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乎韩国夫人怎么死的,大多数人认为这女人死得恰到。一来少了个媚惑圣上的狐狸精,二来贺兰敏之这个败类在替母亲守制的时间里不会出来祸害人。
良家妇女,如颖这类正统女性均拍手称快,报应,该得的下场,痛快。这年代暴毙的人一般都认为是生前中了邪魔,老天惩恶,传起来有模有样,好像亲眼目睹韩国夫人死亡的全过程,没一句好话。
“人都死了,没必要后面再咒人家。”说起来不过是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而已,一个巴掌拍不响,哪怕就是存了狐媚心去勾搭,若李治像我这么正派也不会出这么多恶心事。
“下场!世上寡妇多了,二嫁都不丢人,就数这暗地没名堂的勾当最是可憎。”颖一边给九斤换衣服一边还不解恨地牵扯,“越是有点身份就越爱行这龌龊,深宫大院里倒是比乡下的猪圈还肮脏。”
“好好的啊,”指桑骂槐的劲又出来了,这是不放过一点挤兑兰陵的机会。武要颖这个模样的,李治早就大嘴巴抽上去了,幸亏我不是皇上,要不一天龙颜平均大怒八次谁受得了。
“就知道夫君不爱听。”颖给九斤屁股上拍了下,“站直,少动弹。您说说,这小家小户的还好些,妾身抱怨两声多少有个底气,这皇后娘娘该怎么办?想想怪可怜的。”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没完了?替娘娘操心的劲省着,给九斤做几件衣裳是正经。看把娃都绷成啥了,勒的和蚕一样。”
“才量身做了几身,眼看着长,说话又不能穿了。”颖抓了九斤袖口拉了拉,不满意地又脱下来,找了替换,“下次得做大些。去,院里写字去,不写完不许出去疯。”回过头看看我,“夫君今天不去应差么?”
“就走,”筹办农业博览会的事,当时给兰陵夸口要不了内府许多钱,可万事开头难,前后花销算下来不免吃紧,正想办法迂回呢。刘仁轨交代既然办了不妨把摊子铺开,不光是棉粮瓜果,农机具也得占个大头。这些年农学里改良革新了不少高效农具,一并加进去也好推广。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都拿了样品回来让庄户试用,效果若好了就先给自家装备上再说,王家就是农学的试验庄,保证第一批受益。
收拾停当,牵了墩墩刚出了庄口就碰见兰陵身边的侍女,叫手上的活都先放下,公主着急见我。
有点反常,平时不是她上门来就是等了我闲暇过去,极少派人过来叫。侍女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是急事,让我骑了马赶紧赶过去。
一路赶,就怕母子俩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冲进去就见兰陵在一堆书籍里翻腾,甘蔗周围爬上爬下,嘴里还嚼着不知道哪本书上撕下来的封皮。上前两步给孩子抱起来,嘴里摳了一疙瘩纸浆,亏我来得及时,要不这就顶一顿饭咽了。
“闹的。成啥精,娃都不看好!”看母子相安无事才放心,给甘蔗放了榻上开始批评这不称职的母亲。
兰陵一脸焦急,压根不管我说什么,脱口问道:“老病犯了怎么办?”
听的我心理咯噔一下,赶紧上前把兰陵扶住,“快躺好,说说现在什么感觉?”
“不是我,另有其人!”兰陵推开我勉强笑了下,“就和我一样的病,也喝鸭脚树叶,多年都好好的,忽然遇了事又起老病。”
“谁?”
“就问你有没有办法。”兰陵不耐烦地甩甩手,不打算说病人名号,“既然当时知道用鸭脚树叶子压病,想你对这个通熟些,有没有医治的方子?”
不通熟。我又不是医生,没乱给人开药的胆量,“把我当啥了?病了请医生,找我有啥用?”
