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看清包裹上寄件人的那刻,景光的心跟着沉下去。
他若无其事跑到黑泽身旁,在东西被扔进垃圾桶的前一秒眼疾手快拦住:
“教官,高明哥给的东西你都不先看一眼吗?”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
黑泽的脸很冷:“既然给了我,我就有处置的权利。”
两人各执包裹一角,互不相让。久而久之,黑泽的怒火也顺着传过来,几乎灼伤景光的手指。
他缴械投降,垂下眼帘:“对不起教官,我不该多管闲事。”
“哼。”
随着黑泽的冷嗤,包裹“扑通”一下沉到垃圾桶的底部,甚至来不及发出被丢弃的悲鸣。
“如果你实在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也可以问你哥。”黑泽转过头冷不丁说。
“!”
隐秘的心思被拆穿,景光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否认:“不,怎么会。这是你和……高明哥间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只是把哥哥的名字和黑泽放在一起,就让景光的内心酸涩难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嫉妒”吗?明明哥哥是父母去世后,他唯一的亲人。
强烈的羞耻感席卷了景光,以至于黑泽已经先走一步,他还愣愣地盯着垃圾桶那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既然教官能毫不犹豫扔掉别人送的礼物,那人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景光,连跟在黑泽身后时也不能避免。所以当被蓦地拽进某个角落,背靠着墙,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黑泽、教官?”
黑泽离他很近,眨眼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漂亮的阴影,让人产生对方很温柔、易碎的错觉。
然而这个错觉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因为教官居然毫无征兆出手抓住他那里,恶狠狠地问:“为什么不处理好再出来?”
“!”
被黑泽微凉的手掌覆住时,景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肌肉的跳动。
他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隔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说:“因为、想快点见到、教官。”
“就算今天见不到,明天不就能见到了吗?”
黑泽的提问让景光哑口无言。
索取“喜欢教官的资格”已经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他不可能再说出“哪怕一秒见不到就开始想念”这种话。
景光抿着唇,眼神游移,皮肤却一点点泛起红。
黑泽见状嗤笑一声:“沉不住气的人就算做了警察,也只能被嫌犯耍得团团转。”
他说着,放开桎梏的手。景光刚要松口气,又听对方说:
“为了让你长个教训,现在在这里弄出来。”
“什么!”景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黑泽板着的脸和上课时一模一样:
“不愿意?那我直接把你调去和今晚守大门的同学替换。”他边说边看表,“这个时间正好。”
几乎立刻,景光就声音颤抖地哀求起来:
“不要教官,我知道错了。”
别说大门是每个学生回寝室的必经之路,就是那里敞亮的一排路灯就有够他受。
黑泽却抱着胳膊不为所动:“我耐心有限,再给你五秒考虑。五、四、三、二……”
“我选一!”景光焦急地喊道。
黑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却还贴心地食指抵唇:“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大家都引过来吗?”
景光疯狂摇头。
“那就开始吧。”
黑泽等了会儿见景光没动作,不耐烦地挑了下眉问:“怎么?反悔了?”
景光满脸红透,支支吾吾地说:“教官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吗?”
哪怕他……的时候?
黑泽不怀好意地勾唇笑了:“这样你不会更快吗?”
听出对方的话外音,景光不仅脸,身上的每块皮肤都像煮熟的虾红得滴血。
他好像知道不可能改变黑泽的心意,认命地转过头就着裤子弄起来。
但做这种事时,感官总是格外敏锐。
所以即使闭着眼,景光也能清晰捕捉到黑泽的呼吸声,一下下用力敲击他的心房。
在喜欢的人注视下做这种“肮脏”的事,景光的眼角不由沁出泪水。但身体却不合时宜地兴奋,那里甚至比平时更大。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相互拉扯,几乎把他生生撕裂。
不能叫,无论如何都不能叫!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好在忍耐向来是景光擅长的,也是表面让他幸存的关键。
他死死咬住嘴里的软肉,在和黑泽如此近的距离下硬是没让对方听到一声哼。
黑泽狭长的眼眸掠过讶色。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诸伏景光会被选中进组织潜伏。
但他却是黑泽眼里整个鬼冢班最不够格的。
果然像黑泽教官说的,在时刻能感觉对方视线的氛围下,他完成得格外快。
快到不及平时时间的1/3,情不自禁想和对方解释的地步。
因为一下太多了,没能被兜住的液体争先恐后顺着裤管滑落,眼看要完全暴露在那人的视野,对方及时扔了包餐巾纸过来。
析……
景光手忙脚乱地接住,根本不敢看黑泽的表情,忙不迭弯下腰擦。
第一张餐巾纸很快湿透了,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沿着这条路到第二个岔口向右转,再一直走就能回你的寝室。”
黑泽居高临下盯着景光的发旋说。
“……为什么逼我做这种事?我的喜欢在教官看来是不堪的吗?”
说到“不堪”二字时,景光的喉结不自觉滚动,紧紧攥着手里的餐巾纸。
“只是想让你经历些比想象中更大的窘迫。”
“?”
景光不解地抬头,隐忍许久的眼泪滑到唇边,被始作俑者勾着下巴飞快地吻掉。
“!”
这一切出乎景光意料,他呆呆地凝望眼前的男人,直到对方皱着眉说:
“你把我的鞋弄脏了。”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黑泽鞋面上可疑的液体,手足无措想要擦,对方却抢先一步抽出张纸,料理干净后塞进口袋,留下句“别错过查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景光蹲在原地,用完最后张餐巾纸,确保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才用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腿缓缓离开。
他沿着黑泽说的路走回寝室,没碰到一个人,连路灯都少得可怜。
今天之前,景光甚至不知道有这么条秘密又方便的羊肠小道。
另一边,琴酒光明正大走在路灯下接受学生们恭敬中带着畏惧的问候,脑内系统忍不住搭话:
“原来……你喜欢的是弟弟啊?”
琴酒眼里掠过一丝嘲讽:“谁告诉你的?”
“因为你亲他了呀?我从没见过你主动亲任何人。”
“你知道‘好警察’和‘坏警察’吗?”
在审讯中配合的两个警察一人凶神恶煞,一人温言细语,嫌犯在对坏警察产生恐惧的同时,也会不自禁依赖好警察。
对诸伏景光来说,他的逼迫是“坏警察”,最后的吻则是“好警察”。确保对方不会因为羞愤退学或想不开。
其实在琴酒看来,诸伏景光绝不是潜伏的最好人选。对方的羞耻心太重,一点小事就会方寸大乱。
要不是没在组织中和自己搭档过,恐怕活不了一天。
琴酒无意改变诸伏景光的命运,不过—
“从我手里出去的人必须是最好的。”
他脑内的系统沉默好几秒才说:“虽然我经常没法理解你的教学方法,但我想我该学着接受这种差异。”
琴酒勾唇笑了下:“不对我用电击了?”
“除非你再对他们动杀意!”
杀意啊。
景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道场里和黑泽打斗的场面,一会儿是自己恬不知耻和对方索取“喜欢的资格”,一会儿又是在角落被逼做那种事。
到现在景光依旧不明白黑泽为什么吻他,却不自觉抚摸嘴唇,感受对方的余温。
黑泽的吻快过蜻蜓点水,感觉也有些粗糙,因为对方唇上布满了创口。
“创口……”景光低声呢喃。
他拿下蒙在脸上滚烫的枕头,失焦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
果然还是好奇哥哥送的东西,为什么黑泽看都不看一眼就扔进垃圾桶?
虽然打探那两人间的隐私也值得羞耻,但相比他在黑泽面前做的要好太多。
景光利落地爬起来,穿好衣裤,戴上手表。
现在是后勤人员处理垃圾的时间,同学们应该都回寝了,如果这时候去找,还能在查房前赶回来!
景光的预计出了点差错。
因为后勤组怕下雨,提早开始工作。
他赶到时,几个桶里的垃圾都汇聚到一起,数量之庞大远超形象。
后勤的人看到他过来,脸上见怪不怪—
这群年轻人每天应付训练就精疲力竭,把不该丢的丢了也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他们甚至捡到过警官证。
要知道这东西可比毕业证书更重要。他们把证件还给当事人的第二天,对方就被退学了—
不是每个通过考试的人就一定适合做警察,警校更多时候就像筛子,把那部分不能胜任的提早“丢弃”了。
景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没有用武之地,他暗自松口气,马不停蹄地找起来。
同样为了躲开预报的暴雨,教官们比平时更早查房。
黑泽走到二楼,看萩原研二的房间隐约透出光亮。
他皱着眉敲门。
这是一种约定俗成,只要在听到敲门声后乖乖熄灯,就不会被记过处分。
但门意外开了。
萩原穿着白T和宽松的灰色运动裤一脸歉意地出现在黑泽面前:
“抱歉教官,你来得正好。我在练拆弹碰到点问题,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看?”
黑泽不假思索道:“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但我被爆处组提前录取之后总是很焦虑,每天都睡不好。”
萩原边说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之所以在同学间广受欢迎,就是会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
黑泽瞥他一眼,冷着脸走进房间。
萩原趁对方打量他事先放在床上的模拟道具,悄无声息关门上锁。
“今天我去找小阵平,正好撞见他在换裤子。好像是在晚训之前,教官知道怎么回事吗?”
黑泽转过头,视线不经意从门锁掠过,定格在萩原脸上:
“这种事你应该直接去找松田确认。”
萩原爽朗地笑笑,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看不明晰:
“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黑泽教官对他们比对我更用心?”
忽然的闪电划破夜幕,天空下起豪雨。
连后勤组都不得不回办公室披雨衣,景光却还没放弃寻找。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被黑泽重创过的腰一阵阵发冷。
去而复返的人看不过眼,边拽他的胳膊边问:“你在找什么啊年轻人?难道是求婚用的戒指?”
在警校学习的人并不全是学生,还有一部分是在职工作者,所以结过婚有孩子都不奇怪。
景光头也不抬地用手比划:“我在找这么大的一个白色盒子,长方形,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重。”
毕竟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景光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最关键的信息—无论是寄件人还是收件人。
没想到对方很快反应过来,“那个的话,黑泽教官前不久来拿回去了。”
“他……拿回去了?”
诸伏景光抬起头失神地重复,眼框下密集的雨水一时间竟让人误以为是泪。
与此同时,黑泽被以和刚才在道场针对景光如出一辙的姿势压制着。
刺眼的闪电照亮苍白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出现在头顶上方的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萩原自然地歪头笑了下:“知道啊。教官教的,想要就自己去争取。”
随着两人的对抗,橘粉色的唇膏从黑泽裤袋掉出来,顺着床沿一路滚到萩原脚边。
第32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外面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随时把窗户砸破。
房间里却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安静而焦灼。
直到萩原察觉脚边的异物,他直勾勾盯着黑泽像锁定猎物的头狼,摸索着拿起东西,看清的瞬间不由吹了下口哨。
黑泽趁机挣扎,却被压得更紧,身体互相贴着,连点缝隙都不给了。
萩原的视线慢慢从唇膏转移到对方脸上,www.youxs.org。
“教官教的,随时保持警惕对吧?”
黑泽也笑,脸上没有半点落于下风的窘迫,反而很愉悦。他的胸口随之起伏,单薄的天空蓝衬衫贴在身上,清晰勾勒出肌肉线条,是拥有力量的美感。
萩原看得着迷,慢慢拧开唇膏盖子,泛着光泽的膏体晶莹可爱,他说:“这不像是教官会自备的东西,别人送的吗?”
“造成你嘴唇伤口的人。”
他后一句的语气是陈述,像完全掌握了嫌疑人的犯罪过程。
黑泽不说话,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但对方越平静就越想让人打破。
这是传说中的“以动制静”。
萩原曲了曲腿,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两人膝盖撞在一起时痛感很尖锐。
他却笑了,闪电和雨水一并倒映在眼睛里:“别人送的东西,不好好用可不行啊。如果教官不习惯的话,就由我代劳好了—”
说着,他把唇膏细密地抹在自己唇上,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被完美覆盖到了,一边还用眼角余光窥探黑泽的反应。
黑泽没有动作,等萩原俯身凑近,才终于明白对方想干嘛似地眨了眨眼。
萩原嘴角上扬,神情却还紧绷。他暗自戒备黑泽可能有的反击,直到两人的嘴唇相触,一人凉,一人滚烫。他总算松了口气,想好好享受这个吻时,忽然—
黑泽怒目圆睁,细密的睫毛擦过他的眼睑,下一秒用膝盖狠狠顶向对方!
剧烈的疼痛瞬间包裹萩原,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滑,他狼狈地捂住那里,脸色苍白看着黑泽。
黑泽缓缓起身,微勾的嘴角不掩嘲讽:
“随时保持警惕,嗯?”
萩原不可置信:“总不能接吻的时候还很戒备。”
“但实践表明,接吻和做X的时候最容易被杀。”
组织里甚至专门有以此计完成任务的成员。
他翻身下床。萩原明明痛得直抽冷气还死命拽住他的手腕:
“看在我差点被弄废的份上,至少让我把唇膏抹完吧,教官?”
萩原可怜的表情扮得惟妙惟肖,黑泽垂眼冷冷地睨他,他赶忙说:“用手,这次用手,我保证。”
萩原本以为即使这样黑泽也不会同意,毕竟对方心肠很硬。
但黑泽出乎意料地在床边坐下,和萩原面对着面,看他迟迟没有动作还挑眉催促。
萩原见状,立刻重整旗鼓。
但到底存了歪心思,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所以萩原不是握着外包装而是直接把唇膏碾在指尖。
他边这么做边偷看黑泽,对方没有制止。
用手指去触碰喜欢之人的嘴唇,是和亲吻截然不同的悸动,倒不如说—
“因为没亲到,所以更想了。”
萩原情不自禁舔了下自己的唇,眼里几乎搓火。黑泽却开口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啊?”
萩原猝不及防,食指竟直接探进黑泽嘴里,压住舌头,牵出一条银线。
原来他来不及探索的部分也很湿很热,像外面的豪雨让人心烦意乱。
萩原灼灼的目光注视银线,直到那玩意儿好不容易断了才慢吞吞说:
“可能是快毕业了,怕来了新人就被教官忘记吧。”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警校生活总会结束,从这里离开后他就要马不停蹄进入爆处组。
此后不是有没有空回来看他,而是有没有命回。
如果其他人还能慢慢和黑泽发展感情,对萩原来说绝不可能。
所以—
才想在此之前留下些东西。
哪怕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那你要告诉我什么?”黑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他能清晰看到黑泽嘴唇上的每一个创口。
接吻应该是让两人都舒服的事,为什么那个不具名的家伙要那么粗暴?
