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人则坐在钢片的对面,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没有触碰到仪式阵内的任何一根线或图案。
绷带下方苍白的嘴唇微动,不知在低声念着什么。
突然,洞穴顶部的一些灰尘与小石子掉在庭深的头发上。
蒙眼的黑发仪式师惊讶抬头看,就见一个巨大而毛绒绒的身影从洞穴顶部朝他扑下。
利用洞穴曲折的地形,甩开了那个能感应他位置但依然找不到路的血骑士,“钢虎”悄然返回了他刚才和血骑士大战一通的空旷处。
他一探出头,就看到那三只炮台机械蜘蛛环绕一个没见过的审判官巡逻,而这个审判官坐在仪式阵内。
仪式师……
呵呵,难道以为仪式提供的防御能抵挡真正强大的攻击吗?
“钢虎”感觉自己血在发热,他深呼吸为身体积蓄爆发的能量,然后抓住炮台机械蜘蛛枪口移动露出的空隙,只是一跳就跳到洞穴顶部,借力转头下扑。
锋利的指甲弹出肉垫,一挥就撕破了环绕仪式阵的无形盔甲。
“钢虎”甚至没有为这一下攻击降低速度,庞大的阴影将脆弱的仪式师笼罩下方,他张开巨口,森森利齿上还能看到血迹,没有携带武器的仪式师只能慌张抬起手,毫无作用地护住自己的头。
等等。地板上画好了血淋淋的献祭仪式阵。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所有窗帘都紧紧闭合的室内一片昏暗,没有开灯,只有三支蜡烛的烛光在摇曳。烛光里,白璃·博美惊恐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在仪式阵边缘移动,小心地摆上指向银月少女的材料——月长石、一小撮苔藓和海盐。
然后,他举起了他和白璃才出生三天的女儿。
这小小女婴还没有白璃丈夫的手掌大,此刻紧闭着眼睛,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是因为白璃十几分钟前,听从丈夫的吩咐,给她喂了放了强效安眠药的奶。
如此一来,即便白璃的丈夫将脆弱的女婴放在了仪式阵的中心,还握着匕首,在女婴额头划出一道向下的伤口,女婴依然不哭不闹。
但白璃倒抽一口凉气,跪坐在一边的她,下意识朝那把还要继续下划的匕首伸出手,想要让这危险的东西离开她的女儿。
“咚——”
白璃的丈夫转身一脚,踢在白璃的腹部,将她踹飞,飞砸在墙上,打碎了贴在墙上的穿衣镜。
“呜……”
白璃应该发出了哀鸣,但眼冒金星的她什么都听不到,她熟练地蜷缩成一团,一只手捂住抽搐的小腹,一只手抬起护在身前。
她太习惯于丈夫第一击后,紧接对她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迅速藏好了脑袋和胸口等等要害。
却没想,到这次她摆好了姿势,后续的拳头却迟迟没来。
她花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点,等她抬起头,因泪水而朦胧的视野里,她的丈夫已经回到仪式阵上,拿着那把沾染血迹的匕首,重新在她女儿的脸上比划。
白璃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她想说“停下!”,想说“那是我们的女儿啊!”,但她口中只泄出了呻吟的呜呜,因为抽痛甚至没法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一直颤抖,一直颤抖,连重新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当那把匕首再次落下,白璃呆滞地移开了目光。
她双眼放空看向出现裂纹的穿衣镜,知道会在镜中看到麻木的自己。
但没有。
破碎的镜子里,应该是她倒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是什么样的陌生人呢?她说不出来。她分明在看着他,大脑里却只能出现“银色的眼睛”、“好像是个年轻人”、“男性”,等等模糊的形容。
这个陌生人长什么模样,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她一概不知。
这过于矛盾的感觉让她心中充满疑惑,白璃甚至一瞬挣脱了束缚她的疼痛和恐惧,借着这莫名的疑惑轻声问:
“谁?”
在镜中望向房间中央,观察正在进行中的邪恶献祭的陌生人,收回目光,有些吃惊地和白璃对视。
“今天的梦有些奇怪,”陌生人自言自语,“竟然有人向我搭话。”
那不是白璃熟悉的语言,节奏和音节比这个陌生人更让人陌生。但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在白璃的心灵中,不远处的白璃丈夫则没做出任何反应,似乎听不到这近在咫尺的言语。
全不耗费任何力气,白璃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镜中的影子是邪恶之物,对着镜子说话,灵魂就会被镜子抓走。
这样的故事白璃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讲起,但现实生活中,她从未听闻谁的灵魂被镜子抓走过,大约和教室里最后一排没人坐的座位、灯光照不到的小巷里漆黑瘦长鬼影一样,只是编造出的怪谈吧。
如果是真的,审判庭会检查每所学校每间教室的全部桌椅,光明之龙的教士会把每条小巷照得灯火通明,胶匠的手下也会收缴掉全世界的镜子,封印起来,让人们只能借水盆里的倒影梳洗。
白璃原本是这么认为,可今天,镜子里的影子真的说话了。
还是白璃先向这个陌生的影子说话的。
瘦小的女人僵在墙角。
“这还是第一次,”陌生人依然自言自语,不在乎白璃会不会听见他的话,“梦境发生了改变,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房间另一边的邪恶献祭上,看到女婴脸上的血时,那双银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问道,“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