“医生拿不了办法才问你。”兰陵一脸失望之色,不死心地追问道:“既然知道这个病因,再想想,想想。”
想想……咋想?见过兰陵犯病,胸闷气紧貌似高血压而已。可病倒是什么样子就没见过,别说不是医生,就算是医生也得见了病人才行,“心里实在没底,你这不是为难我嘛!你别急,说说症状。”
先是无缘无故地晕倒,醒来后头眩耳鸣,视线模糊,烦躁不安,怕就是高血压了。以前干银行时有个肥胖的顶头上司就这毛病,犯了次病三个人给他往医院送。这胖领导迷信中医,硬要去中医门诊部找老专家医治,据说灵验。
果然灵验,我才爽了一个星期他就容光焕发地回来上班了,脑门上和美国旗一样到处都是捏挤挑血时候留下的紫红星星,俩耳朵上还贴满创可贴,看不成了。好奇一打听,原来是放血疗法。脑门、耳尖、耳沟同时放血,每天从耳朵上挤下来一酒盅血,三钱盅,一连五天算一个疗程,同时配合针灸恢复很迅速,但病好后主要靠调养。
五天放一两半血不要紧,可以当辅助治疗手段试试,就算不成功也不会产生副作用,有疗效当然好,没疗效也加重不了病情。至于针灸我是高手,学电视上扎过草人,扎真人还是请孙思邈那些低手保险些。
兰陵听得直撇嘴,从眼神里能看出来在暗自质疑我的智商。
“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我说的不行?尤其是眼花,若不及时治疗的话,往后视力能不能恢复还是两可。”说着就抱过甘蔗在他小脑袋上比划,嚇得兰陵赶紧给孩子抢过去,临了还啐了我一口。
“放心吧,就是没病常放放血也有好处。以前我周游列国时候,被路边停靠车里的几个女人抢进去,一管子抽我三两血都没事,还告诉我是为我好,希望我每半年就自愿抽一次,能活几百岁。”
兰陵气得砸我一拳,“当真的事,儿戏不得!”
“没功夫和你儿戏。我忙着呢!”爱信不信,农学那边还等我过去主持呢,才没时间管倒霉的高血压患者。爱信不信,又不是我跟前的人。
“你别走,”兰陵见我起身要走,上前给我拽住,“等等,我找个人来按你说的办法放一次,不,放两天。”
……熟人……上次试蛆时候地那位,照旧。这侍卫算是倒霉了。不过模样到开心,因为我告诉他这办法能叫人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看,先挤……”刚给脑门上挤了个星星拿倒挑开,兰陵忽然叫我住手,派人找几个御医过来实习。
侍卫仍旧很开心,上次在英公家见过御医,很有表现**,一个劲催促我多拉几刀。咱虽不是医生,但一把蛆治好英公的事迹家喻户晓,侍卫对我这野路子大夫异常放心。
回忆胖领导耳朵上创可贴的位置,小银刀过去就一条口子,猛挤,挤干了再拉一条,“怕有三钱吧?”血都顺了耳朵流了,也不知道够不够量,宁多毋少,再一刀。
“感觉怎么样?”胡乱擦了几把酒算是消毒。
这侍卫皮实,几刀拉下去不知道疼的那类,一问感觉就马上点头,生猛地拉开架子踢胳膊晃腿,马上表示周身舒畅,感觉好极了,愿意让我不定期再来给他开几刀云云。
几个御医面露难色,有一个皱了眉头朝耳朵比划几下,又哭丧脸朝脖子上比划几下,周围几个点头附和,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业内暗号。兰陵也有点吃不准的模样,只顾问侍卫感觉如何如何。
二天又是这个时分给我叫去拿侍卫开刀,看得我摇头,再下去的话这耳朵就不能要了,被我划的都是口子,脑门的星星也不计其数,出门能让人当妖怪打死。
“你给我交个底,这是给谁看病?”几天下来兰陵也知道不会出危险,却依旧让我拿可怜人试验,人家没意见,我倒是下不去手了。这事情经不起琢磨,头一两天还能说得过去,再这么谨慎就不像她一个公主该有的气魄,“再大了不起是个王爷,就是划他几刀而已,几天就长好,用不着这么为难吧?
兰陵摇摇头,无奈笑了笑,“你猜到了?”