萩原温柔地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说了,否则背负着一个死去之人的心意是很痛苦的。”
他朝不保夕,有些话埋在心底的好,即使—
彼此都心知肚明。
回应萩原的是黑泽冷漠的脸。那一瞬间,他突然懂了,有幸和黑泽接吻的家伙之所以这样,是拼命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烙印。
因为黑泽就像阵风,轻轻拂过众人却谁也抓不住的风。
“抱歉抱歉~黑泽教官是不会有这种困扰的对吧?毕竟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等黑泽否认。
但等了很久,等到自己都累了,只好把食指放进嘴里用力舔了下,装作不在意地评价:“嗯,酸酸甜甜的。看来帮教官买唇膏的人下次还想亲你。”
其实萩原挺羡慕对方的,因为帮喜欢的人买唇膏会不可避免想象亲上去是什么感觉,就算没法一下把想象变成现实。
但他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很多时候,人太过聪明通透也不是好事。
黑泽不置一词起身走到门口,回过神的萩原赶忙追上去:“教官,你的唇膏……”
黑泽转过头:“这种东西我是不会自己涂的。”
“!”
萩原非常敏锐,一下就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他眼里迸发光芒,按捺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以后,教官查房的时候……”
“查房不睡,你不怕被处分?”
“不是有‘约定俗成’吗?我保证教官一走就会直挺挺躺在床上。”
黑泽冷着脸嗤了声:“你刚才问为什么我对你不如别人?”
“因为你一直是让我放心的学生,所以下次如果要骗我进门,至少准备个顶级难度的模型,不要—”
黑泽盯着萩原一字一顿说:
“侮辱了自己的实力和我的眼光。”
“!”
没有人能在听到喜欢的人说这种话后还保持理智,萩原也不能。
眼看黑泽就要打开门锁,萩原一个箭步冲上去堵住对方:“教官……”他隐忍地喊。
即使手被抓住,后背紧贴胸膛,黑泽还是很冷静:“你只能二选一。”
要么冲动获得短暂的快乐,要么忍耐得到更长久的奖励。
萩原当然知道怎么选。
他本打算环住黑泽的腰,想了想还是克制地撑着墙,俯身凑近对方耳畔低低地问:
“那教官每天都会来吗?”
“我不知道哪天还能不查房。”
“好吧~”
萩原主动松开手,看黑泽开门离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聪慧的人通常会权衡利弊,但偶尔放任自己在梦境里迷失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数,就及时行乐吧!
翌日清晨,黑泽接到高明电话,按对方作派,不是要紧事不会这么干。
黑泽接起:“怎么了?”
听筒里高明的声音难得失去冷静:“阿阵,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萩原起了大早,昨晚虽然不能算睡得很好,但出于某种原因,他精神抖擞。
今天是周六,阵平发愤图强,去模拟审讯室练问讯,“好警察、坏警察”的招他用得一般,经常充当坏的一方。
但真正的高手能独自完成整个套路,所以他选了脾气比自己更急的班长,随行还有隔壁班的山下。
这家伙自从被外公当众训斥,也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
一来二去倒和阵平处得还行,不得不说有些神奇。
降谷零也很快没了踪影,萩原去找对方时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窗帘在风的作用下微微摇晃。
“诶~”萩原靠在门框嘴角噙笑。
就算不考虑恋爱中的竞争,黑泽带给他们的影响也是良性的,成功激发了每个人向上的欲望,非常有一套。
萩原当然也要努力,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关心关心剩下的那个—
昨晚黑泽离开后不久,走廊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浑身湿透的景光踉跄地走了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萩原内心隐约有些猜测—搞不好又是和黑泽有关。
萩原走到景光房间门口敲了两下没人应,尝试拧门把却自动开了。
他三两步过去,发现躺在床上皮肤泛红的诸伏景光,干裂的嘴唇还低声呢喃着什么。
他犹豫了下俯身去听,在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黑泽,教官……”
萩原顿了一下,无奈叹出口气:
“虽然我们是情敌,但也不能不管你的死活啊~”
说着,他认命地找起了水杯、毛巾、冰贴等一系列东西。
据萩原估计,景光很可能昨天后半夜就开始烧了,一直硬撑着。他的体温不那么容易降,忙活了好一会儿,还是浑身滚烫。
萩原正打算把景光拖起来送医务室“急救”,黑泽意外来了。
“教官!”他暗藏欣喜地叫道,语气里是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黑泽径直从萩原身旁经过,飞快“嗯”了声,盯着床上的景光问:“他怎么了?”
“景光昨晚好像淋了雨,正在发烧。”
听到这话,黑泽脸上完全没有担忧,反而嘲讽地勾唇笑了下:“淋雨啊……但现在恐怕没时间让他在床上耗着了。”
黑泽弯腰拍拍景光的脸,力气之大甚至能隐约看见覆在皮肤上的掌印。
景光不情不愿地“醒”过来,下意识伸出的手指穿过黑泽金发的缝隙:“黑泽,教官……真的是你吗?”
他喜悦的模样连站在后方的萩原都能被感染,距离更近的黑泽却不为所动,在对方手指滑落的瞬间硬生生拽住:
“你想知道外守一的精神鉴定结果吗?想就给我起来。我只等你3秒。”
片刻后,萩原帮忙把高烧的景光扛上出租,自己也正要弯腰坐进去。
黑泽一把拦住他:“你在干什么?”
“一起去啊。”萩原语带揶揄,理所当然地说,“教官看起来不是很会照顾人。”
黑泽表情冰冷:“你觉得自己已经优秀到可以管别人的闲事吗?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过什么。”
说到昨晚,萩原不免内心悸动,很想和面前的男人有一些亲密接触。
于是假装整理头发,放下手时尾指飞快勾了下对方的。
黑泽瞥他一眼。
“抱歉教官,只是不小心碰到。”
萩原耸耸肩,说着显而易见的谎,黑泽冷淡的模样没能浇灭他胸口的火苗,反而像添了把油。他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为什么不让我跟?照顾病人很麻烦的,我想帮你分担。”
黑泽置若罔闻,风衣下摆擦着萩原的膝盖经过,走向副驾驶。但他还没落座就被司机表情为难地劝阻:
“后面的客人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您要不和他一起,方便照顾?”
司机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要是黑泽不照做就会被拒载。
萩原见黑泽沉着脸朝自己走来,不等对方说话就乖乖让出通道。
反正黑泽对景光也没兴趣,单相思的人不足为惧。
倒是黑泽偶尔吃瘪很有意思。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提供帮助,就算黑泽生气还有晚上单独见面的时间可以弥补。
萩原想着,不由露出胜券在握的笑,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泽,势要让对方通过对比了解自己的好。
出租起步的前一秒,黑泽摇下车窗,他自动凑过去却听对方漫不经心地说:
“今天周六,不用查房。明天也不用。”
“!”
萩原闻言,心里膨胀的气球一下漏气,还来不及认错,出租就插上翅膀载着那人飞走了。
“……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萩原不自禁碾了碾昨晚帮黑泽抹唇膏的食指。
忽然,他眸光一凛—
因为后窗里的诸伏景光像树袋熊一样缠上了他喜欢的人。
第33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诸伏景光如置身火炉,浑身滚烫。
僸贰傳
虽然自从黑泽命令他解开手铐的那刻,他就慢慢从过往的阴影里出来,但生病时候果然还是会被拖回那片熟悉的黑暗。
他因此拼命想抓住什么,譬如一个枕头,或一个人。
景光本能地靠近身旁唯一凉爽的来源,却被对方一而再地推开。
终于,他恼了,树袋熊似地缠上去。恍惚间,景光感觉对方身体微微一僵,竟不再动弹。
目睹了全场纠缠的前座司机憋着笑问:
“两位是情侣吗?”
“不,只是朋友的弟弟而已。”
“朋友”、“弟弟而已”,泾渭分明的称呼让景光狠狠皱眉,勉强把眼睛睁开条缝,入目所及是黑泽冷淡的侧脸,上面裹着的坚冰仿佛最锋利的锤子都凿不开。
他刚想说话,出租猛地颠簸。
察觉不对的司机道了声歉,独自下车。
逼仄的空间内只剩两人。
下过雨的空气黏腻潮湿,亟待疏解的除了欲望还有愤懑。
黑泽却转过头率先发难:“既然醒了,就从我身上滚下去。”
要是平常,景光绝对诚惶诚恐照做。
但眼下,他心里存着气,看对方开始掰他的手指,反抗似地攥得更紧。
黑泽动作一顿,垂眼看他似笑非笑:“你想干什么?”
“对于教官来说,我只是‘朋友的弟弟’吗?”
如果只是弟弟,为什么逼迫他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如果只是弟弟,为什么要为了安抚而吻他。
景光也是警察,所以冷静之后很快明白黑泽的意图。
但“安抚之吻”就不是吻了吗?
不,他们都成年了,是知人事的年纪,既然吻了就绝不能转过身若无其事。
就算是教官,也不能。
黑泽看清景光眼里蠢蠢欲动的怒,仿佛离燎原只缺一点火星,于是饶有兴致挑着眉问:
“不然呢?”
“!”
景光胸口的火就此窜起来,烧到眼睛里,几乎把里面珍藏的倒影都烧干净了。
他猛地拽过黑泽的手腕,倾身凑上去—
如果一个吻对方不愿意承认的话,那就两个、三个……
但景光发着烧,身体蜷缩着,就算突然发起攻击也不及黑泽高。
黑泽只是抬抬下巴就轻易躲过去,但—
也把喉结和纤长的脖子完全露出来。
黑泽本来体温就低于旁人,是不易出汗的体质,刚才被景光无缝隙贴着,倒也逼出几滴。
那汗挂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一颗一颗,像树果上的露珠惹人垂涎。
景光就正好吻到那里,嘴唇湿润,下意识舔了舔,入口微咸。
明明主动的是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的也是他。
亲到别人的汗还吞下去,好像是很恶心的事,景光却忍不住喉结一滚。
发现他小动作的黑泽紧皱着眉,慢条斯理把被他碰过的地方用纸巾擦一遍,然后低下头不悦地问:
“你有这么渴吗?”
初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对方眉头一瘪就忍不住道歉。
景光也是这样,刚才的勇气、愤怒一下像球里的气跑没了,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
如果说他先前只是觉得热,现在头顶几乎可以冒蒸汽了。
黑泽面无表情: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沉不住气,知道错了就给我滚去一边反省。”
黑泽的论断并非毫无根据,同样是被怀疑为“老鼠”,波本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苏格兰有赤井秀一协助却依旧殒命。
他不相信赤井那家伙没有告诉苏格兰自己的真实身份。
归根结底,“好的老鼠”不仅要技术,更要气度。
这一次,景光很顺从地照做。
车门开了,司机猫着腰钻进来,举着根反光的图钉义愤填膺:
“真是太可恶了!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把这玩意儿粘在地上,要是扎破轮胎怎么办?”
司机说得不错,周末是出行高峰,一旦发生事故,不是单个而是连环。
“打给交安(交通安全热线)让他们彻底排查下吧。”
黑泽之所以这么说,不是突然变得悲天悯人,是考虑到这里离警校不远,如果发生重大事故,身为“教官”的他总免不了劳碌—
把麻烦事扼杀在摇篮里,是他做人的准则之一。
司机赶忙拨打电话,等接通时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才发现,后排的两位乘客不仅隔得十万八千里,一人在门这端,一人在那端,气氛也古怪得很可以。
他表面不显,一双眼却滴溜溜围着两人转。
哎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一根图钉错过八卦也太不合算了吧!
他的窥探很快被发现,在黑泽冰冷的瞪视下老老实实移开目光。
但在车里窥视的不止一个,诸伏景光也偷偷摸摸做着和司机同样的事。
他佯装观赏风景,实则通过透亮的窗户肆无忌惮盯着黑泽。
他的行为也很快被发现,视线和黑泽对上的那刻,心跳都不禁一顿。
景光下意识想逃,却鬼使神差想起对方那句—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沉不住气。”
于是执拗地保持对视,其实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真的碰上,只是—
黑泽从背后看着他,而他看着黑泽在玻璃上的反射。
偏偏这种欲盖弥彰最让人心动,像偷偷藏起,舍不得吃还融化的糖。
景光想到这里,莫名喘了口气。
就连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黑泽的眼睛,他勾唇笑了,转开视线,决定仁慈地暂时放过手里的猎物。
而诸伏景光的内心只有一个感想—
好喜欢他,想把他放进口袋不让任何人觊觎地喜欢他。
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出租经历一番拥堵抵达看守所。
门口的高明三两步迎上来,即使等候多时依旧唇角带笑—
其实是,总算笑了。
“抱歉阿阵,我该去接你的。”
高明知道他的“好友”耐心有限,最讨厌堵车。
黑泽冷着脸从车上下来,他这才看见另一边坐着的景光,脸色微变,压着嗓子问:“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黑泽瞥他一眼:“因为是个磨练意志的好机会。”
说话间,景光走到两人面前,脸色绯红得很不寻常。高明伸手一摸,眉头立刻皱起:
“而且他还发着烧。”
黑泽置若罔闻,自顾自朝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冰贴之类的东西隔空抛过来:
“有空怪我,不如给你的宝贝弟弟买瓶水,免得他把自己渴死。”
听到这话,车里的那幕又浮现眼前—
他恬不知耻地吻了教官的汗,还当着对方的面吞下去。
但景光试图像黑泽希望的那样“沉住气”,于是光明正大迎上哥哥关怀的目光说:
“高明哥,你别怪黑泽教官,是我硬要跟着来的。”
景光惊讶地发现因为黑泽,自己说谎的技能越来越纯熟。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接着又话锋一转:“而且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外守一精神鉴定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承受。”
高明怔了一下,眼里同时涌上歉意和欣慰。但他从来都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说:
“好,那我们一起等。”
他没能说,虽然鉴定结果是今天上午的十点出,不过他和黑泽都已经知道了—
那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
因为嫌犯被羁押看守所期间不允许受害人探视,高明思前想后找来了黑泽。
一来,他和自己同样是警察,还在大学辅修过心理学;
二来……
片刻后,景光还是提前知道了鉴定结果—
外守一“被认为”患有精神疾病。
他抿紧唇坐在等候室的长椅上,过了会儿,门外的脚步声渐近,身旁黑泽脱去外面的黑色风衣,露出里面被掩藏得很好的天蓝色衬衫和西装裤。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黑泽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接受这种廉价的质感了。
他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高明,居高临下地问:
“我要的东西呢?”
高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手帕,手帕展开,里面藏着朵犹带露珠白色的花儿。
黑泽瞥了眼那方手帕,很愉悦地勾唇笑笑。
尽管笑容转瞬即逝,还是被一直关注着黑泽的景光捕捉到了。他按捺内心的不适,若无其事地问:
“这是在干什么?”
