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把他的筹码扫过来,男人伸出手,慢慢拢到自己身前,打破了闻笛的幻想。“只是逐渐提升的概率加上一点心理学,”男人转头看着闻笛,“更重要的是,决定结婚之后,幸运女神好像一直站在我们这边。”闻笛险些激动地跳了起来。赌场带来的兴奋、刺激,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心跳如鼓。他欢呼一声,用手捧住男人的脸,低下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第35章 大学回忆篇(七)他的唇覆上来时,男人只是略微惊讶了一瞬,随即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男人的口腔温热,湿润。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仅仅是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闻笛就感到一阵电流沿着脊背传下去,从头到脚都酥酥麻麻的。老太太们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拿到超强底牌还输掉的中年人骂骂咧咧。闻笛在他嘴里尝到了自己刚喝的鸡尾酒的味道,脑袋也像灌了双倍的酒精一样,晕晕乎乎的。最终分开时,他还有些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问男人:“接下来怎么办?”男人扫了眼翻倍的筹码:“愿意再陪我赌一把吗?”他唇齿间还留着男人的气息,思维停转了,不知不觉就点了头。从答应结婚开始,生活已经一个急转弯,朝迷雾重重的未来疾驰而去,日常早就脱轨了,这点风险算什么?男人笑了笑,对荷官说:“发牌。”就像海上气旋一样,闻笛被裹进了呼啸动荡的牌局中。他看着牌一张张发出去,一张张翻开。赔率起起伏伏,底池盈满而亏。到最后,男人面前的筹码几乎堆成了小山。牌桌周围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游客。最后一次清空底池,看客们发出艳羡的赞叹声,男人站起来,闻笛扑进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之后再吻了一次。“五十美分!”闻笛气喘吁吁地看着男人,“我还以为这是小说呢!”他们已经赢回了劫匪抢走的钱。短短一个晚上,人生竟然这样峰回路转。闻笛把手放在男人的腰上,这动作太过自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抱着对方。“婚姻执照局已经开门了,”他说,“我们去结婚!”流程很简单,填表,交钱,核对证件。鉴于来之前知道要去酒吧,闻笛随身带着护照,男人也带着美国的驾驶证。拿出证件时,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要结婚了,是不是该知道对方的真名?”闻笛问。男人把驾驶证递给他,他交出护照,各自欣赏了一下对方的证件照。闻笛念上面的英文字母,问:“哪个cheng?”“城市的城,”男人问,“你的英文名为什么不叫wendy……”“签字!”走出执照局时,拉斯维加斯已经彻底苏醒。街上是熙熙攘攘的游客、街头艺人,各种cosy,人体雕塑,魔术表演层出不穷,光猫王就看到了三个。彻夜未眠,长途跋涉,按理说闻笛此时应该已经累趴下了,但也许是因为结婚,因为奇迹,他仍然亢奋不已。他们来到执照局旁边的酒店,找到婚礼服务区,工作人员微笑着上前,向他们介绍婚礼套餐。男人浏览着琳琅满目的package,忽然对闻笛说:“我有个想法,但你会强烈反对。”“说说看,”闻笛说,“我现在脑子不清醒,说不定就答应了。”“钱能等到明天再还吗?”男人指着单子上的一栏,“今天是个奇迹,就让它一直奇迹下去吧。”“你想做什么?”“私奔。”闻笛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我们不是在私奔吗?”男人说。要放在一天之前,一个晚上之前,甚至两小时之前,如果有人让闻笛放弃唾手可得的现金,办一场华而不实的婚礼,他肯定一耳光把对方扇到地心。但现在他说:“好啊。”他可能是疯了。不过鉴于全宇宙都陷入了异常,疯他一个不算什么。男人毫不犹豫地拿出赢来的钱,买了elopement package。闻笛竟然没有心痛。酒店顶楼,直升机呼啸而起。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晨风带来的气压紧紧压着衣料,紧张、兴奋、惊叹,让每次呼吸都带着震颤。窗外,拉斯维加斯的霓虹灯海犹如白日星空,汇成壮阔的城市图景。直升机内部布置得温馨而精致,白色的花朵和绿叶装饰着机舱,企图在狭小的空间内渲染轻松浪漫的氛围。座位被安排成面对面的两排,新人坐在一侧,证婚人坐在另一侧。闻笛看到他身旁放着一本精美的册子,大概是仪式所需的证婚词。册子上放着一朵纸玫瑰。闻笛侧过身子俯瞰窗外。直升机在交错的城市道路上扶摇而过,把最后几座房屋甩在后方,然后视野陡然开阔起来。下方,胡佛大坝湍急的水流卷着白色水沫,沿着科罗拉多河咆哮而下。远处,大峡谷纵横沟壑,如同横亘在大地上的裂缝。峭壁层层叠叠,勾勒出数十万年的地质痕迹,湍急的河流在峡谷中回响。前排飞行员的声音传进舱内:“我们到了。”直升机悬停在大坝上方,证婚人朝他们微笑着,拿起册子,开始了仪式。闻笛的脑子还在嗡嗡响,证婚人说着“爱的力量”“彼此的陪伴”“寻找生命的意义”,每个词都懂,但完全没有理解其中意义。然后证婚人问他们结婚誓词。闻笛看着男人。“七百美元我一定会还给你。”男人说。“还有手机。”闻笛纠正。他们说的中文,所以证婚人仍然保持笑容,让他们交换戒指。男人看着闻笛。“这个可以给我们吗?”闻笛指着纸玫瑰问。证婚人点头。闻笛把玫瑰花瓣拆下来,叠成纸条,弯成了圈,递给男人。戴戒指的时候,闻笛发现男人的手也很好看。“i now pronounce you husband and husband。”证婚人说。闻笛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侧过身子,吻住了他。不是奔涌激流那样的吻,是潺潺小溪那样的吻,可他还是在微微颤抖,大概是直升机的作用。男人微微退后一些,阳光从后面的窗户投射进来,在男人身后散发着炫目的光晕,显得格外耀眼。