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笑声更响了。班里的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回来了,有的默默站在旁边,有的干脆走开了。偶尔有人小心地说“别玩了吧”,被高个子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也有老师经过,但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没有人停下来,也没有人出声制止。隔壁班的主题是太平洋岛民文化,一个身着萨摩亚传统服饰的女生看不过去,说了句:“你们别太过分了。”“什么?”高个子挑起眉毛,“我们怎么了?大家就是闹着玩,他不是挺开心的吗?你看,还笑着呢。”女生看向江羽。他走过去把别人丢的木箭捡了起来,脸上和平常一样,笑意盈盈的,好像真的不难过。女生觉得自己插这么一脚多管闲事,转身走了。高个子旁边的同学拍了拍他:“你看那个,真大。”男生们笑而不语,显然是都注意到了。太平洋岛屿位于热带,传统服饰也比较清凉。女生们穿着类似于抹胸的紧身上衣和草裙,谁发育得比较好,一目了然。高个子忽然有了个主意。他走到江羽旁边,拍了拍他的肩,问:“你知道什么叫义气吗?”江羽缓缓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就是兄弟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你帮兄弟做到了,”高个子竖了个大拇指,“这就叫义气。男人都佩服有义气的人,你想不想大家都佩服你?”江羽眼里放出光芒,点点头。高个子揽住他的肩,指着隔壁的女生:“你看到她背上的那个带子了没有?”抹胸后面确实有系带,江羽说:“看到了。”“你去把那个带子扯下来,”高个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是有义气的真男人。”周围的男生们发出窃窃的笑声,目光都集中在隔壁的女生身上。这个傻子听风就是雨,好哄好骗,还逆来顺受。这回有好戏看了。江羽看了看同学,又看了看女生,站在原地没有动。高个子推了他一把:“等什么呢?”江羽问:“她知不知道?”“什么?”高个子皱起眉,“谁?”“妈妈说,碰女生之前,要先问她同不同意,”江羽问,“她同意了吗?”高个子不耐烦了,他没想到看个露点还要这么多步骤。“你妈妈说的那是普通男的,”高个子说,“你不一样,你是白痴,你杀人都没事。”江羽坚定地摇摇头:“这种事情不对。”不管高个子怎么说,他都一根筋地重复“这样做不好”,高个子气得踹了他一脚:“你一个白痴,还教育起我来了?”江羽摔倒在地上,木箭撒了一地。他把箭收好,又自己爬起来了。“桦哥,我们走吧,”旁边的同学看了眼表,“雅思课马上开始了。”确实,望向四周,大部分班级开始收摊,文化节结束了。收摊后,帐篷由校工拆除,其他东西都是同学自己带来的,也自己带回去。棋盘竹筒,单拆开来不重,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挺累人的。高个子指着江羽说:“我们急着上课,你搬到教室去。”其他同学纷纷附和,有说要去陪爸妈打高尔夫的,有说去上马术课的,一哄而散,把身后杂七杂八的传统文化用品都丢给江羽。江羽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并不急着走,有两个骑行社的还从社团活动室拿了新买的山地车出来,向其他人介绍这是哪个新款,不像很急的样子。拆帐篷的校工走过来,问能不能收摊。江羽就把桌上的东西放到纸箱里,抱起来走了。从操场到初二教学楼要绕过半个校园,他走到教学楼旁边的林荫道,胳膊有点酸了。他想放下箱子歇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车铃声,转过头,发现高个子骑着山地车,正朝他撞过来。“喂!”对方大叫,“小心啊!”嘴上这么说,车子却一点也没转向。江羽赶紧往旁边躲,结果车子立马也跟上来,眼看车轮就要撵上他了。“这刹车怎么不灵呢?”高个子疑惑地说,江羽抱紧箱子,开始跑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车子猛冲过来,车把直直地撞在他背上,让他往前一扑,倒在地上。箱子翻了,黑白棋子滚落一地。山地车终于停了下来。“你搞什么!”高个子跨在车上,拧眉喝骂,“这些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江羽手上擦破了一大块,血珠从肉里往外渗。他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狼藉,然后一双手出现在视野里,把他拉了起来。他眨眨眼,看到之前玩投壶的年轻男人。“撞了人还大呼小叫,一个小屁孩张狂什么呢?”年轻人瞪着高个子,“你是哪个班的?跟我去教务处,把家长叫过来!”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休息一天~之后至少一周五更,如果哪天不更会在作话请假~第46章 还是像这样为世人所不容的好国际文化节办的很繁华,闻笛在塔帕、阿罗哈衫中间兜了一圈,充分体验别人家丰富多彩的青春。就是太投入,走得晚,结果遇上了事故现场。山地车撞上的那一刻,闻笛的震惊多于愤怒。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校园大道上,竟然有人敢公然撞人。如此坦然、如此冷漠、如此理所应当。他是个普通人,不想惹麻烦。但这件事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线。在老刘手底下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发过誓,自己成为导师之后,一定不会成为这种视学生如工具的混蛋。如果他就这么走过去,一名未来的老师对学生冷漠到如此地步,那他连他的导师都不如。