高明一边妥帖地把花儿装进黑泽的衬衫口袋,一边解释:
“据我在看守所的朋友说,外守一只要碰到能和他女儿产生联系的东西就会歇斯底里。”他说到一半,语气陡沉,“所以我们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景光的脸上难掩讶色。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拥护法律的派别,哪怕这次结果出乎意料,也会逼迫自己接受。
没想到—
另一边,黑泽仰着下巴任由高明抚平花瓣上的褶皱,摆出漂亮造型。
他内心的不耐愈发严重,尤其是被对方头发戳到的时候。
高明的头发不是那种细细软软,而是钢丝般的硬。
人们常说头发硬的,性格也执拗。黑泽可以作证,这话不假。
“只是个道具,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高明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没见过谁会把男朋友送的花弄得乱七八糟,还带在身上。”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事。
而不符合逻辑,在审讯一个狡猾的嫌犯时就是致命的。
又过了会儿,追求完美的高明才松开手,满意地审视自己的作品—
那朵花半露在黑泽的衬衫口袋,蓝色衬托白的,像雨后的天空一尘不染。
黑泽却弯下腰,出其不意给高明一个拥抱。
高明怔了下,听到对方伏在自己耳边,用戏谑的口吻说:
“被自己信任的法律背刺的感觉怎么样?”
“……阿阵,至少这次我请求你展现自己的怜悯之心,不要嘲笑我。”
大学时期,他和阿阵最多的争论就是“法律到底保护了弱者还是强者,受害人还是加害人。”
黑泽闻言,毫不在意地嗤了声:“很抱歉,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尤其是对你。”
明明是句残酷的话,高明却因为最后五个字心跳一顿,他无奈地回抱黑泽:“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谢谢你。”
黑泽的下巴搁在高明肩膀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景光,仿佛只要对方脸上出现一丝窘迫,他就大获全胜。
但出乎意料地,景光只是平静地和他对望。
黑泽挑了挑眉,从高明怀里撤出来,故意把压得扁平的白花展示给景光看,又问: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景光把一只手收进袖子里,默默地攥紧,神态自然地回答:
“因为天气热,一路带到办公室的花不可能和刚采的一样饱满。”
黑泽不置可否,看向高明:“你的弟弟和你一样无聊。”
说完,他就跟进门的另一位警察走了。
高明失笑,看了眼墙上的钟—
现在是上午的9:45,距离出正式结果还有15分钟。
他示意景光跟着自己一起到审讯室,那里的玻璃是单面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气氛很微妙。
忽然,景光开口:“高明哥不是黑泽教官真正的男朋友对吧?一切都只是为了试探外守。”
高明用眼角余光打量自己这个日渐成熟的弟弟,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为什么想知道?”
景光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
“因为我昨天和教官告白了。”
第34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兹拉!”
高明一瞬间仿佛听见窗户纸被撕裂的声音。
他脸色骤变:“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要被开除的!”
景光望着他,不躲不闪:“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教官和高明哥,要是教官想开除我,早开除了。”
高明向来心思通透,一下听出弟弟的话外音。他怒火中烧:“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我只是想和你开诚布公。”
好一个开诚布公!居然为了虚无缥缈的“喜欢”,连前程都不要了。
高明像头天认识面前的男人般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他的景光在不知不觉中长大,眼睛里原先的怯弱被执着取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似的。
要是放在其他事上,他还能倍感欣慰,偏偏是感情,偏偏是阿阵。
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东西,他已经品尝过苦果,难道连弟弟都要重蹈覆辙吗?
高明深吸口气,刚要说话,之前在长野警署的同期急匆匆跑过来。
因为是警察,迅速地察觉两人间的微妙,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在干嘛呢?审讯都开始了。”
听到这话,高明调整表情道了声歉,扔下句“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就一马当先地离开。
景光注视着哥哥不自觉紧绷的背影,跟着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但绝不后悔。
审讯室里的情况也很焦灼,会想到用精神病逃脱法律制裁的外守不是蠢货。
他看着黑泽拿出两张血淋淋的照片,不苟言笑问:
“这是十五年前被你杀害的诸伏夫妇,还有印象吗?”
他摇摇头,适时露出些懊悔:“对不起,我当时的意识很模糊。”
在黑泽出现之前,外守已经和多个警察交锋,把对方的套路摸得一清二楚。
但黑泽没露出他预料中的愤怒,甚至平淡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外守的内心有些烦躁,但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上过几次电视的“传奇刑警”,沉得住气些也很正常。
思索间,黑泽又拿出两张照片。
这次是穿着碎花裙扎麻花辫的小女孩。
“那能认出这上面都是谁吗?”
外守敏锐地察觉,对方避免使用“你女儿”、“有里”等字眼。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刺激源”,但黑泽一看就还没结婚。
太肤浅了,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在看见女儿面容的一刹那就会—
他猛地挣扎起来,即使被绑在椅子上的手铐哐当作响,把皮肤磨红也毫不在乎,反而一匍匐把两张照片都揽进怀里,哭嚎道:
“有里,我可怜的女儿!”
他声泪俱下,凄惨的声音在整个审讯室回荡。
黑泽见状,用力一脚踹向桌腿:“少特么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这两张照片上的人根本不一样,你应该能认出才对,快说!”
外守置若罔闻,嚎叫声越来越大。
黑泽起身,想拽住对方头发,修长的手指在碰到发丝的前一秒蓦地顿住。他瞥了眼正对自己的监控,喘口气硬生生坐回原位。
外守虽然沉浸于表演,眼角余光也在偷偷观察,见黑泽悬崖勒马没有诉诸暴力,有些遗憾。
这家伙控制情绪的能力确实比之前几个强一些,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想着,藏在臂弯里的嘴角轻蔑地翘起。
黑泽烦躁地揉揉头发,等外守不再嚎了才收了照片慢悠悠说:
“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一下子没了,任谁都受不了。但就算这样,也不能随便杀人,你懂吗?”
他刚才的动作幅度很大,衬衫口袋里的白花顺势掉在桌上。
外守一静静地看着,浑浊的眼睛挤出几滴泪水。
黑泽怔了下说:“这是和我同居的男友今早送的花,花语好像是‘坚贞不渝的爱’。你看,每个人都有珍视的对象,不能因为你的那个意外离世了,就去剥夺其他人的。”
观察室内,高明、同期和景光并肩而立。
同期挠了挠头:“黑泽警官是在用‘好警察和坏警察’的招吗?其实他之前的几个同僚也用过了。但外守这家伙就是油盐不进,不怕恐吓也不吃共情,难搞得很。”
有一类嫌犯是最让人头疼的。
他们罪大恶极,偏偏没有羞耻心,智商又极高,有时甚至能反过来拿捏警察。
外守一就属于这一类。
高明和景光都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隔着单面玻璃注视着里面的人。
同期见状,尴尬地摸摸鼻子—
好吧,你们高贵,你们冷艳,我倒要看看这位黑泽警官还能玩出什么不同的把戏。
正思考着,手机的闹铃响了,到了他和对方约定的时间。
他瞥诸伏兄弟一眼,拿起手边事先准备好的纸—
审讯室内,黑泽正用心抚平花瓣上的褶皱,眼里不自禁流露出浓情蜜意。
这时,一名警察步履匆匆地进来递了张纸,还伏在他耳边私语几句。
黑泽听着,漫不经心瞥了眼上面的内容,忽地笑了,对外守一说:
“你的精神鉴定结果已经出了。我奉劝你,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还不坦白,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他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的愤怒、苦口婆心都不同,是明晃晃的胜券在握。
外守皱了皱眉,还想再看,忽然一阵穿堂风从门口袭来。
黑泽本是用指尖虚虚捏着白纸一角,谁知被风一吹,那纸竟直直掉在上!
“!”
他和身旁的警察不约而同脸色巨变,尽管飞快伸出手挡住了白纸,上面的内容还是一字不落地被外守收进眼底—
【外守一被鉴定为患有精神疾病。】
“……”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结,安静得相当诡异。
外守注视着眼前这位“传奇警官”双手握拳,低头不语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啊~我还记得您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把景光救出来的那天,大伙儿好像都把您当成了神。没想到,神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你说什么!”黑泽愤愤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眼里灼灼的火焰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外守一被极大程度取悦了,不顾手腕被摩擦的疼痛,俯身向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黑泽警官。只有‘百合’的花语‘坚贞不渝的爱’,而你的那朵是萱草,因为两者长得像,确实常常有人搞错呢~它真正的花语是‘遗忘的爱’。
“……”
外守一放肆欣赏了会儿黑泽阴沉的脸,一字一顿说:
“看来我们的黑泽警官不仅会受到处分,还会很快被人甩。”
他本来期待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表现出真正的“歇斯底里”,但出乎意料地,黑泽只是静静凝望着他,好几秒,直到假装紧抿的唇缝再也锁不住胸腔畅快的笑。
黑泽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睨着外守说:
“外守一先生,你果然是个自诩聪明的蠢货啊。”
“什么?”
外守明明知道占优的是自己,却还是被黑泽看臭虫一样的表情惊得心跳一顿。
“‘百合’的花语是‘坚贞不渝的爱’?”
“说出和你女儿名字发音相同的单词(百合)时,思路还是那么清晰。是因为太激动,所以忘了伪装吗?”
“!”
直到此刻,外守一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黑泽精心设计的圈套。
过于明显的“好警察和坏警察”是,连他“不小心”把通报消息的纸弄掉也是!
精明的、可恶的条子!
但他不肯示弱,恶狠狠地盯着对方:“那又怎么样黑泽警官,你只是证明了我这一次对‘刺激源‘没有反应,不能证明我在犯案时神智就是清醒的。”
“确实。”
黑泽足尖点地,起身猛地拽住外守的头发,不顾对方吃痛的表情,逼近了说:
“但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像你这种蠢货不可能逃脱法律编织的网。”
他说完嫌弃地一把甩开外守,又看了眼墙上的监控,转过头问身旁的警察:
“我刚才拽这家伙头发的影像能删吗?”
警察早就目瞪口呆,闻言好半会儿才露出为难的表情。
黑泽不耐烦地啧了声:“算了,无所谓。”
只是抓个头发,又没磕又没撞,要这都能算“暴力执法”,这个国家也没救了。
他正准备和小警察擦肩而过,被对方蓦地出声叫住:
“那个,黑泽警官,您的花……”
“道具而已,用完就扔掉吧。”
黑泽不在意地走出房间,和门口的诸伏高明撞个正着,对方阴沉着脸,他见状笑道:
“抱歉抱歉,‘男朋友’送的东西应该好好保存,要不我把它带回去裱起来?”
他作势要回审讯室,被高明眼疾手快拉住:“算了,不想要就别勉强。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今天谢谢你了。”高明看了眼手表,“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黑泽挑了眉笑笑:“你哪儿来的闲情逸致?虽然证明了他的刺激源是假的,说到底也是间接证据。没有更直接的,照样可能判不了。”
“但请你吃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高明执着道,他转过头像才发现身后的景光,“你也一起吗?”
景光握了握拳,面色如常地走上去:“当然。”
黑泽锐利的目光在两兄弟间梭巡,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即将发生了。
第35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三人选了家吃Brunch的店,被服务员引到窗边,落座时就弥漫起硝烟。
高明抢先一步为黑泽拉开椅子,表现得相当绅士。
“多谢。”黑泽面无表情说,转头发现景光正目光灼灼盯着哥哥,满脸愠色,等视线和他对上又若无其事弯唇笑笑。
www.youxs.org,诸伏景光不是外守一那样的蠢货。在他的谆谆教导下有了些长进,也很正常。
倒是这腥风血雨,比预想中来得更快。黑泽舔了下唇,就坐时低头掩饰眼里病态的兴奋。
不一会儿,服务员恭敬地送来菜单。他飞快翻了翻,只要了杯伯爵红茶。
黑泽大学时期的课程很忙,法律加心理,渐渐有不吃早饭的坏趋势,幸亏高明及时察觉,每顿都带着给他捎一份。
听到这话,景光立刻跳起来:“教官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吧?还是点一些比较好。”
他这才想起出租车上,自己借着发烧半真半假地闹,黑泽脾气这么差都忍了,顿时后悔起来,浑身皮肤本就被晕得通红,这会儿连唯一能辨出本来颜色的耳尖都变成粉色。
但要想猜测黑泽喜欢的食物,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平时教官和学生是分开用餐的。
景光绞尽脑汁,打了张安全牌—小食拼盘。
对于黑泽只点饮品的行为,高明一反常态没说什么,自顾自要了份那不勒斯意面。
眼见店员即将离去,一旁的黑泽冷不丁开口:
“麻烦给这位来杯橙汁。”
他甚至没问景光的意见,等兄弟俩都抬起头,才施施然对服务员说:
“他发烧了,补充点维C比较好对吧?”
“噢噢,是的。”服务员忙不迭赞同,眼里划过讶色。
没想到这位看着面冷不好惹,其实也很细心。怪不得其他两位客人会喜欢—
是的,她从事服务业已久,之所以能成为店内的模范员工,就是擅长察言观色。这点小事,她绝不会看错。
意面和小食的制作都需要时间,黑泽的红茶上得最快。
他端起抿了口,听高明说:“多谢你阿阵,一直帮我照顾弟弟。”
高明说话时面色如常,景光却莫名觉得刺耳—
因为这样就好像教官在他身上花的诸多心思,不是因为“他是他”而是因为“他是诸伏高明的弟弟”。
微妙的怒意涌上心头,景光正要反驳,黑泽却放下茶杯平淡地说:
“我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确实为了区分你们两个,在称呼上做出过努力。”
“!”
景光很快想起,他在教官办公室撞破黑泽摸松田头的那次,对方在走廊上叫他“景光同学”。
那明明是两人第一次私下单独接触,此后也从没以“诸伏”称呼过他。
原来,黑泽的用心从那么早就存在了。
一瞬间,景光空荡荡的心房被什么充满,但又转念一想,所谓“区分兄弟做出的努力”到底是为了哥哥还是弟弟?
看着对面两人并肩的模样,他又控制不住嫉妒起来。
过了会儿,小食和意面都上了。
高明问服务员多要一个空盘,把自己的食物分成两半。
他常吃意面,用叉卷起的动作很熟练,皮肤也白,骨节修长,要是想象力丰富的人见了,恐怕会猜测这双手摸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但黑泽不用猜,因为他试过。
高明把虾和令人垂涎的番茄都分在一个盘里,推到黑泽面前:“我记得你爱吃。”
他的态度既不谄媚,也不冷淡,仿佛平时做惯了一样。
黑泽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要你多事。”接过的表情却透着欣然。
只是还没来得及低头品尝,放在里侧的右脚蓦地被勾住。
他动作一顿,视线往下窥探,果然看见诸伏景光的白球鞋。
和西装笔挺的哥哥不同,弟弟穿了件薄款的绿卫衣,浑身上下都是青春气息。
黑泽不动声色把脚往回撤,对方旋即跟上,像恼人的鹰,瞄准猎物就绝不松口。
他不耐地挑眉以示警告,没想到激怒了景光。
对方的两条腿都用上,把他的右脚死死夹住。
虽说还没达到黑泽的要求,诸伏景光也是TOP级别的警校生,这样的桎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挣脱,更何况身旁还有心细如发的高明。
但安稳不是黑泽所求,激荡才是。
所以他猛地往回一收脚,鞋子如意料地被夹掉了。
正在装模作样切薯条的景光抬头冲他笑,一下把鞋踢到他完全够不着的地方。
黑泽于是也笑,翘起那只没穿鞋的脚用力踹向对方膝盖,想起的却是松田阵平躲在桌下,对他做过的事。
景光吃痛,表情一瞬间扭曲,快到嘴边的薯条也顺势落地。
“怎么了?”哥哥高明关怀地问。
“没事。”
景光说着,弯下腰,借“捡薯条”的名义钻到桌底帮黑泽穿鞋。
他屏住呼吸,不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鞋穿好时,黑泽的脚尖不轻不重踢到他的下巴,像是奖赏。
景光无奈笑笑,用袖子擦了下面前漆黑锃亮的鞋面,拿着薯条起身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我去洗个手。”
弟弟走后,高明和黑泽沉默几秒。
“你刚才和景光干了什么?”
