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血雷终于无言以对。
仪式师在战场上总是先被集火的那一个,这个客观现象让各座城市的审判庭都减少了仪式师的外勤任务。
两人的对峙让观察室里的气氛隐隐凝滞,直到灰翠发话。
“庭深的日程是靠他自己和上司安排,梳叶主任你觉得庭深需要多分配一些时间给研究与学术,你应该去和庭深讨论。”他先对梳叶说,然后又对旱血雷道,“每个审判官都发誓为人类捐躯,这不是我们要不顾情况和他们的安全,就让他们上战场的理由。身为上级,必须谨慎做出判断。”
“是,”梳叶说,坐了回去,“我会找时间和庭深谈谈这件事。”
“对不起,”旱血雷十分羞愧,“我会谨慎的,审判长阁下。”
以二十多岁的年纪,教训两个老年人,灰翠只感到头疼。但现在这个局面只能由他主持,他不得不继续道:“那么,关于庭深是否走漏了消息这件事的讨论,结果是?”
“不是庭深,”梳叶道,“他确实缺钱,但那是他正常上班……外加拿补贴,能赚到的钱。他兄弟的病情没有危急到必须立刻用钱的地步。就算他或他兄弟有哪个病危,他如今也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他的人脉足够他在紧急情况下借到足够的钱,他没有铤而走险,出卖审判庭的必要。”
“我也这么觉得,审判长。”掠风秘书插嘴道。
“那就暂定观察吧,”灰翠道,“但如果不是庭深,方钠市也没有查出叛徒来的话,尖晶市知道‘海螺’要转运来封印这个消息的,只有我,掠风,梳叶主任,明主任,和元壶主任了。”
明·卡勒是封印科主任。
元壶·朗伊尔德是通讯科主任。
昨晚灰翠将“海螺”带到指定的封印室后,他们五个可能走漏消息的人,全都在接受监控的情况下离开了审判庭总所,就为了防止他们里应外合,协助畸变教派夺走“海螺”。
但这五个人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特别是灰翠这位审判长,很难想象他能在矛盾双生的注视下找到背叛机会。
“必须尽快找出这个叛徒,”灰翠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淡粉色的眼眸凝起一层寒霜,“银月少女渴求‘海螺’已经太久,为得到祂的嘉奖,畸变教派将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它。尖晶市作为今年的封印点已经暴露,‘海螺’必须尽快转移,但没有找出叛徒的话,下一次转移同样不会安全。”
“是。”观察室里其他三人回道。
话是这么说,但如何找出这个叛徒,灰翠目前毫无头绪。
包括他在内的五个知情人,全都在测谎仪式阵走了一遭,这个源血之母领域下,能监控心跳脉搏,和些许大脑活动的仪式,没有给出任何异常反应。
灰翠并不认为测谎仪式不会出错,但他不觉得他认识的这些人是能隐瞒过测谎仪式,撒谎成性的人。
包括庭深,最后那一段话,庭深确实真情流露了。
***
真情流露的庭深,离开讯问室后,去了盥洗室。
他按照流程从隔间出来,去洗手池前洗手,仿佛不经意地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绷带边缘依然看得出有些潮湿。
幸好。
庭深庆幸着。
今早醒来后,他就用自己那面旧镜子,处理过自己的情绪。
昨晚确定那股力量对他自己也能用后,他就在思考应该如何去运用。经过一番仔细计算,他认为首先要确保的,是他邪神的身份不会暴露。
除了白璃外,能暴露出这个秘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审判庭一群超凡职业者有多敏锐的他,身处的环境其实比白璃危险一百倍。
好在,六柱神的领域没有占卜或预言,审判庭的职业者们,敏锐来自他们的观察力,而非开挂。
只要庭深提前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紧张慌乱,就能应付掉大部分情况。
包括他知道原理的测谎仪式。
庭深这么做只是为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第一天就用上了。
该说这是运气,还是该说别的什么?总之,他这个邪神,现在至少能在审判官的包围下活过今天吧。
庭深关掉水龙头。
离开前他最后瞥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比起源血之母的测谎仪式,他拥有的这个,通过镜子分辨某人内心情绪的能力,才更适合测谎,找出叛徒啊。
要不要试试呢?
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叛徒策划的地铁袭击殃及了当时也在地铁上的庭深——虽然最终结果是让庭深拿了十元补贴——地铁袭击的后续影响则让庭深第一次被内务督察官带进讯问室。
对于庭深如今暗中进行的事业来说,身边有这么一个和邪教勾结的叛徒十分危险。叛徒肆意行事,很容易一把火烧到确实不干净的庭深身上。
是敌人,庭深确定。
而若能找到这个叛徒,则能让他在审判庭的信任度上升。
有这么多好处,庭深觉得自己需要考虑的,只剩下如何抓出这个叛徒了。
“首先……”庭深闻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没兴趣当任何人的“主”,或许三年前刚穿越的时候有吧,那个时候他还蛮中二的,发现自己穿越时找了好久金手指,被人当成神也只会觉得“我波澜壮阔的异世界生涯开始了!”。
但这已经是他穿越的第三年了,即便是按照穿越前的法律,他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他知道被人负担着前进是多么煎熬,也知道负担他人的生命会感到多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