他看着闻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新婚快乐。”闻笛看着他,胸膛轰鸣着,甚至盖过了飞机引擎和峡谷风声的呼啸。异国、酒吧、抢劫、赌场、结婚,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意外,这么多疯狂,但都比不上这一刻。这一个微笑。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快把他淹没了,神智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奔逃,他急切需要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太兴奋了,甚至有种跳进峡谷万丈深渊的冲动。也许极度的快乐也带着坠落的失重感。证婚人拿出座椅下面准备好的香槟和杯子,递给他们。闻笛一把接过来,直接喝到见底。对,这就是他需要的,酒精。男人本想和他干杯,拿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闻笛发现后,又倒了一杯,凑过去,杯沿倾斜着轻轻一碰。清脆的咣啷声淹没在峡谷的风声里。“喝慢点,”男人说,“要是在直升机上吐了……”在最后一个字出口前,闻笛再度一饮而尽。男人想把香槟拿过来,闻笛耍赖似的抱在怀里:“别管我。”男人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直升机开始折返,把科罗拉多河的水流抛至后方。男人看着他说:“不吼两句吗?”闻笛挑起眉。“这么适合大喊大叫的地方,”男人指着下方的峡谷,“不再骂几句?”闻笛低头,波光粼粼的水面蜿蜒而去。“不了,”他放弃酒杯,对着瓶子灌了一大口,“我现在很快乐。”酒精没有带来预想中的麻痹作用,只是让脱轨的神智换了一种疯狂奔腾的血液逐渐平息,心跳也慢慢恢复,但这短暂的安宁就像暴风雨前夕的海面,深处暗流涌动,时机一到就会掀起滔天巨浪。直升机回到了酒店楼顶,闻笛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男人,那股风暴蛰伏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男人深深地看着他,开口问:“consummate our marriage?”男人手里夹着两张钞票,刚刚够打车的费用。闻笛把钞票从他手中抽出来:“当然。”他们在主街上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名字。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中间隔着不多不少的空隙。闻笛的手放在大腿旁,小拇指刚好贴在对方的手背上。这一点触碰像是电极片,让那一小块皮肤不断地战栗着。他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他没有回头看男人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车子转过某个街道,他忽然抓住男人的手。“停下。”他对司机说。原来他住的地方在去往男人酒店的途中。近这么多,幸好,再多等一会儿,他就要喘不过气了。男人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打开车门,跟着他下车,一路上紧紧攥着他的手。电梯慢的吓人,好像要用一万年才能到达五楼,闻笛差点以为自己要在等待途中死去了。他们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门。他插上房卡,转身搂住男人,对方顺势上前两步,把他按在墙上,开始吻他。他把手伸进男人的衬衣下摆,往上卷起来,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衣服推到肩膀时,他们短暂地分开一瞬,男人的气息打在他前额:“喝了这么多,还硬的起来吗?”他的手指停在男人的胸肌上,大概是体脂率很低,肌肉摸上去紧实又有弹性。伴随着呼吸,肌肉缓慢地收缩,起伏。贴在上面,能感受到后面蕴藏的力量。手指掠过胸肌,抱住男人的腰:“看着这些,我随时都能硬。”虽然是正午,落地窗的帘子紧紧合着,房间还是昏暗一片,只能看到家具隐隐的轮廓。“去床上。”闻笛甩掉上衣,拽着男人,倒退着走进左边的房间:“这是我同学订的套房,有两个卧室。”男人朝另一间房望去,很快被他用手掰了回来,嘴唇凑上去。“没人,估计还在跟北欧男人床上交流呢。”男人低下头吻他,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之后的记忆混沌中夹杂着疯狂,依稀只记得撕开的锡纸包,钝痛,猛烈的撞击,还有无数个吻。酒精,性,快30小时不眠不休的奔波,结束后没有多久,闻笛就昏昏睡去。黑暗的沉眠中,意识在脑海中沉浮。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床头灯的影子歪斜、缩短,又伸长。突然,有谁使劲地摇晃着他,把睡意摇得七零八落。意识像浮标一样,按下去又浮上来,终于到了他不得不清醒的地步。闻笛一甩胳膊,恼怒地闭眼大吼:“别吵我!”“你还跟我发火!”熟悉的不着调的声音,“昨天跟谁浪去了,连电话都不接?我到处找你,都快急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报警了!”“什……”闻笛翻了个身,腰部以下突然一阵酸痛,“今天几号?”蒋南泽看了眼手机:“7号啊?”闻笛猛地睁大眼睛:“7号?不是6号?”“你说什么胡话呢?”蒋南泽拍了拍他,“快起来,我们还要去赶飞机呢!你不上学了?”闻笛用手揉了揉脸,皱起眉,依旧处于震惊后的茫然中。他完全清晰的记忆停在乘飞机来拉斯维加斯这里,之后就像线团一样纠缠不清。好像进了什么酒吧?好像遇到了什么人?“对了,你前天晚上勾搭的帅哥呢?技术怎么样?干得猛不猛?”闻笛木然地看着他:“帅哥?什么帅哥?”“我们在酒吧遇见那个,”蒋南泽瞟到床头柜上的锡纸袋,眉毛挑起老高,“我去,你们不会在床上干了一天一夜吧?现在他那,后在我这?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