黑泽放下刀叉,漫不经心反问:“那你呢?为什么故意冷落他?”
高明呼吸一滞,仿佛才发现自己举止不当。
但仔细想来,自从得知弟弟跟面前的男人告白,他已经有意无意忽略了对方很多次—
问要不要一起来吃饭的时候是,点单的时候是,就连刚才也只急着质问。
黑泽把高明的愧疚收在眼底,体贴地帮忙找借口:“算了,反正这也是磨练他意志的一种方式。”
他垂手摸了下高明的腿以示安慰,假装没发现西装裤下瞬间紧绷的肌肉。
洗完手的景光远远目睹这幕。
他不知道黑泽和哥哥在谈论什么,只看见对方眉眼带笑,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温和。
他握了握拳快步过去,落座时自然地说:“抱歉,久等了。”
即使没有任何人等他,表面功夫总是要的—
因为黑泽喜欢。
景光灼灼的目光落在黑泽唇上,胸口燃起一阵破坏的欲望。
他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
“教官嘴唇上的伤口是怎么弄的?感觉很粗糙。”
黑泽切烤肠的动作没顿,头也不抬地说:
“疯狗咬的,不过涂了唇膏,应该会好得很快。”
诸伏高明对被形容成“疯狗”没什么反应,他当时确实粗暴,也深刻反省过自己,倒是黑泽会用唇膏的事出乎意料。
他卷着意面,很好地掩饰住了。
“那还是养只猫吧,至少猫咬人不疼。”景光凝望黑泽,神情严肃。
“但猫会翻垃圾,我也不喜欢。”
此话一出,空气微妙地凝结。
景光和高明的脸上同时闪过难堪。
黑泽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我们来错了地方,更应该去—”
话音未落,高明急匆匆制止住他:“阿阵!”
黑泽转头,两人对视,他看着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我是说‘射击场’,你又在想什么?”
听到这话,高明竟一下面红耳赤。
黑泽愉悦地欣赏了会儿,回过头,被解剖学老师称赞的手拿着餐刀,精准地朝盘里的烤肠切下去。
“扑哧”一声,流出的不仅是浓稠的芝士,还有欲望。
一场令人身心舒畅的用餐结束,高明提出开车送两人回校,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等黑泽进去,景光却说:
“我的体温好像又升高了。”
黑泽瞥他一眼,面向高明:“刚才乘出租来的路上,司机也偏要我坐后面。”
其实两人都知道,景光的烧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只不过是一种选择。
之前在餐厅,黑泽选了他,现在选了另一个,就那么简单—
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心冷的人身上。
良好的修养没让高明流露出一丝怒意,充其量关门的动作比平时重一些。
“那麻烦你。”他点点头说。
发着烧的人就像踩在棉花上,身体都很软。
景光见黑泽坐进来,犹豫几秒小心翼翼问自己能不能躺下。
“随便。你是病人,你最大。”
听到这话,景光欣喜地勾唇而笑,前面的高明不自觉把方向盘捏得更紧。
但他已经在黑泽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弟弟多次,强烈的道德感束缚着他,不能再提出异议。
后排的空间虽然宽敞,景光躺下后,头还是不免搁在黑泽腿上。
“……”
黑泽冷冷地睨着景光,对方却掏出手机飞快打了行字,举给他看。
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而且景光的屏幕调得很暗,一看就是故意诱他的圈套,黑泽佯装不察,配合地低下头—
躺在他腿上高烧的景光猛地扬起脖子,像捕蛇的猎鹰,试图亲吻他的嘴唇。
黑泽敏锐地躲过,顺手撕下对方额头上的冰贴,覆住眼睛,压着声音恫吓:
“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然后才眯着眼看清屏幕上的字—
【请问,我现在可以亲教官吗?】
先斩后奏的小兔崽子,和他哥一样热衷装什么道德高尚?
黑泽嘲讽地想着,食指指尖蓦地疼痛。
景光明明是一副蒙着眼任由宰割的模样,咬人的力气却很狠,仿佛要把一直被压制的愤懑都发泄在黑泽身上。
人人都说“十指连心”,咬那么重的话,即使是教官,也会心痛吧?
景光被汗水浸湿的冰贴蒙着眼,很快陷入梦乡。
车内的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只是通过后视镜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呼吸交错都仿佛诉说着什么。
终于,车停在警校门口的对面。
高明转头拍拍在黑泽腿上睡得正香的景光,脸上辨不出喜怒:“我们到了,你先下车。我和你黑泽教官有话说。”
景光眨了眨眼,警校训练出的本能让他迅速察觉危险,边抚平黑泽裤子上的褶皱边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
高明的薄唇抿成条线:“我再重复一遍,下车。”
景光看看眼前不打算拒绝的黑泽,拼命按捺下心中愤怒。
两边车门同时开启,他迈着虚软的步伐远离,而黑泽靠近,坐在本就属于他的副驾驶位上。
车上的两人一左一右,心照不宣保持沉默。
过了会儿,高明冷不丁开口:“景光告诉我,他和你表白了。”
“嗯。”
黑泽抱着胳膊,不是直接,而是透过后视镜打量高明,“所以呢?”
高明手握成拳沉一口气:“我知道你不爽那晚之后,我对你的逃避。但阿阵,请你理解,在我的道德观里,和朋友做出这种事是不对的。”
“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承认对你抱着远超朋友的情感和占有欲,你想看人屈服,我屈服了,www.youxs.org,这还不够吗?景光年纪还小,不是你的对手,请你—”
高明转过头,喉结一滚艰难地说:“请你放过他。”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黑泽笑了,猛地拽住高明的领带,一点点绕在手里收紧: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诸伏高明。这只是我的一种教学方式,如果你看不顺眼,就请去举报。”
他凑到对方耳边,语气极尽嘲讽:“你真的是担心我毁了景光吗?还是怕比不过自己的弟弟?”
高明像被戳中原型,呼吸骤然急促。
好半会儿,黑泽放开他,从宝蓝色的西装口袋取出手帕,边展开擦一尘不染的手边说:
“我记得你喜欢干净,居然连上面的血迹都不会洗吗?”
“因为那是你的血,我洗了你会开心?”
黑泽拿着的手帕正是之前他和高明接过吻,用来擦嘴的那条。
他动作一顿,微微勾唇笑了:“无所谓。”
说着把手帕叠好,原封不动塞回高明那里,拍了拍:“真皮的椅子感觉不错。记得去举报,先走了。”
高明听着车门拉开又关上,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好半会儿,他终于吐出口浊气。
不知道为什么,和黑泽在一起的时候,空间再大都显得逼仄。
黑泽走了没多久,就看见等候着的诸伏景光。
他绕过对方径直进校门,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位置,静静地走着,到了拐角他开口:
“不想知道我和你哥在车里这么久都干了什么?”
景光诚实地点点头说“想”。
“那为什么不问?”
“因为会被教官觉得沉不住气。”
黑泽飞快地勾唇笑了下,提步欲走,身后的景光又说:“而且,教官和高明哥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我在乎的是‘现在’,还有‘未来’。”
但诸伏景光的“现在”和“未来”又能有多久呢?黑泽面无表情地想,转过头,弟弟坚定的脸庞映入眼帘,他说:
“你哥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东都大学法学系毕业的。”
景光愣了下,随后像明白了什么眼里迸发出灼热的光芒。他刚要说话,黑泽放在风衣口袋的手机响了。
黑泽瞥他一眼,走到远处接起电话:“喂?”
听筒那头传来赤井秀一看好戏般的声音:“警官阁下,我先确认,你没有让人围观隐私的癖好对吗?”
黑泽皱了皱眉:“有屁快放。”
“好吧好吧,用人话说就是‘现在你的一个学生拿着警官证要求调医院的监控。’就是你和不知名先生在停车场吻得难分难舍的那天,还有印象吧?”
“你不是说已经处理过了?”
“但如果你有这种怪癖,我也可以帮忙复原,就是步骤有些复杂而已。”
“……滚。”
过了会儿,抽完根烟的赤井秀一穿着保安服回到监控室,刚进门,那个皮肤黝黑的金发青年抬头看他,毫无征兆问:
“黑泽教官还你外套了吗?”
赤井一怔,目光稍错,看见监控器上的所有屏幕都滚动播放着黑泽和那个陌生男人亲吻的图像。
第36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偌大的屏幕被分割成几十个小的,每个上面都播放着黑泽和其他男人热吻的画面。
这种场景即使缺乏声音都足够让人血脉贲张,更何况明眼的一下就能看出,黑泽在里面充当被予取予求的角色—
那个向来居高临下的黑泽被予取予求。
极致的反差在昏暗的环境中刺激观众感官,赤井低头哂笑了下,卷起保安制服的袖子,露出截蜜色小臂,他扭了扭头任脖颈的软骨乱响,挂着不羁的笑容对降谷说:
“啊~啊,虽然我和他是open relationship,但亲眼看到这种东西还是会很不爽啊。”
说话间,他走到监控器旁,猛地拔掉墙上的插头。
“噗嗤”一声,几十个屏幕同时熄灭,唯独降谷面无表情的脸还映照在上面—
他双手交叠支着下巴,一动不动。
赤井拖电线靠近。那电线又粗又长,犹如条眼镜王蛇慢悠悠从盘踞的角落游出,高昂着头,吐出猩红的信子,仔细听还能听到尖齿间分泌毒液的声音。
但降谷还是保持着先前姿势,直到赤井一脚踹他的椅子。
他犹如敏锐的猎豹一下窜起,在对方用电线抽他的同时高高抬腿,再精准踩下。
再狠厉的蛇一旦被捏住七寸就没法动了。
被踹开的转椅撞到后面的墙壁,发出悲鸣,但谁都没空管,降谷和赤井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这位先生,我可以把您刚才的行为理解成‘袭警’吗?”降谷瞥了眼脚下的电线,意味深长地说。
“没毕业的学生也能算警察?”赤井语气嘲讽。
确实,虽然拿了警官证,但只要没毕业,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被学校退货的危险。
赤井看着降谷紧抿的唇,笑着话锋一转:“不过,黑泽倒是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最可能成为这届的优秀毕业生。”
话音落,对方像赤井预料般露出笑容,只是这翘起的唇角和他的冷峻面容格格不入,还没等赤井细究,降谷的脚下猛然用力!
“是吗?看来你刚才说和他open relationship也是撒谎。”
“噢,为什么?”
明明是受制于人的场面,赤井毫无自觉,反而挑着眉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他从不会夸我。”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降谷的怨怼和赤井的“怜悯”一齐闪现。
他们察觉到对方情绪的波动,不约而同发动攻击。
赤井手腕发力,降谷主动抬脚,还把电线凌空往上踢,为的都是同一件事—
【用这又粗又黑的玩意儿把对方捆起来,照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不配!’】
但突变发生,门口忽然出现个气喘吁吁的人:
“欸,外面藏本的粉丝闹起来了,你快去支援。”
两人循声望去,对方在看清赤井的脸后,惶恐地结巴道:“你,你谁啊?”
什么!
降谷零心跳一顿,眼前的男人居然不是医院的保安吗?
他没等反应,对方利落发动攻击,险险地避开抽向自己脸的电线后,一句带笑的话在耳畔稍纵即逝:
“小年轻,你懂什么叫open relationship吗?www.youxs.org,我只要确保里面有个我就OK了。”
“……”
男人大胆的话比任何一次攻击都震撼降谷的心灵。
他面红耳赤,直到听见门口那人的哀嚎才勉强找回理智,快走几步扶起对方。
降谷目光沉沉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身旁受了无妄之灾的路人犹豫地问:“你,你的警官证总不会是假的吧?”
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假的。
但降谷不可能坦白,而是皱着眉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是。”
虽然安保混进冒牌货值得人深思,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维持岌岌可危的秩序。
要知道藏本的粉丝数以万计,本来还安安稳稳只等偶像康复,这会儿不知收到什么消息,竟一股脑冲进医院问警察要说法了。
热心的降谷义务帮忙,等情况好转,还不忘潜回监控室删除不该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他敲了几行代码,看屏幕上黑泽和人接吻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消失,且永远不会复原,脸色阴沉对自己说:
“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他影响警校的形象。”
降谷一回警校,就直奔教官办公室。
他知道黑泽总在那里,像冬眠的蛇,很懒,不会轻易挪窝。
说到底,对方有属于自己的窝吗?
降谷到办公室时,黑泽正在看电视新闻,上面紧急插播着今天发生在米花中央医院的闹剧—
一名藏本的忠实粉丝宣称收到偶像的亲笔纸条,“我被限制了自由,有人陷害我。”
此消息一出,在粉丝和普通群众间引起轩然大波,纷纷上网、上街要求警方给出说法。
“教官。”降谷试图唤回黑泽的注意,对方瞥他一眼,“你刚才喊‘报告’了吗?”
“我喊了好几次,但你好象没听见。”
黑泽皱了下眉,用遥控板暂停新闻,紧盯着降谷,语气低沉:“所以你就自说自话进来了?给我滚出去,重新走一遍流程。”
“……”
降谷一动不动。
虽然黑泽对他总没有好脸色,但他敏锐地察觉对方现在的情绪比以往哪次都差。
他想起在医院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忽然觉得不忿。
凭什么黑泽被人拽着手腕索吻的时候就欣然接受?
难道不清楚停车场里有监控?
难道不清楚这样做会被多少人看见?
还是说黑泽这个人本身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羞耻心?
黑泽不耐烦地操起手边的本子飞过去:“你耳朵聋了?”
明明连手腕粗的电线突然抽脸都能轻松躲过的降谷零,这次一反常态执拗地站在原地,任由作业本尖锐的角在额上顷刻划出红痕,眼睛都没眨。
“砰!”
作业本砸在地上很重一声,降谷默默弯腰捡起,走两步放在黑泽的办公桌上说:
“我之所以听从指示,只因为你是我的‘教官’。”
黑泽面不改色。
降谷重新走到门边,恭敬地喊了声“报告”。
黑泽没有第一时间允许他进来,而是故意晾了几秒,于是降谷拔高嗓音:“报告!”