他把江羽从地上拉起来,让对面的高个子男生叫家长来。高个子男生仿佛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你是谁啊?不是校委会的吧?校委会的我都认识。”“我是高中部的实习老师。”闻笛说。“实习?”高个子挑起眉毛,“你是不想干了吧?”看这姿态,还以为他才是校委会的。“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闻笛说,“实习老师也是老师,给我尊师重教一点,你爸妈呢?让他们来学校一趟。”高个子坐在车上没有动弹:“你知道我爸是谁吗?”闻笛冷漠地问:“哦,是谁?”“华信的董事,”高个子说,“你后面的图书馆就是我们家捐的。”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闻笛的表情冷了下来:“你是不是上过优学的雅思课?”高个子皱起眉:“是啊,我见过你吗?”闻笛冷笑一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破小孩死定了。他上下扫了对方两眼,用英语说:“你个脑容量还不如耳屎多的狗东西,我扇你一耳光,都怕把你这丑脸打得好看了。”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你娘老子出钱让你上雅思课,就给我好好学英语。长得跟倭瓜一样,还敢挑人家女老师的长相,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草,顶着个老师的名头,还真把自己当玩意儿了?”高个子的脸涨紫了,“我打个电话,马上能让你走人!”闻笛一把攥住高个子的胳膊:“好得很,既然你有空打电话,那就把家长给我叫过来!”他转头问江羽,“你们班主任在哪?”江羽懵懵的,没理解现在的情况,但还是把闻笛领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还没下班,正对着电脑写课件,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领着两个学生走进来,面露疑色,看清学生的脸之后,立刻了然地叹了口气。闻笛悄悄问江羽:“你们老师姓什么?”“张。”“张老师,”闻笛松开高个子的手,严肃地对班主任说,“我刚刚在路上看见,这个学生骑车撞人,你看。”他把江羽的袖子挽起来,“都擦出血了。”班主任看了眼江羽的胳膊,咳了两声,像是嗓子不舒服,然后转向高个子男生,语气温和地问:“杨天骅,出什么事了?”“谁撞他了!”杨天骅指着江羽说,“我好好地骑着车,他走在我前面,我叫他让开,他不让,跟我有什么关系!”闻笛难以置信:“你胡扯什么?”“你说,”他又盯着江羽问,“我是不是叫你躲开了?”江羽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闻笛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羽:这孩子怎么还背刺他呢!“看吧!真是倒大霉!”杨天骅愤愤地说,“白痴听不懂人话,反应又慢,明明是他的错,结果这人突然跑出来,冲我一通乱叫。”闻笛看着江羽愣神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这孩子智力可能真有问题,而发现这一点的所有人一直靠着它脱罪。这种恶心的利用让他怒气冲冲:“你叫谁白痴?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礼貌吗?”“我说的是事实,”杨天骅说,“他智商七十,那不就是白痴。”大庭广众之下,闻笛不好意思骂脏话,而且他好歹算半个老师,不能做出暴力行为。双重枷锁之下,跟这个姓杨的学生根本说不通。“监控呢?”他问,“把初一教学楼旁边的监控调出来,是不是故意撞的一眼就知道了。兴城不是宣传监控全覆盖吗?”班主任看了他一眼,缓慢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闻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调监控不应该去教务室或者门卫那吗?说了几声“好的”,班主任就挂断了,对闻笛说:“我跟后勤处通过电话了,他们说教学楼旁边的监控坏了。”闻笛彻底失语了。连查证都这么敷衍?“那就叫家长过来。”闻笛对班主任说。班主任嘶了一声,问:“有这个必要吗?”“孩子都受伤了,还不叫家长?”闻笛震惊了,“江羽的父母能同意吗?”“他没爸妈。”杨天骅在一旁懒懒地说。闻笛狠狠钉了他一眼:“那其他亲人呢?”“哥哥很忙。”江羽说。“我爸才忙呢,”杨天骅皱着眉头看闻笛,觉得他很不识相,“就为了这点小事叫他过来,你知道他们一个小时值多少钱吗?耽误了你赔得起?”班主任和两名学生都看着闻笛,让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好像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正常的人。不行,那个姓杨的学生似乎不想叫家长来,说明他对父母知道这件事还是有抵触的。既然他排斥,那就一定要做。“都忙那就报警,”他拿出手机,开始打110,“这不是故意伤害罪吗?今天学校要是不处理,我一定闹到警察局去,我就不信还没地方说理了。”班主任叹了口气,为难地打开家校联系簿,开始打电话。闻笛看着江羽,对方绞着手,似乎有点紧张。闻笛猜想他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件事,说明以前发生过很多次。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等待似乎永无止境。闻笛的腿都酸了,门外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闻笛瞪大眼睛。“你是他哥哥?”闻笛问边城。“他跟他妈妈姓。”边城简单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