯,就算拿绳子把她捆了,也要在五花大绑外面套上喜服,将她塞进那和棺材一般的婚车里。
至于今后她会不会幸福,甚至活得像不像个人,没有人会在乎。
“姐,”这时,席一跃蹲到她沙发旁边小声道,“你别难过,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席觅微羽睫轻抬瞥了弟弟一眼,将身体挪到离他远一些的那一侧。
和说出来的话一样,席一跃眼里满是真诚和关心。
可惜这真诚和关心里,还夹杂着一丝只有席觅微看得懂的、不该有的占有欲。好几年过去了,席一跃已经成长了很多,可到底才二十出头,还没有完全学会掩饰自己心里的欲望。
于席觅微而言,这屋子里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我是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逼孩子了,”柳芸见席觅微一直没说话,替她开口道,“小微连施律的电话都不接,显然是不愿意,咱们也不能都替她拿主意。”
说完,又慈爱地拍了拍席觅微的手臂:“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柳姨尊重你的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她就是任性,就是喜欢跟家里对着来!”席振海指了指席觅微,“之前口口声声要跟施律联姻,如今人家找上门了又想挑刺!就你一向惯着她、溺爱她!”
席觅微心中想笑,对方是温晗时,柳芸各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要她去见,如今对方是施律了,她倒是要尊重她的想法了。偏生她这个爹还就吃这套,每回都能觉得柳芸在溺爱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柳芸放个屁他都能闻出香味。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竟然出现在墓园。
可人家也不过要跟她下个棋,那双凌如霜雪的眼睛看她和看墓园门口的管理员大爷没有任何区别,却已然成了这些人眼里的乘龙快婿。
看她爸那满面红光的样子,只怕是将自己抱施姓外孙的画面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到底是谁在异想天开?
“小微,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们席家也算是京港有头有脸的人家,”席振云见席觅微一直不表态也有些不悦,沉声道,“大伯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态度,这次你必须去见施律。”
大人们该唱的戏都唱完了,尤其是柳芸一反常态地站在自己这边,席觅微这才勾了勾唇,站起身乖巧地点头:“好,我听大伯的。”
不管这帮人都是些什么心思,就冲施律一个外人,一下飞机就赶来给外公扫墓的这份情,席觅微也不会拒绝跟他见面,此前只是被席一跃打断了才没加到他微信,手机又设置了拦截,所以没接到电话,并非故意。
施律也显然是因为要和大伯谈生意才让他帮忙传了话,可这些人却显然都已经误会上了,以为人家对她多上心。
既然解释没用,席觅微也不打算解释了,反正到时候失望的又不是她。
回房后,她通过施律的好友申请,还主动打了招呼,告诉他没接到电话的缘由。
这边的跨国视频会议还在继续,北美区高管正在做季度总结,施律原本靠在椅背上听,看到微信后坐直身体打了几行字,最后又只发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过去。
她将他忘了个干净,如今对他也完全不了解,他在她眼里和温晗之流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些说他心狠手辣的传言了。操之过急只会把人吓跑,他等了这么多年,不急于一时。
席觅微看着那句“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一会儿,结果才收到一串号码,心说这人打字真够慢的,但还是把号码存了截图发过去,很自觉地说:【存好了,之前不好意思。】
施律盯着那个“施律先生”看了一会儿,道:【不碍事。】
又看了下腕表,问:【准备睡了?】
席觅微不打算多聊,带着粉色的指头在手机上点了点,直接问:【施先生明天想约在哪儿下棋?】
施律把选好的茶馆定位和时间发过去,问她方不方便。
席觅微:【方便,明天见。】
回完这句话那边就没了动静,施律看着两人寥寥无几的生疏客套的对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家里有车,谢谢。】这句话席觅微几乎是秒回。
施律找她下棋已经弄得草木皆兵,要是还来接,她大伯和她爸只怕更是上头。到时候人家明明没那个意思,他们估计也上赶着要她主动贴上去,吃力不讨好不说,被施律嫌恶还会给外公丢人。
现在她只想着快点去下完棋,然后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就像蒋若伊说的那样,看到施律就绕着走。
反正旧城改造利润高,她和施律回归陌生人又影响不了项目,到时候大伯看施律对她无意,也就不会逼她了。
至于柳芸再撺掇席振海替她找婆家,眼下也没想好什么办法应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打字倒挺快。】施律沉着眼回完信息,重新看向会议屏幕,幽深的凤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拒绝他的时候,她总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这也证明她从未有一秒钟考虑过其他选项。
“ppt是谁做的,这里的数据错了都没人发现?”他指出屏幕文件上的那处错误,冷冷道,“你们就打算拿这种东西出去路演?!还是说我不在,北美的事就不用做了?”
对面的高管被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老板不是在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吗?怎么这么小的错误也发现,还当场指出来了?但他没空多想,立即连声认错,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
其他负责人见施律面色冰冷,也都在心里擦了把汗,纷纷保证会管理好北美的其他事物。
席觅微不知道手机那端的情况,老实回答:【我常跟朋友用微信聊天,所以……(尴尬小人)】
她从小跟蒋若伊无话不谈,有了手机更是第一个就把对方加上了,有点什么事都会跟对方说。后来成立了工作室,杨芃芃还是个社恐,一开始跟蒋若伊和其他人不熟,很多工作内容都是在群里通过信息沟通,如今熟了也喜欢在群里聊天。
久而久之,几个姑娘打字的手速简直堪比网上日更过万的网文大神。
施律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表情,想象她大晚上不睡觉,缩在被子里跟小姐妹聊微信的场景,压了压唇角,道:【早些休息,明天见。】
又看了眼屏幕:“都愣着干什么?汇报继续。”
房门被敲响时,席觅微正打算睡觉,听到声音后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柔滑的被子掠过吊带睡裙,顺着光洁的肩头滑了下来。
“是芬姐吗?”她没有马上下床去开门,而是试探着问。
芬姐是家里的保姆,白惠如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席觅微都睡得不好,芬姐晚上经常会来看看她,但她成年之后芬姐就很少半夜来打扰了。
“是我。”果然,席一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音量不大,还带着一丝少年的清脆。
房间内的席觅微闻言却立刻睡意全无,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便揪紧,清瘦的手背上手骨立现,光滑的蚕丝被被她揪出大片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