他循环往复说着这两个字,一遍声音比一遍高,却绝口不请求“进门”的许可,像是在跟谁较劲。
“进来吧。”
被噪音干扰好几次的黑泽意外地表情很平静,抬起头看着降谷问:“你有什么事吗?”
只这一句话,降谷就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他垂在裤边的手紧握成拳。
“教官上次让我自己调查你嘴唇上的伤口,我查到了。你……要看吗?”
降谷以为黑泽会拒绝,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当着学生的面。
没想到,黑泽飞快地勾唇笑了下:“好啊。”
“……”
降谷掏出手机,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被调到最亮的屏幕里播放着黑泽和景光哥哥亲吻的画面。
他们吻得那么难分难舍,仿佛世间只有彼此,分开时甚至意犹未尽拉了丝。
虽然这段影像降谷独自看过好几遍,但黑泽就在眼前,望着那金色的发旋,降谷莫名吞下口唾沫,迫不及待想看对方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的秘密被撞破,黑泽阵会脸红吗?
他会羞愧吗?
会后悔嘴硬让我去查吗?
我……终于能凌驾在他之上了吗?
思索间,黑泽重新抬头,表情淡漠冷不丁问:
“你有什么感想?”
降谷怔了下:“什么?”
“我在问,你调查的整个过程中有什么感想。”
降谷虽然有私心,但也很快明白黑泽是在对他进行临时考核。
他挺直身板:“首先我学到了监控里的一切并不是全部,要仔细检查有没有内容被提前删掉了。”
“其次,我认为做某些事时应该有意识避开监控。”
黑泽问:“你说的‘某些事’是什么意思?”
降谷愤愤地垂眼看他,又一下转移视线:“比如教官在视频里做的,和学生家属亲得快窒息了。”
“接个吻而已,不至于窒息。”黑泽漫不经心地反驳,转瞬却沉下脸声音冰冷,“说了多少次,碰到事件先陈述事实,不要加你的主观感受。”
他等了会儿没见降谷回应,挑了眉问:“你没听见?”
“……听到了。”
“你查监控的时候都碰到了谁?”
“碰到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降谷详细描述了对方的长相,又说,“后来我们发生争执,他被撞破是个冒牌货,就跑了。”
黑泽“噢”了声:“那你觉得对方混进监控室的目的是什么?”
降谷眼角的余光瞥到电视画面,想了想说:“难道是民意党的人来搅局?”
早前,藏本所属的民意党大选投票一直领先,www.youxs.org,所以他们坐不住了?
也不对啊,这样的话直接散播“藏本是被诬陷”的纸条不就好了,犯不着找人来监视。
降谷直觉这件事相当复杂,就连藏本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都存在疑问。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黑泽起身归还手机:“你做得不错,没事的话就回寝室休息吧,今天也挺累的了。”
一瞬间,降谷零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问题。
他凝望黑泽,发现对方眼里揶揄的笑意:“怎么,觉得我不会夸你?”
“……是那个冒牌货跟你告状了吗?”降谷听见自己特别煞风景地问。
他明知道这样做是不理智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我查过了,你和藏本是大学同学。在这起事件中,你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话音落,黑泽的脸色陡然冰冷。
他沉默地盯着降谷数秒,忽然说:
“是什么让我们的降谷同学决定直接质问一个他怀疑的对象?”
“让我猜猜,是他学艺不精吗?但他已经是本届公认的TOP 1了。”
“……”
降谷看着黑泽平淡的表情心跳如鼓。他知道,凭对方的敏锐,一定会迅速挖掘出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果然下一秒:
“我知道了,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对方可能是坏人。比起自己调查,选择了直接询问。”
降谷的呼吸骤然急促,下意识否认:“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黑泽教官?我根本不……”
他话到一半,被黑泽蓦地遮住眼睛,刚想推开,听对方说:
“继续吧。”
“……”他喉咙梗塞,原本聚集在胸口的怨气、怒气、不服气莫名散了,被黑泽拢在掌心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好半会儿才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在对方的催促下说:
“我根本……不喜欢你。”
“嗯。”
黑泽放下手让降谷重见光明,“虽然你的语气还是有点犹豫,但把眼睛遮住,说的话可信度会高很多。”
他神情严肃:“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就提示过你,‘你的眼睛让我感觉无聊。’临近毕业,如果你还是学不会掩藏里面的情绪,那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当上优秀毕业生。”
降谷不明白为什么黑泽一而再地要他藏起眼睛里的情绪,就算做刑警,问讯犯人也没必要苛刻到这个份上。
这样就好像—
他稍有不慎就会因此丧命一样。
但骄傲让他没有开口问,拿上手机准备离开时,被黑泽出其不意地叫住:
“刚才的话,你是希望我当真还是当假?”
降谷转过头,沉一口气,试着姿态和表情都极尽自然:
“我说的都是真的,教官。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好。那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和藏本的车祸没有任何关系。”
话毕,降谷走出房间,他能感觉黑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绵延很远,直到独自走在廊下,才想起对方甚至没要求他删除手机里的那段录屏。
或许黑泽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吧!
僸2傳
自己喜不喜欢他,有多少人喜欢他都无所谓。
降谷看着窗户上的倒影,脑海里突兀地出现冒牌货那句—
【你懂不懂什么叫open relationship?只要确保那些人里有我,就足够了。】
但爱情之所以被称为爱情,不就是因为极度排他吗?
这个问题,从没经历过爱情的降谷零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决定隐晦地找寻求帮助,等见了景光才后知后觉对方正在发烧。
降谷责怪自己对好友疏于关心,刚想道歉,景光却先一步说:
“没关系,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而且心情也不错,今天和黑泽教官一起出去过了。”
“嗯?”
“我和你说啊……”
降谷零是这一届公认的TOP 1,所以很容易从景光通红的脸上发现端倪。
那抹红晕不是因为发烧,而是他对黑泽抱着和自己相同的情感。
降谷不自觉地摩挲裤袋,里面的手机正发热发烫,视频也没来得及删。
景光发现了他的异常,疑惑地问:
“Zero,你的口袋里有什么吗?”
第37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降谷顿了下,若无其事问:“你哥最近怎么样?开放日过去很久了。”
景光神情微妙:“怎么突然问到他?其实我今天刚见过。”
……也就是说,景光是和黑泽还有高明哥一起出去的。
想到这里,降谷喉咙发痒,冥冥中仿佛有股力量把他往“正确”的道路上推。
他攥了下拳:“那你知道黑泽和你哥是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此话一出,景光立刻摆出防御姿态:“Zero,从刚才开始你一直想说什么?”
降谷和景光是多年好友,从一个简单的眼神、动作就能探知对方心意。降谷预感这次谈话不会非常愉快,但决定的事就要去做,这都是为了景光好。
于是他沉一口气,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调到那段视频递过去。
景光狐疑地瞥他一眼,低下头,脸色随时间推移愈发苍白。
明明是两分钟不到的内容,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降谷忍不住催促,甚至出手去抢。
景光目光怔忡,但很快掩饰住了,抬头对上好友担忧的视线笑道:“这东西留着对教官不好。”
降谷顺着景光的视线,这才发现视频被删了。
他心跳一顿:“你……”
话刚出口,景光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门边:“Zero,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方便的话请让我自己呆会儿。”
景光用的虽然是商量口吻,驱客的含义却十分明显。
降谷不忿。自从两人成为朋友,他从没被这么冷淡地对待过,尤其还涉及黑泽。
为什么要这么维护他?
降谷一个箭步冲上去,当着景光的面“砰”地关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你的教官,还和你哥纠缠不清。连你哥这么冷静的人都因为他方寸大乱,你能逃得过吗?”
景光神色平淡地看他:“一定要凌驾在他头上的,是你不是我,Zero。而且你知道什么人才会花一天去调查这种事?”
“是被雇佣的私家侦探、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想抓恋人偷腥证据的男友。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在做呢?”
景光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像支利箭直插降谷心房。
他确实没有资格,还是自己放弃的—
片刻前黑泽在办公室里问他,要把那个答案当真还是当假。
是他亲口说的“当假”。
景光笑容悠然,补充了句:“我已经和教官告过白了,他同意我喜欢他。”
“!”
一瞬间,降谷的眼里燃起火焰,为不清醒的景光,也为轻易被激怒的自己。
他不顾景光还在发烧,猛地挥拳过去,对方脸色一沉,眼疾手快抓住:
“没想到你会打我。”
“就是要把你打醒。”
“把我打醒?你以为你故意让我看那段视频我就不生气吗?我一直忍着,只是因为他喜欢沉得住气的人。”
“……”
到底、到底那个叫黑泽的男人有什么好?
让景光变成另一个人,冒牌保安说出状似大度的话,连他自己都……
两人剑拔弩张时,门开了。
萩原和阵平的脸映入眼帘,他们的表情没有预料中的震惊,看来偷听了很久。
萩原尴尬地挠挠头发:“额,我们本来是想看看景光的烧有没有退,不是打扰你们。”
相比萩原的息事宁人,阵平一把拽好友进房间,关了门斜靠在上面,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连降谷也终于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吗?”
降谷和景光已经把拳头放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竭力装作无事发生。
闻言,降谷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Hiro啊,为了制造和黑泽独处的机会,张嘴就说我们不陪他加练。”
“……”
降谷震惊地回望景光,对方脸色冰冷,看都没看他一眼,越过他的肩膀直视对面的阵平:
“那你又怎么样呢?需要我告诉大家,你是怎么躲在教官的办公桌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把自己裤子都弄脏了吗?”
“!”
听到这话,刚才还很得意的阵平脸色骤变。
剩余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眼里有古怪、有惊诧。大家都是男人,说到“裤子弄脏”果然最先想到那种事。
阵平被目光凌迟,不管不顾冲上去,降谷和萩原挺身阻拦,几人顿时打作一堆。
虽然四人现在关系亲近,但要真分个亲疏,萩原肯定是帮阵平,更何况降谷综合第一,和两个人对抗也绰绰有余。
缠斗间,萩原裤袋里的东西滚落,轻微的声响没引起他们本人,而是景光的注意。
他低头望向自己脚边,等看清那管橘粉色的唇膏顿时眸色一凛。
“教官嘴唇上的伤口是怎么弄的?感觉很粗糙。”
“被疯狗咬的,不过涂了唇膏应该会好得很快。”
黑泽是那种自己会涂唇膏的人吗?
之前有看见过萩原涂唇膏吗?
如果没有,他为什么随身携带?
嘴唇上的伤口、视频、唇膏、萩原……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串联成线—
送黑泽唇膏的是哥哥,帮他涂的却另有其人。
想通的景光莫名笑了声,转头看向窗户上的自己,脸色阴沉得很可以。
这种情况下也要沉得住气吗?
恐怕世界上没人能做到吧!
他想着,大步流星冲上去,一把揪住萩原的后领朝对方挥拳。
对降谷战意正酣的萩原愣了下,右眼结结实实被打中。他倒吸口冷气,等模糊的视野恢复清晰,不由怒火中烧:
“你又在发什么疯!”
“帮教官涂唇膏的是你吗?”
萩原瞥了眼景光握在手里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烦躁。
该死的,怎么没发现这玩意儿丢了?
他挑眉笑道:“对啊,怎么了?想知道我是怎么帮教官涂的吗?”
“你!”
萩原抓准对方情绪波动的瞬间,猛地探手夺回自己的东西,见景光还不依不饶,索性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
他捂着右眼居高临下看倒在地上的景光,恶狠狠说:
“你以为我看到你早上在出租车里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他,我就不生气吗!”
本来还看在景光发烧的份上,现在,算了。
打一个人也是打,两个、三个也是打。
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打架可以抱团,极度排他的爱情不可以。
所以说到底,这次还是要各自为阵。
萩原想着,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阵平挥拳过去,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终于心无旁骛打成一团—
四个人不分敌我地打成一团。
半小时后,鼻青眼肿的四人在教官办公室排排站。
黑泽拧开手里唇膏的盖子,在指尖蹭了点,又揉搓两下,像是在检测这东西的滋润程度。
他长而直的双腿搁在办公桌下的踏板上,露出漆黑锃亮的皮鞋面和一小截脚腕。
站在桌前的四人明明刚才还像斗志昂扬的公鸡,这会儿却都成为蔫儿了吧唧的小白菜,大气不敢喘一声。
但他们垂着头,视线也不老实,总是往黑泽的身上瞟,那些被他们擦过、拽过、亲过、咬过的地方,只要静静地呆在那里,就让他们心浮气躁。
这样拙劣的窥视当然没能逃过黑泽的眼睛。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其实我无所谓打架,但你们四个都‘站’在我面前,让我很不满意。在我的观念里,要么你直接把人打进医院,自己退学等着坐牢,要么就给我安分守己。”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下四人,混着些许鼻音问:“对吗?”
“……”
回复他的是一片寂静,不过呼吸声明显比刚才大些。
脑子里装死很久的系统蓦地跳出来:“emmm,他们要是退学,你的任务可能就完不成了。”
“……”
黑泽狠狠拧了下眉,从座位上站起。他手插口袋直接掠过最右的降谷,走到景光面前,伸手探探对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我的手好像太冰了。”
说着,他又弯腰把脸凑过去,景光吓得倒退一步,在他的呵斥声中勉强站住。于是额抵着额,黑泽细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残存创口的嘴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景光眼前。
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不该有任何逾越行为,但也贪恋这一刻的特殊对待,所以下意识屏住呼吸,连眼睛都强撑着不让它眨。
“教官,你罚我们吧!”景光身旁的阵平很急切地喊,蠢蠢欲动的手随时都可能直接过来拽黑泽的手腕。
但景光什么都不在乎,只一心注意黑泽的动态。
“告诉我。”他听见黑泽循循善诱说,“是谁先挑事的?”
“!”
景光顷刻间从如踏云端的幸福感坠落,清醒过来,抿紧的唇张开一条缝:“对不起,我不能说。”
黑泽狭长的眼眸划过一丝恼意,上半身像蛇灵敏地缩回去,接着反手给旁边的松田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在办公室里回响,不止松田和景光,连身处两端的降谷和萩原都惊呆了。
大家忍不住抬头,担忧地望向被打的那个。
黑泽冷冷的目光转到松田脸上,语气陡沉:“你刚才是在教我做事?”
他的力气很大,不过一下,松田就皮肤泛红,露出隐约的巴掌印。
松田朝地上淬口唾沫,像头雄狮狠狠盯着黑泽,蓦地笑了,说:
“教官,能不能麻烦你下次换只手打?这只上面留着别人的痕迹,我不喜欢。”
第38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空气很是安静一瞬,景光旋即跳出来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阵平手插裤袋吊儿郎当,看都没看他一眼:“又不是和你说。”
“你!”
两人作势又要互殴,旁边的萩原和降谷却破天荒没拦。
他们心里也憋着气,凭什么四个人干架,被关注的只有中间这俩?