“怕是猜到了。”也不用猜,知道那帮老家伙没上朝的时候我心里就清楚了。这李治还真是个有情谊的,搁别的皇上死个嫔妃都没这么心疼过,他不过死了个姘头就要死不活地犯病,难得。
兰陵也没辩解,自嘲道:“我哪天死了,你能这么样子也算有良心。”
“那得看怎么死的。”没留情,不接她这话。啥不好比,拿自己和个破烂女人比较,真是越活越回来了。
兰陵忽然盯了我半晌,答非所问道:“你也怀疑?”
“啥?我怀疑啥?”问的我一头雾水,已经肯定是皇上犯病了,还怀疑个什么。
“怀疑韩国夫人死因啊,到是有这么个风声。”兰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怪怪的,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有啥怀疑的,死就死了,当她值钱一样。”
“哼哼,是不值钱,可值个事。”兰陵眼珠一转,忽然下定决心般地一合掌,“无论成不成,试试没有坏处。圣上再金贵也不能误了朝事,多日不理朝政,倒是让人钻了空子去。没御医敢动手,我去!”
“你省省!”兰陵这话一出来我就一个激灵,伸手给她按了榻上,“你要打算看着甘蔗成人,就赶紧把这事撂过,少惹祸端!”
“我自有分寸。”兰陵胸有成竹般地朝我一笑,“放心,我经的事不止这么一两椿,该轻该重的,比你有拿捏得稳当。”说着调皮的朝我肩上一压,“宫里先是无缘无故的死了人,下来圣上又毫无预兆的病倒了,定是有作祟的。你说说,韩国夫人一死,圣上又这么一病,谁最得意?”
不屑地顶了兰陵一下,“我看你最近忙里忙外的帮忙处理政要,怕你最得意了。”
“不许说我。”兰陵仰脸笑了几声,“我说是圣上身边的人。”
“你是把我朝这边引呢,还是打算把圣上也朝这上面引?”警惕地盯着兰陵看,心猛朝下一堕,“想什么呢?我只当没听见!”
“迟了,”兰陵眯了眼朝我皱皱鼻子,“贺兰家的女儿人是不错,模样好,也机灵,现在正日夜陪了圣上跟前,自然对母亲暴毙有自己的想法。倒是该陪了跟前的那位却政务缠身,这一远一近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说罢了。”
“那也轮不到你说!”我急了,兰陵产生的想法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一直担心的事情眼看就变了真,情绪一出来连话都带了颤音,“你想好,你想好!”
“我才不说,”兰陵俯我身上脸贴了脸让我镇静,“我说就是挑拨了,弄巧成拙。这话自然会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若贺兰家那丫头呢?哭哭啼啼从她嘴里出来就是诉苦,是吧?”见我又要发怒,兰陵臂上加了把劲给我缠住,“夫君莫要动怒,妾身是救人呢。”
哼了声不想搭理她。
“总是不信。uu看书 wwuunshu 你说韩国夫人这么一暴毙,下来就轮到谁了?”兰陵轻笑几声,“只怕贺兰家的丫头也活不过几天去。她若在跟前说了这个话,圣上即便不信,也没人敢在她身上做法,是这个道理吧?”
理对,贺兰丫头在李治面前这么一表达疑心,的确让武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救人对,可从兰陵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贺兰丫头在兰陵手里变了物件,让我觉得兰陵琢磨这事情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兰陵收拾了东西,当晚就带甘蔗进了宫。她这举动我能理解,作为李家人不愿意看到大权旁落,从她口气里听出最近武有趁了李治病揽政的举动,作为强势公主进宫是应该的,李姓里就她最合适。倒不担心兰陵的安全问题,内府在她手里不是一两天了,肯定准备得周详,就是怕有那么一天见她的时候再不能像以前那么相处了。
一连半月没一点音讯出来,弄得我心都揪了嗓子眼上,不光是兰陵,还有俺家甘蔗!后悔,当时就该让兰陵把甘蔗留下,当父亲半月不见儿子一面实在揪心,可宫里的消息不是我有能力打探的。暗自责怪兰陵,不管好不好,多少递个话出来啊,怎么就不知道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