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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国丧

几?个?村民疑惑不解, 这么点事二郎至于生气吗。

钟子孟一见几?人误会,又想着大过年的?不能让人心存芥蒂:“书生为了吃饭编的话本你们也信?”

村民们恍然大悟,很是不好意思地表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郎无奈地瞥他们一眼:“我这里没有笔墨,去?有为房中。”

几?人跟着二郎到有为卧室外间就眼巴巴等着二郎。二郎提起笔, 陡然想到自家没颜料,问他们怎么给?门神上色。说到“门神”二字, 二郎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中一个?村民很是得意?:“我们早就想好了,找一些草熬点水涂上去?,晒干再贴门上。”

另一个?村民接道:“可以用红梅、绿草, 黑色的?就用锅底灰。”

二郎一边照着村正的?门神画一边问:“鞭和锏用什么?”

“胭脂!”几?个?村民脱口而出。

有为眨了眨眼睛, 仔细想了又想:“胭脂不是红色的?吗?”

“也有黄色的?。”村民浑不在意?地说:“没有胭脂也可以用橘子皮。我们帮喜儿摘橘子,喜儿给?我们的?橘子还没吃完。再说了,不管用什么, 能吓唬住孤魂野鬼就行。”

二郎看着快画好的?“尉迟恭”,顿时觉着眼疼, 忍不住阴阳怪气:“真?能凑合。”

“是不如你,你都没想过挂门神。”村民也会挤兑人。

二郎想说什么,到嘴边索性放弃, 总不能说他并不想把以前?的?同僚挂门上吧。虽然尉迟恭和秦叔宝不是画上那样,可一想到是他俩, 二郎的?神色就一言难尽。

几?个?村民见状就跟钟子孟说二郎不愧在长安多年,艺高人胆大,不畏鬼神。

二郎:“我手怎么突然有点疼?”

几?个?村民顿时不敢埋汰他。

二郎确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画得比村正买的?传神。

村民来找二郎也没指望他画的?跟买的?一模一样,以至于看到要活过来的?门神, 村民相视一眼,出门就跟乡邻乡亲显摆。

当天下?午就有人骑驴去?安阳。

傍晚,村民三五成群,嬉笑着推搡着,陆陆续续到钟家。钟家安静的?小院热闹的?跟长安东西?市似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卷纸。二郎见状拉着喜儿回屋。

韩得明揪住小金毛:“沈爷,你儿子在我手上。”

二郎停下?,回头看到小金毛两只前?爪都落到韩得明手里。二郎无奈地松开喜儿走过去?:“孩子都快走了,还这么幼稚。”

“就是家里有孩子,今年才想挂门神。”已为人父的?韩得明把小金毛塞二郎怀里。喜儿过来抱小金毛。二郎叹了口气:“先来后到排好队。我只画到亥时。”

有人就问二郎明天还画不画。

二郎:“明天辰时到午时两刻。”

下?午挂年画不吉利,村民连连点头表示可以,然后按照进来的?顺序排队。

韩得明排第三,隔着俩人劝二郎慢点画。排在后面的?村民忍不住说:“慢点画猴年马月能画完。”

二郎:“早干嘛去?了?”

“咱们也不知道城里有卖门神的?。”

“知道也没想到那么贵。”

两个?村民先后说。

二郎无言以对。

亥时一刻,村民还跟二郎商议,叫他再辛苦一下?。二郎伸出手:“还能伸直吗?”

村民顿时不好叫他继续。

喜儿打半盆热水,叫二郎先泡手再泡脚。

其实二郎累也不累,就是天冷握笔手快冻僵了。

钻进温暖的?被窝,二郎把妻子揽入怀中,喟叹一声:“舒服!”

喜儿:“你画年画的?时候韩得明的?母亲抱着他儿子来过,我一问才知道都怪下?午找你画年画的?几?人,出去?逢人就显摆,村正买的?没你画的?好。”

二郎睁开眼:“村正明儿不会找我再画一副吧?”