就算被黑泽打,也好过默默无闻。
始作俑者黑泽自顾自走回办公桌,拉开第二层抽屉,取了样东西。
他去而复返,呵斥以定住众人,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阵平。
是一把瑞士军刀,刀尖锋利,刀面泛冷,顶上还镶嵌一颗耀眼的绿宝石。
阵平见状,心跳一顿:“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不喜欢我的疤吗?那就剜掉吧!”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萩原先醒,赶忙上前阻拦:“黑泽教官,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此言此话,似曾相识。
同样是在这间办公室,对方强迫他拆除炸弹,他也讲过一样的。
黑泽冷睨他一眼,其中的认真显而易见。
萩原没退,景光又冲上来抓着黑泽的手:“不行,我不同意!”
诸伏景光向来温和,在大伙儿面前这么失态还是首次。
更别提擅自抓着教官的手,对他大声说话,实在逾矩。
但景光顾不上,因为教官手上的疤不是属于他自己,而是他们两个人。
和他不可逆的低沉嗓音一样,是彼此羁绊的证明。
他怎么能允许!
黑泽用力一甩,刀尖擦着景光的脸经过,他下意识避让,听对方语气冰冷地说:“后来的人滚一边去。”
“后来的人”?
是说自己没赶在松田前面表达吗?
和折戟的两人相比,降谷神色冷静。
太冷静了,简直不像在现场一样—
简直不像喜欢黑泽的人一样。
黑泽的目光掠过他脸,眼里的兴味一闪而逝,随后看回阵平,挑挑眉说:
“怎么,不敢?”
如果说阵平先前仍有犹豫,那此刻已经完全摒弃。
是黑泽眼里严阵以待的嘲讽、萩原和景光失败的阻止,和自己的“被选择”。
人这一生总是在等待被选,上学是,恋爱是,碰到喜欢的人更是。
所幸他是被挑中的那个。
病态的兴奋取代畏惧,阵平伸手抢,而不是慢慢接过军刀,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泽说:“不后悔?”
黑泽不耐烦地皱皱眉:“少废话。”
但萩原还来阻碍,单手死死抓着刀柄,目露哀求:“小阵平,你要理智。”
阵平闻言,不禁冷嗤一声:“别假惺惺了Hagi。”他说,“难道你不想吗?”
听到这话,萩原一愣,竟慢慢松开了手。
阵平了然,不再看他,而是紧紧托着黑泽的手,盯那块伤疤。
平心而论,那块疤的颜色不深,但黑泽的皮肤太白,就显得尤为突出。
而且大家都知道,它就在那里。
每每黑泽讲课抬手,都让人烦躁不已。
阵平用刀尖抵住黑泽手背,只是稍用点力,底下就冒出些许新鲜的血珠,白的衬托红的,格外美丽。
黑泽教官的刀果然够利,就像他这个人,第一次插进打架的自己和降谷之间,就划开了心脏,再也忘不了了。
但无论怎样,黑泽都会受伤。
受了伤他就会心疼,所以要快,快刀斩乱麻的快。
阵平重重咬了下后槽牙,手下用力划拉。黑泽苍白的皮肤立刻浮现一道细长的豁口,鲜血随着皮肉一起翻出。他舔了舔唇,正想继续,身旁忽然窜出道残影,猛地朝他扑过来。
阵平避闪不及,摔在地上,还没等爬起就被对方坐在身上,拳头一通乱击。
是诸伏景光。
他透过朦胧的视线望去,对方嚎叫着,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癫狂。
阵平猜想自己也是一样,他奋力反抗起来。
黑泽像是没看见这出闹剧,退回办公桌前,双手撑着台面,面无表情。
萩原捡起掉在地上的军刀,绕过纷争地带走来,看看黑泽手上的伤问:
“怎么处理?”
黑泽瞥他一眼,伸出手:“随便你。”
是挖掉还是帮忙擦干血迹都无所谓。
萩原无奈笑笑,越过对方瘦削的肩膀去桌上拿了几张湿纸巾。
他先把黑泽手背周围渗出的血擦干,又反复擦了几下刀面消毒,一边轻轻握着黑泽的手一边不抬头地说:
“知道吗,教官。你这样真的很像羔羊,而我们就是一群恶狼。”
羔羊用于献祭,被置于高台,神圣不可侵犯。
但恶狼不懂,他们没有怜悯,为了世间仅有的美味相互厮杀扑咬,遍体鳞伤也在所不
到底最后谁能把这只羔羊吞入腹中?
连向来寡欲的萩原都备感好奇。
他端详黑泽手背的疤,心里计算着以怎样的角度、形状才能让对方的创面最小,痛苦最少。
和想做就做的松田不同,他是谋定而后动的类型。
萩原选定方案,抬起的刀尖刚要落下,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降谷冲过来,眼明手快夺了刀。
“够了。”降谷喊道,“别落进他的圈套。”
听到这话,黑泽眸光微闪,冷酷的面具裂开条缝,趁降谷注意力在萩原身上的短暂几秒,像只猎豹,风驰电掣出手,不仅抢了刀还反客为主把降谷压在身后的办公桌上。
“!”
降谷一怔,腰被迫以平时根本不会有的姿势弯着。
他想要挣扎,黑泽的胳膊和刀却先一步横在他脖子上。
降谷怒火中烧,声音嘶哑地吼道:“看我们为你抓狂,是不是很开心?”
他愤怒的模样映在黑泽空无一物的眼睛里让人发笑。
于是黑泽真的笑了,还歪了歪头,故作疑惑地问:
“你刚才说……‘我们’?”
黑泽耀眼的金色长发轻飘飘划过降谷胸口,像超低温的太阳灼伤了他。
很闷,很痛,更重要的是他又一次落于下风。
降谷想要反驳,黑泽却收了刀,一滴血珠顺着微侧的手背滑落,不偏不倚掉进降谷嘴中。
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在他的口腔蔓延。
像慰藉干涸沙漠的露珠,像燎原的星火。
但区区的一颗,味道真的重吗?
不是的,只是因为那是降谷偷偷渴求的,属于黑泽的味道。
他抿紧了唇,把这颗血珠小心翼翼品尝一番,才吞下去。
周围的一切噪音都停了,仿佛他和黑泽是舞台中央的主角。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只有他是这一届综合成绩的TOP 1,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全员打扫澡堂一个月,外加5000字检讨,下周一交给我。”
没有人提出异议,降谷、萩原、松田和景光都顶着一身伤静静凝望着黑泽离去的背影。
他真的是被献祭的羔羊吗?还是等着把残喘的恶狼扒皮拆骨的魔鬼?
在场四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黑泽走后不久,接到来自高木涉的电话。
对方在那头支支吾吾,询问是不是他把藏本亲笔写就的纸条交给了粉丝。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和藏本没有那么好的关系,不过—
黑泽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总是一本正经,道德高尚的脸。
这件事诸伏高明有没有掺和呢?
黑泽面无表情挂断电话,终于忍不住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伸手扶墙。
他恶狠狠地质问脑内的系统:“你又电我了?”
“没有啊,我怎么敢。”系统诚惶诚恐地回答,默了会儿又问,“你是不是头疼?”
因为它寄生在黑泽脑子里,虽然没有痛觉,从刚才开始却一直认为自己很烫。
但它不是那种能帮宿主调节疼痛值的高级玩意儿,意思是它高级的地方不在这里,只好干巴巴陪着,等黑泽的这阵疼痛过去才犹豫地建议:
“要不,你再去米中央看看?”
“闭嘴,你这个蠢货。”
看了又有什么用?
因为早前脑子里的子弹一直安分守己,害黑泽都忽略了。
现在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去找那位消失的脑科专家沼田宇。
但这种寄希望于别人的感觉太糟,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倒不如—
一场闹剧让原本亲密的四人分崩离析。
景光把自己锁在房间,降谷和萩原倒是结伴去食堂吃晚饭,但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气氛也挺尴尬。至于松田阵平—
他正搜遍学校的每个角落,寻找黑泽的踪迹。
终于,他满头大汗地抵达医务室,休息区的帘子拉着,微风吹过,掀起一角,隐约露出黑泽平静的睡颜。
对方侧卧着,受伤的手自然下垂。
阵平的心跳一瞬间停顿,像找到自己的珍宝,抱着棉签、碘酒、纱布之类的东西蹑手蹑脚走进去。
黑泽呼吸均匀,看上去睡得很沉,手背的伤没怎么处理,周围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不知怎么的,阵平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教官就是那种不会爱护自己的人,所以为了给他下马威,宁愿挖掉自己的疤。
太疯了,比他见过的几个爆炸案罪犯更夸张。
但就是这种出人意表令人着迷,让他忍不住想了解、征服,等反应过来,已经沦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黑泽阵不小心照顾可不行。
阵平用这辈子最轻柔的动作消毒、包扎伤口,一切处理完了,还舍不得放手。
他盯着黑泽的左手细细地瞧。对方的皮肤苍白,手指细而纤长,应该很适合戴戒指,而且他现在的姿势只欠一个单膝下跪,不就是求婚专用的吗?
阵平不自觉抿嘴偷笑,手悄悄摸上黑泽的无名指测量大小。
但他不戴配饰,对这没什么概念,正愁眉苦脸,标志性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在干什么?”
阵平吓了一跳,抬头定睛望去,黑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上皱着眉看他。
“我在测量教官无名指的尺寸,方便以后买戒指。”他神情严肃地回答。
黑泽语气陡沉:“看来是我打得不够狠,让你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居高临下,有一搭没一搭摩挲阵平被打的半张脸,明明那里肿得老高,阵平连眼都没有眨,而是握住黑泽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吻的就是他包扎纱布的地方。
“只是在告诉教官,你是我的欲望之一,但我不会胡来的,你可以放心。”
黑泽挑了下眉:“你现在还不叫胡来?”
阵平目光洞察,笑着反问:“刚才教官真的睡着了吗?”
和降谷沉默地吃完饭,萩原额外带了份关东煮。
他敲开景光房间的门,对方肿胀又阴郁的脸映入眼帘。
“你来干什么?”
萩原举高装零食的袋子:“怕你在房间里饿死。”
“不吃,没胃口。”
景光作势关门,萩原却把拎着塑料袋的另一只手夹进去:
“不吃东西的话,一起喝个酒总行吧。”
一轮血月当空,景光和萩原透过窗户凝望着,忽然打开话匣:
“今天之前,我还以为他比较喜欢我。不过现在看来,他更钟意松田。”
“大家都这么以为。我是说,我也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萩原打开罐啤酒,递给景光。
“但他暗示过我,只要被选为优秀毕业生……”
萩原怔了下,旋即苦笑:“这么巧,差不多的话他也跟我说过。‘我的眼睛永远只会注视着第一名。’”
“……”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只有猛灌啤酒的声音。
过了会儿,萩原才轻声说:“或许这只是他激励我们向上的一种手段。”
其实也很好理解,黑泽一看就是那种深谙他人心理,又清楚自己魅力的人。
既然知道,就没有闲置不用的道理。
只不过他们蠢,他们傻,轻易落入了圈套。
“所以你决定放弃吗?”萩原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
景光打了一架出过汗,烧倒是退了,但他有点醉,不仅肿胀的脸,连眼睛里都凝着水雾变得通红。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减少竞争对手吗?”
萩原失笑:“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卑鄙。”
他一仰脖把罐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干净,手脚打开躺在温暖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
“啊~对,其实我就是这么卑鄙。”
那被喝得丁点儿不剩的啤酒罐滚了一路,撞到墙才堪堪停下。
“但他看着我们争,好像也很开心。”景光口齿不清地说。
那就—/那就—
继续让他开心好了。/继续让他开心好了。
夜晚,降谷独自走到教官办公室。
他没喊“报告”,直接进入。
黑泽正坐在办公桌前,用湿纸巾擦拭那把军刀,听见动静抬起头,面色阴沉: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降谷置若罔闻,眼睛直勾勾盯着黑泽的手:
“教官能把这把刀送我吗?”
黑泽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想铭记被人压制的感觉。”
黑泽嗤笑了声,还没说话,手机响了。
他掏出一看,当着降谷的面接起:“怎么了?”
听筒那头传来一些模糊中略带哭腔的声音:“教官,我想见你。”
虽然音量不大,但多年的熟悉仍让降谷毫不费劲地认出了对方正是自己的好友—诸伏景光。
这种脆弱,是对方面对他时从未展现的。
降谷鬼使神差想起松田的那句“景光啊,为了制造和黑泽教官独处的机会,张嘴就说我们不陪他加训。”
居然是真的吗?
一股无名怒火从降谷胸口窜起,在黑泽朝他投来一瞥时达到顶峰。
他跨前一步捏住黑泽的后颈,在对方说话之前倾身上去。
即使是剧毒的眼镜王蛇被掌握了七寸也无计可施。
吻来得猝不及防,降谷的舌头顺着对方的唇缝探进去,像无数次在梦里做的那样攻城略地。
原来就算黑泽平时讲话毫不留情,里面也是湿的、软的、温热的。
这感觉比梦里做的好无数倍,让降谷忍不住探索更多,掠夺对方氧气令他晕眩甚至昏迷,好任由自己摆布。
暧昧的水声在两人耳边回荡。
降谷边亲边观察黑泽反应,捕捉到那狭长眼眸里转瞬即逝的杀意,接着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他闷哼一记,牙齿下意识用力,咬破黑泽舌尖,似曾相识的血腥味在彼此口腔蔓延。
降谷被推开了,低下头,发现自己肩膀上的刀,插得极深,只有刀柄还留在外面。
他看黑泽连抽几张湿纸巾嫌恶地擦着嘴,莫名笑了:“听说有很多学生为了教官,想得到优秀毕业生的位置。”
黑泽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反问:“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www.youxs.org,明明是极其痛苦的事,他却表情不变,一双眼灼灼地盯着黑泽。
直到最后刀尖离肉,“扑哧”一声,鲜血飞溅。
黑泽离他很近,一瞬间,干净的皮肤沾染上潮湿粘腻的触感。
降谷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抽了张纸把刀刃上的鲜血草草擦干,端详了会儿顶上的绿宝石,等细密的疼痛暂歇,才抬头若无其事对黑泽说:
“这把凶器还是我来保管,免得教官被发现捅了人,辞退坐牢,看不到我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那天。”
黑泽和他对望,慢条斯理用苍白的指节擦去脸上的一抹血,又放进嘴里舔掉,在降谷凝着欲望的注视里,勾唇浅笑:“那就……拭目以待。”
等降谷走了,擦完桌子,黑泽才拿起仍在通话中的手机,耳边是景光轻浅的呼吸声。
他不禁一哂,现在酒量这么差,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叫“苏格兰”了。
第二天,几人以最快速度写完检讨,迫不及待跑去教官办公室。
可那里空无一人,黑泽不在。
他们寻遍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没能发现那个令人渴望的身影。
到了周一也是一样。
老鬼头对黑泽的下落语焉不详,直到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匪夷所思的传闻,说—
【鬼冢班的副教官黑泽被匿名举报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正在停职接受调查。】
第39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传闻很快被以最恶劣的方式证明。
本该由黑泽负责教授的课临时调整为自习。
学生们一个个被叫去问话,连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长都出马维持秩序,防止剩下的人交头接耳,传递情报。
后排的降谷、萩原、松田和景光神色紧绷地等待着,等啊等,终于轮到他们。
被教官们带进比邻的审讯室前,他们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一眼。
“进去吧。”
虽然课上经常需要角色扮演,一人充当警察,一人充当被审讯的嫌犯。但进入货真价实的审讯室还是头一回。
听说这些房间只有在学生接受毕业考核时才会用。他们现在就提前体验,算不算一种作弊?
身处不同空间的四人环顾周围。
这个房间约有八叠大。墙上包着隔音的锡纸,银白一片,桌子和椅子也是相同的色系。
太冷了,让人不自觉紧张。
思索间,他们被安排落座。
对面的教官或清清嗓子,或翻开桌上的文件夹。
“这次找你们来,是因为学校收到匿名举报,说黑泽副教官和学生间存在不正当关系,这是严令禁止的。校方高度重视,也希望你们能配合,提供自己知道的情报。听明白了吗?”
降谷和景光不置一词地点头。
松田嬉皮笑脸:“那请问我的沉默权还能行使吗?”
对面的鬼冢八藏狠狠皱眉,压低声音警告:“如果想帮黑泽洗清嫌疑,就别那么做。”
萩原笑容和煦:“只是随口问一句,如果举报被证实,学校会怎么处理黑泽教官?”
对面的女教官神情严肃:“视情节大小,会被学校辞退,或者开除警籍。”
萩原耸耸肩:“这么严重啊。”
“好了说明结束。如果你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
降谷/景光/萩原/松田异口同声:“我准备好了。”
【第一个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你对黑泽副教官是什么印象?】
景光不假思索:“我认为黑泽教官虽然严厉,但相当厉害。能在他和其他教官手下接受培训是我的荣幸。”
萩原:“教官太受欢迎了,比我的人气还高。有时候挺让人嫉妒。”
松田撇了撇嘴:“感觉黑泽教官太高傲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的时候会很不爽,想暴打他一顿。”
听到这话,鬼冢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不住拍拍桌子:“松田阵平!我不想前脚把你送出警校,后脚就在附近的看守所看到你。”
松田挑了挑眉:“那请问我可以在审讯的时候说谎吗?”
“……当然不能。”
鬼冢被他问得脸色铁青,有一种自己随时可能在过程中气到暴毙的预感。
降谷脸色微沉:“理智上来说,我承认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情感上,我真的很讨厌他。”
对面的教官眼里掠过一丝诧异:“为什么这么觉得?”
降谷抬眼,灼灼地凝视对方:“如果你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个人的认可,你也会和我有同样的心情。”
“这么说,哪怕你已经是本届综合成绩的TOP,黑泽副教官都没夸过你吗?”
降谷想起几天前黑泽说的那句“你做得不错”,面不改色摇摇头:“没有。可能在他眼里我还做得不够。”
对面的教官面露同情,飞快地在文件夹里的调查纸上写下—
教学方式严厉,对优秀的学生尤其。这究竟是一种打压?还是一种促进?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知道有哪一位或哪几位学生私底下和黑泽副教官过从甚密?】
松田穿着蚕丝袜的脚趾在皮鞋里蜷缩了下:“我觉得……诸伏景光和黑泽教官的接触挺频繁的。”
萩原勾唇浅笑:“请问什么叫‘私底下过从甚密’?”
“我们班的松田阵平之前手指受伤,黑泽教官把我叫到办公室,推荐我参加拆弹比赛。为了让我身临其境,他把炸弹安装在身上,还用手铐铐住自己,甚至连手铐钥匙都扔了。那枚炸弹是温控的,看似第一次被我拆除,从他手腕上移下来的时候又开始倒计时,速度还是之前的两倍!”
说到这里,萩原眼里不自禁浮现后怕,对面的女教官倒吸口冷气,俯身向前问:“你说的是真的吗?黑泽为了培训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萩原见状,身体后仰自信一笑:“后来……当然是被我成功拆除了,记得倒计时屏上的数字正好归零。”
“我想,自己之所以能被选进爆处组,就是因为记住了黑泽教官的教导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松警惕。”
他面色一正:“如果我没能及时拆除,恐怕现在已经和黑泽教官一起被炸了。请问我们同生共死,算不算过从甚密?”
一瞬间,从萩原身上迸发的气势太强。
仿佛他不是还在念警校,被盘问的学生,而是已经在无数爆炸现场沉浮的顶尖精英。
女教官愣了好几秒喃喃说:“黑泽教官总不见得用了真的炸药。”
“谁知道呢?”萩原用一种不合时宜,怀念的语气回答。
谁知道呢?
至少第一枚炸弹是真的。
至少他真的想念和黑泽同生共死的那几分钟。
一墙之隔,景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不知道怎么去判断所谓的‘过从甚密’。但黑泽教官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火场救出来,手上留下祛不了的疤,我认为,这不是他工作中必须做的事。”
提到那块让两人关系变得独一无二的疤,景光不自觉抿唇笑了下。
“另外有一次画像课上,我没能按时完成任务,我以为他会对我很失望。就像、就像……十几年前,我以为我哥会对只有我从父母的谋杀现场活下来很失望一样。”
景光很快地揉搓下手臂,像是抱紧了曾经的自己。
“不过当天晚上黑泽教官又把我叫到操场,给了我另一个机会让我完成画像。是他告诉我,不必因为幸存感到愧疚,但既然我活了下来,就一定存在只有我能做的事。”
他不着痕迹观察对面教官的脸色说:“同样我也不觉得,祛除学生的心理阴影是他必须做的事。如果这是一种过从甚密,那我们确实走得太近了。”
负责问讯景光的教官握着笔陷入沉思,从他怔忡的表情,能隐约猜出对方正在思考的事—
到底教官对学生的辅导责任需要进到哪一步?
是保证他们有过硬的专业技能?还是帮忙塑造健全的人格,甚至更多?
“那看来他确实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为你们付出了很多心血。”
和之前两人对黑泽的盛赞不同,降谷放在桌上的手交叉收紧:“我和教官私下没什么接触,听说他会帮其他学生针对薄弱科目进行加训。但我从没受到过这种优待。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视同仁。虽然我的综合成绩是第一,不过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我一定也还有可以提升的地方。”
他抬眼真挚地望着面前的教官:“打着‘你已经做得足够好’的名义不去关注某位学生。这应该也算一种失职吧?”
对方目露敬佩点点头:“降谷同学,你以后考不考虑留任?听你的描述,成为比黑泽更严厉的教官指日可待。”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青年不是池中物,终有一天会化为金龙翱翔于天空。但就像对方一直徒劳地期冀着黑泽的关注,他也只是表达下自己的欣赏。
人人都有说话的权利嘛。
不需要降谷的回答,他就自顾自划掉之前在纸上写的那句“这究竟是一种打压还是促进”改为“教官对学生有要求,优秀的学生对教官也是一样,这都是相辅相成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请诚实回答,你是否对黑泽副教官抱有超出师生关系的感情?】
片刻后,四人走出审讯室。
他们互相隔着一段距离,等确信没有人会偷听谈话,诸伏景光才跑了几步赶上去,犹豫地问:
“最后那个题,你们是怎么答的?”
松田阵平率先道:“当然是否,谁不知道承认的话会给黑泽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萩原赞同地点点头。
走在最前面的降谷不置一词,景光垂下眼声音放轻:“说得也对。”
大家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他。
同一时间,门反锁的教官办公室里,校长和几名负责问讯的教官一起复盘着手里的结果。
“你们班几乎2/3的学生都承认对黑泽有超出师生的感情,比我们事先预想的还多啊!”
鬼冢苦笑:“现在就看,引人单恋算不算过错了。”
他期冀地看着对面满头白发,不怒自威的校长。
校长低头,慢条斯理挑出几张调查结果,曲着指节在纸上敲了敲:
“俗话说,关心则乱。重点关注这几个孩子。”
他们纸上前两题的答案各异,唯独最后一道出奇的一致—
【请诚实回答,你对黑泽副教官是否抱有超出师生的感情?】
【否。】
“伺机为他们创造一个能见到黑泽的机会,别忘了我交代你们的事。”
“……知道了。”
第40章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不久后,诸伏景光被叫进教官办公室。
鬼冢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刚复盘完的调查结果,景光的视线飞快从上面掠过,转到对方脸上,身体板正,恭敬地问:“教官,你找我?”
鬼冢“嗯”了声,从浩瀚的纸海里抽出一张,抬头照本宣科:
“‘请诚实回答,你是否对黑泽副教官有超出师生关系的感情?’这题你回答的‘是’啊。”
景光抿住唇,点了点头。
他知道降谷等人之所以选“否”,是赌大多数人不敢冒着被学校开除的风险对黑泽告白,那么跟票班里的直男就是最保险的。
他的思考却是,有人会忍不住直抒胸臆,法不责众。
这样他既说了自己想说的,又混在里面,非常安全。
从理智考虑,他的方法确实更加大胆。但或许,他本身就是个不甘平庸的人。
鬼冢看着他目不转睛,脸色随时间推移愈发严肃。
景光丝毫不慌,他想好了。
要是对方问他“为什么喜欢教官”,他就说因为黑泽救了他的命。
对救命恩人产生超乎寻常的情感,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思索间,鬼冢有了动作,还没说话,先咧开嘴露出一排白到亮闪闪的牙齿: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毕竟黑泽救了你的命嘛。你对他感情特殊非常合理啊~”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没能用上,景光一怔。
类似的台词从另一个人口中冒出,给他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加倍紧张—
既然鬼冢不是来质问他感情的,那把他叫来办公室干什么?
他故意疑惑地眨了眨眼,犹豫几秒问:“鬼冢教官,你是有什么事吗?”
鬼冢听到这话,拍拍脑门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他说着,把几张调查结果在桌上一字排开,指尖点了点说:
“你看,那些是最后一题答‘是’的,数量比我们预计的多多了,根本查不完。所以校长让我们查查这些少数派。”
景光顺着鬼冢的指引望过去,映入眼帘的都是熟悉的名字—
班长伊达航、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还有些貌似校内或校外有女朋友的现充同学。
这些纸上无一例外最后一题写了“否”。
但他没看见萩原的调查结果,对方可能说了谎。
不过景光看了松田和降谷之前的回答就懂了,调查不是单纯看最后一题的答案,而是综合评定的。
他们之前塑造出了或不爽或讨厌黑泽的人设,如果最后突然翻转,才是真正的引人怀疑。
毕竟傲娇不是这么演的,负责问讯的也不是黑泽。
说到黑泽,景光的直觉在他训练下越来越敏锐,所以很快听出了鬼冢的话外音:
“教官的意思是,这些人被调查是因为他们是‘少数派’吗?”
不仅在学校,在社会上更是如此。
仅仅因为“不合群”而被打压的人太多了,他失语又失忆的那阵,被周围孩子排挤也是常有的事。
鬼冢闻言笑了,洞察地瞥他一眼:
“怎么可能?只不过越是喜欢的人越忍不住维护对方,他们到底是纯正的异性恋,还是在隐藏什么,就要看景光—你的能力了。”
“……我?我能干什么?”
听到这话,景光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
鬼冢神秘一笑,从抽屉里取出几个信封递过来:
“对,你。需要你帮忙做件事。”
警校做任何事都有严格的限制,吃饭、洗澡都是同样。
下了晚训,学生们一窝蜂冲向澡堂,要是去迟了,几个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是喜闻乐见的现象。
此类种种都是为了培养他们的时间观念。
时间就是生命,针对的不只是医疗行业还有警察。
往常,景光也是争抢水龙头大军中的一员,但今天他一反常态,等寝室走廊里人都走没了,才慢悠悠出现。
他站在降谷紧闭的房门前,深吸口气,明知道周围没人,连监控都配合地暂时关闭,还是心虚,左顾右盼—
毕竟堂堂一个即将毕业的警校生,在教官的指示下跑来做贼,也太荒谬、太难了。
但为了洗清自己,也是他们“和黑泽教官存在不正当关系”的嫌疑,他必须这么做。
景光戴上鬼冢给的一次性手套,把一截铁丝小心翼翼伸进门洞。
他转几下,听见“咔哒“一声,锁开了。
“……”
景光轻轻推门,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和天际皎洁的月光。
他不敢耽搁,争分夺秒找教官所说,放信封的指定位置。
这位置很刁钻,在降谷书桌的夹板缝隙。
景光没开灯,借着月光摸索,不一会儿竟从缝隙处找到个真空袋。真空袋上面有几处折痕,应该被使用过。
他愣了下,这袋子里原本放的什么,值得被这么隐蔽地保存?
景光打开袋子,把在办公室里提前看过一眼的信和信封放进去。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关于我们的未来,想和你聊聊,今晚12点,在xxxxx(一串地址)等你。】
景光记得自己假装好奇问过上面的地址是哪儿。
鬼冢笑笑:“离黑泽公寓近在咫尺的地方。”
但“近在咫尺”也不是“想要的目的地”。
降谷和松田如果真去了那儿,恐怕见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人而是精心设计的圈套。
好在他的情敌兼朋友不傻,不会这么轻易上钩。
景光出了房间,在门缝里夹一根金色长发。
他所求不是潜入得神不知鬼不觉,而是尽快被发现。
搞定降谷这一间,他又故技重施,在班长、松田和其他几个人的私人领域放上了同样的信封。
但放的位置各不相同,有些还特别古怪,比如松田,被要求的就是贴身衣物的收纳抽屉……
松田洗完澡,以最快速度冲回房间,又出了身汗,他不在乎。
在针对黑泽的调查悬而未决的当口,他能做的寥寥无几。
倒不如说,他动得越少,对方就越安全。
但时间不等人,毕业在即,这一届优秀学生代表的选举也提上日程。
学无止境,他还有能提高以打败降谷和其他人的地方—
手铐使用的熟练度、对各类法律的掌握、问讯的技巧等等,等等。
那天躲在黑泽的办公桌下之后,每次学习之前,他都有个秘密仪式。
松田借着月光走到收纳抽屉前,弯腰拉开最底下那层,翻开上面遮掩的衣物,伸手探到左侧最深。
那里叠着好几双一模一样的袜子,蚕丝质地,很轻很薄,有一只格外不同—
虽然被慎重地洗过,但勾丝、破破烂烂,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正是他在教官办公室,被黑泽逼着用来自X的那只。
平时,松田总是很快能摸到它,今天尝试了很久都没能如愿。
他脸色微变,把放在上面的衣物一股脑抱出来扔在床上,然后看见在袜子原本的位置静静躺着一个白色信封。
“!”
松田没有立刻拿起信封,而是绕回门口仔细搜查。
他发现地上一根不起眼的金色头发,被窗缝漏进来的风一吹就飘到角落。
会是……黑泽的吗?
因为那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只有躲在桌下的自己和对方知道。
松田捡起金发,想了想,扯了根自己的,一起小心翼翼包在餐巾纸里,放进贴近心脏的上衣口袋。
他曾经很不喜欢头上的自然卷,但没想到有一天正是因为自然卷,头毛比别人长,扯下来缠上心里喜欢那个人的,也更容易。
松田摸着上衣口袋,不自觉笑了,脑袋里思考的却是怎么能让两根头发永久保留。
他快步回到床边,拿起先前那封信拆开阅读,映入眼帘的是黑泽熟悉的笔迹,光开头几个字就让他心跳不已—
【关于我和松田,我们的未来—】
信上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而教官查房的时间是晚上11点,因为少了个人,想必速度会比以前慢。
景光勉强赶上最后一波洗澡,回房看了会儿书,却坐立不安。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提醒包括降谷和松田在内的同学,是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极可能先他一步潜入降谷的房间,取走原本被藏在书桌夹层袋子里的东西。
暗处只藏着一双眼睛吗?
这双或这些眼睛的主人只对降谷一个人的房间动过手脚吗?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监视。
思来想去,不轻举妄动是最好的措施。
他记得纸条上的地址,从学校驱车要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装睡骗过姗姗来迟的教官,对方走后不久,他竟听到走廊里开门的声音。
“!”
该不会有人上当了?
这层住着的有降谷和松田。
降谷的房间离他近,松田在走廊尽头。
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松田那间。
他把门开条小缝,谨慎地观察黑洞洞的走廊,然后屏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出去。
他走到松田寝室门口,尝试拧动门把,还没怎么用力,门就开了,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
景光心中大骇,那封信上的内容他也看过,虽然措辞勾人,但是用报纸上剪下的字拼贴的,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糊涂的松田!
既然教官对他们几个有所怀疑,很可能随时杀个回马枪,但景光也顾不上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松田被抓现行。
他急匆匆地跑下去。
等人影完全消失,降谷房间的门打开,一颗金色脑袋探出来,神情严肃地望着重新恢复寂静的走廊。
降谷警惕性很高,一回寝室就发现门缝里的金发,当然书桌夹板的信也被轻而易举地找到。
他阅读上面的内容,眉头皱得死紧,心情没有半分愉悦,而是充斥怀疑—
这真是黑泽本人的意志吗?还是用来钓鱼的饵?
那把证明对方曾捅伤自己的瑞士军刀去了哪儿?
他注意到景光从澡堂回归的时间比平时晚,头发甚至有些湿漉漉的。
景光是那种不需要长辈操心的性格,做事遵循严格的规律,为什么偏偏今天—在经历了盘问后,行事时间出现偏差?
是偶然吗?还是谁找他谈过话了?
无数疑问在顷刻间涌现。
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判断,忽略那封来自黑泽的亲笔信。
景光出门的时间有些耽搁,没能在校园里找到松田,绕过门口守卫的同学拦车又等了会儿,想了想只好直接往纸上约定的场所赶。
按理说,晚上的路况不应该很堵,但最近因为藏本的事,交警对部分路段进行了限流。
景光在出租车上频频看表,指针一分一秒,走向圈套收紧的时间。
晚上11:55,景光乘坐的出租车总算离目的地只有一段距离。
这段路绿荫环绕,偏偏周围没灯。
他在司机的提示下,勉强看见不远处的人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量和体型跟松田别无二致。
但现在冲下车提醒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定教官们就在哪里埋伏着,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到底怎么办呢?
忽然,诸伏景光有了个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景光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午夜的钟声敲响,有人行色匆匆地赶来赴约。
等候多时的那个抬头,帽檐下被遮挡的眼睛透出欣喜。他刚要说话,忽然一辆出租打着双闪冲过来。
刺眼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他们同时神色一凛,朝出租车望去,却只见陌生司机的侧脸,后面整排都仿佛空空荡荡,没有乘客。
等驶了一段距离,景光才重新直起腰坐好。
前排的年轻司机连连喘气:“这位客人,我还是头一回碰见黑色交易,按我刚才做的,您那位卧底朋友就不会暴露了吧?”
景光“嗯”了声,脸色紧绷。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转头一瞥,看清了那双藏在帽檐和口罩间的眼睛—
他顿了顿说:“司机先生,请问离这里最近的住宅在哪儿?
片刻后,载着景光的出租车停在一栋公寓对街。
几乎看清建筑外观的瞬间,他就断定黑泽住在里面。
因为周围僻静,少人,连公寓的色调都是对方喜欢的黑、灰、银,像一把尖刀直冲云霄。
时间已经很晚,公寓的大部分住户都熄了灯,唯独一扇窗户里还透着橘黄色的亮。
景光爬上天台,用刚在商店买的激光笔打摩斯电码。
红色的小光点反射在那扇窗户上,一下、一下,像夏夜尽头即将消失的萤火虫。
他用这种方式,诉说自己对黑泽的思念。
公寓的1304室内,没睡的不止黑泽,还有听说他被停职调查,专程赶来的诸伏高明。
黑泽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赤脚走过来,盘腿在茶几前坐下,自己开了一罐,把另一罐推给面前沙发上的高明。
“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很高兴吧?”他漫不经心说。
在高明印象里,很少有能这么俯视黑泽的时候。
对方应该刚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耀眼的金发披在肩头,散乱、潮湿,有种随意的美感。
黑泽的闲适和西装笔挺的自己对比鲜明。
高明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洗手间拿吹风机。
他把蓝西装脱在沙发,只穿高级的丝质衬衫,吹风机插头插进拖线板,黑色的电线在地上弯弯绕绕,活像条蛇。
把袖子卷了两层,在黑泽身后帮忙吹头发时,高明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经常这么做。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泽头发长,有时却懒惰,异想天开地靠风干就睡。
炎热的夏天还好,要是天气转冷,这招就不太适用,容易半湿不干的引起头疼。
但就算头疼,黑泽也不会直说,顶多皱眉的次数比平时更多,思维也转得慢一点。
这些都是高明从和对方的点滴相处中总结出来的。
他觉得黑泽有时挺别扭,想说的话不明说,偏要人猜,就像这次—
“明明是你授意我去举报的,还恶人先告状?”
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即使开了最小那档,还是吵。
高明不确定黑泽有没有听清他的话,等了会儿看对方没反应,忍不住轻轻拽了下手里的头发。
黑泽这才转过头,自下而上神色冷淡地睨他。
随着黑泽的动作,那一簇还没吹干的长发从高明手里滑落,他愣了下,关掉吹风机又问一遍:“是你授意我去做的,对吗?”
高明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据理力争。
他这臭毛病在别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旦对上黑泽就像汽水里的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归根结底还是不肯在喜欢的人面前落下风。
黑泽盯了他会儿,蓦地勾唇一笑,把脸转回去对着空气问:
“理由呢?”
“因为你说了两次。”
黑泽讲求效率,从不说废话,还会把话外音当作游戏,要是对方没听懂,多半被他在心里划为“蠢货”。
好在高明智商够看,黑泽对他也有优待,真正有深意的内容愿意慷慨地重复一遍。
所以,是黑泽自己举报了自己,他只是代劳的。
但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高明没说出口的,黑泽却懂了,反手连拍了两下他的手腕催促,好像等他任劳任怨吹完头发就会据实以告。
高明乖乖照做。
两人面前的沙发旁摆着个陈列柜,一共三层,第一层是造型别致的高脚杯,第二层是各种昂贵的洋酒,几瓶标签上有富士山的日本酒被放在最高。
酒柜干净的玻璃映照出两人弯曲的手肘。
高明觉得这东西应该再往旁边挪挪,直到能完全把他们的剪影拢在上面才好。
他想象自己和黑泽此刻的模样应该像德彪西的《月光》,一样的和谐、流畅。
高明沉浸着思考,所以没看见黑泽的眼角余光一直往不远处的窗户瞟。
那细小的红色光点一下下落进视野,起初写的是思念,后来写的却是—
【我知道教官,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等高明把头发吹干,外面的“激光传情”也停了。
黑泽让他去拉窗帘,在后面注视对方的背影,诱人的肌肉线条一点点通过灯光下的衬衫透出来。
“我觉得你车上的真皮椅子坐着不错。”
高明握窗帘的手紧了紧,发现窗户上自己的脸肉眼可见地泛红。
又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但他这方面还是青涩,只跟身后的黑泽有过。
高明笑了下,状似无奈:“真皮很难洗的。”
“那就用完扔掉。”
黑泽的语气相当自然,丝毫不考虑高明需要为此多出的花费。
“好吧。”高明听到自己纵容地说,“我知道,你就是因为它难洗才想这么做。”
黑泽这人有一些明显的劣根性—
比如喜欢把干净的东西弄脏,看克制的人发疯。
所以,就算高明对他的提议欣喜若狂,心跳失常,表面也要装得一本正经。
黑泽真的没发现吗?
或许吧。
但或许,对方也只是在装。
晚上12:15,警校。
几栋寝室楼的广播忽然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请全体学生五分钟后在A操场集合,再通知一遍……”
像这种临时集合,在警校并不少见,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的反应速度。
以往有凌晨2点,大家睡眠最死时大肆广播的先例。和那种比起来,现在已经算人性化了。
很快,学生们从各个房间边穿衣服边跑出。
降谷下了层楼,遇见穿戴完毕的萩原,对方看他脸色很差,遂问:
“怎么了?小阵平和景光呢?”
降谷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没收到信?”
“什么信啊?你打什么哑迷?”
降谷看萩原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抿了抿唇,言简意赅:
“这次突击检查就是针对他们俩的,无论如何,我们要帮忙掩饰过去。”
萩原虽然没完全听懂降谷的话,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即点点头:“知道了。”
五分钟很快过去,偌大的操场被百来号人站着,也显得挤拥挤。
教官们在尽责地清点人头,鬼冢八藏站在前面眉头紧皱。虽然其他班也有缺人溜出去没回的情况,但最多一个,他的班倒好。
“诸伏景光、松田阵平、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呢?”
队伍剩下的人里就属伊达和这几个关系最好,而且还是班长。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
伊达航的额头冷汗直冒,怪就怪他周末和女朋友去箱根泡温泉了,对学校里发生的事一知半解,只听说那四个人打了架被处罚,彼此间气氛也怪怪的。
到了今天,又是莫名其妙被询问“对黑泽教官有没有超过师生关系的感情”。
他的进度落后太多,只能连猜带蒙。
难道朋友们跑去和停职中的黑泽教官幽会了?那也不至于四个一起吧?
伊达的眼前浮现出黑泽如冰山般冷淡的面孔和与之相反,好友们热情如火的身影。
他尴尬地闭了闭眼,还没想出像样的说辞,忽然不远处的教学楼警铃大作。
众人脸色骤变,接着是第二栋、第三栋……
很快,整个校园都忙成一团。
因为警报系统突发故障,闲置的仓库又天干失火,景光得以安然回到寝室—
事情本该是这样发展,但当他发现校长办公室的灯还开着,竟径直走了过去。
“叩叩。”他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出精神又稳健的声音:“进来。”
景光已经听说着火的事,不过面前的校长丝毫没有焦头烂额,见了他还和善地笑笑:
“回来了?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
景光从左边的皮鞋底部取下重新粘上去的跟踪器,轻轻放在校长的办公桌上,问:
“您知道松田刚才在哪吗?”
校长的眼里掠过赞许:“松田君的话,之前在我办公室帮忙处理文件,现在应该回房睡了吧。毕竟小火都扑灭了。”
景光抿了抿唇:“所以,一直被怀疑的只有我吗?”
故意让鬼冢教官给他布置任务,在别人房间塞纸条,又诱他去提醒上了当的“冒牌货松田”。
是的,他在信上的指定地点见到的不是松田本尊,而是一个和松田很像的人。
恐怕地点也是特意选的—没有亮光,更容易认错。
校长从堆积如山的文件后站起来,虽然六十多了,动作还很利落,步伐矫健地走到景光面前。
“不,我给过每个人选择。对于松田君,我让查房的教官转告,在规定的时间到我的办公室。他也可以不来,只是理智告诉他,那封信上的内容是假的,他没有上当。”
“至于诸伏君,我承认对你的环节设置得最难。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场考验不是为了证明你们谁和黑泽存在不正当关系,而是看你们能否识破陷阱,如果不小心掉进去,又会怎么处理。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每年都要为某些特殊部门输送人才,而黑泽教官向我推荐了你。”
对于今晚的事,景光也渐渐有所察觉。
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校长口中的特殊部门是什么,但对方的要求一定很高—
要防窃听、跟踪,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解救“命悬一线”的好友,还要抽丝剥茧从各种反转中找出真相。
“黑泽教官觉得我能胜任?”
校长拍拍景光的肩膀,郑重其事:“不是他认为你能胜任,是你证明了自己可以。”
他看着景光诧异的神色,话锋一转:“不过喜欢像黑泽这样的人也挺累的吧?竞争对手那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所以你要更努力才行啊,诸伏君。”
“啊,其实我刚才和松田君也说过同样的话。”
景光默了下,察觉校长眼里和年龄不相符的熠熠神采:“但喜欢教官不是学校明令禁止的吗?”
“那个啊……只是表面功夫。人的感情是最难把控的,这也是我把黑泽请过来的原因。”
听到这话,诸伏景光对面前精神矍铄的老人产生了钦佩,由衷的钦佩。
约凌晨一点,黑泽卧室的床还在剧烈摇晃。
看这架势,可能要晃到晨光熹微。
但事与愿违,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还不厌其烦响了好几遍。
黑泽不得不从激烈的运动中歇口气,摸索着点亮屏幕。
当看清来电的人,他狭长的眼眸掠过一丝兴味,接起电话后劈头盖脸问: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尊敬的警视总监先生?”
百田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嘲讽,关怀地问:“你怎么了?说话那么喘。”
黑泽瞥一眼面前浑身上下都凝着欲望,亟待疏解,却不得不按下暂停键的诸伏高明,招了招手。
高明皱了下眉,目露警告,没有动,黑泽却调整坐姿伸手过去,握住那个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弄起来。
“……”
高明用力推了推黑泽的手,却被握得更紧,差一点就让听筒那头的警视总监捕捉到点不该听的东西。
他不敢再反抗,免得被戏弄得更惨,把面子和里子都丢光了,只好死死地咬着牙忍耐。
黑泽眼里恶劣的光在黑暗中亮得让人发慌,他勉强把注意力转到电话上,漫不经心说:“在做X,有事快说。”
此话一出,除黑泽以外的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好半会儿,电话里的百田才笑了声:
“www.youxs.org,既然停职在家那么闲,明天帮我负责一下安保吧。是个涉及政界的宴会,有个大人物点名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