村正是这样打算的?。

一墙之隔,金宝父母还没睡,在金宝房里问他会不会画画。

虞世?南书画双绝,指点过金宝和有为。金宝一说他会,他娘宁氏就要去?村正家借年画。金宝慌忙拉住他娘:“半夜了,先睡觉。”

冬日的?月光都是冷的?,宁氏点头:“对,先睡觉。”

四更天,金宝惊醒再也睡不着,他撑到天蒙蒙亮,隔壁有动静,金宝爬起来,悄悄开门,悄悄敲门。

钟子孟上了年龄觉少?,起来喂牛和马。突然听到声音吓一跳,握住铁锨慢慢移到门边:“谁?”

“大爷爷,我。”

钟子孟松了口气:“怎么起这么早?”

“我——”金宝本想找有为,看到钟子孟才想起来,他大爷爷知情,“大爷爷,我爹娘叫我画门神。我想象一下?都觉着别扭。天亮了你去?劝劝他们,我去?小叔房里眯一会。”

钟子孟点点头:“莫说你,我也别扭。”

金宝顿时放心下?来。心无牵挂,他沾着枕头就睡着。

钟子孟趁着牲口吃草,他把牛圈驴圈和马棚打扫干净。钟子孟累得身上暖呼呼的?,隔壁开门了。

冬天无事可做,钟文长就过来跟他大伯话家常。他看到粪坑里的?粪,抄着手倚着门框说:“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躺着反而冷。”钟子孟把羊牵出来拴树上。

宁氏风风火火跑出来:“相公,咱家金宝丢了!”

钟文长差点没站稳:“谁?”

钟子孟想笑:“在有为房里看书。”

宁氏揪着的?心落到实处:“他——这个?混小子,叫他看书他玩,今儿除夕又看书。也不知道他脑子一天到晚怎么想的?。”

呼呼大睡的?金宝又差点吓醒。

钟子孟:“你也准备挂门神?”

宁氏点头:“万一可以辟邪呢。”

“年画哪有活人有用。”钟子孟摇头,“二郎跟你家一墙之隔,有什么好怕的?。”

宁氏:“二郎叔又不是门神。”

钟子孟:“二郎以前?守宫门,骨子里都有血腥味。”

宁氏和钟文长曾经有过类似猜测,以至于夫妻二人愣一下?,回过神就信了。钟文长低声问:“二郎叔有没有见过尉迟将军和秦将军?”

钟子孟:“以前?他俩乃左右禁卫将军,你说呢?”

宁氏也怕别人听见:“是不是年画上那样?”

钟子孟摇头。

宁氏:“难怪您说门神是书生为了讨口饭吃编的?。可是他们既然是左右将军,那——”

钟子孟不想听她诡辩:“真?想画就去?城里买纸,等人都走了叫二郎给?你画一幅。不耽误你午时三刻前?贴门上。”

宁氏立刻回家拿钱。

钟文长又问:“大伯,二郎叔跟他们有联系吗?”

“左右门神吗?”钟子孟半真?半假道,“以前?说过几?句话。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就算以前?关系亲近,二郎这些年很少?去?长安,偶尔一次还是送高明兄弟几?个?,过一夜就回来了,人家哪还记得他是谁。”

言之有理。

“那伯施和克明呢?”

钟子孟:“他俩辞官几?年了。”

“人走茶凉”四个?字浮现在钟文长脑海里:“高明父亲在朝吧?”

钟子孟点头:“人情越用越薄,最好用在刀刃上。你自己想想,你小舅子三天两头找你你烦不烦?常年不来找你,突然有一天找你帮忙,你帮不帮?”

“帮!肯定摊上大事——”说到此,钟文长明白过来,“您教?训的?是。”

钟子孟:“冬日不知道,别跟他瞎显摆。高明的?父亲敢叫几?个?孩子年年过来只因为他信二郎,不是冲我们。我们这里山清水秀不假,可长安有秦岭,要寻一块这样的?宝地也不难。”

钟文长记得“克明”提过,“咱们这里离长安远,又不太远,清静,家里有事可以当天赶回去?。”

钟子孟点头:“是这样。”看到侄媳妇出来,“骑我家的?驴去?吧。我刚喂好。”

钟文长接过钱就去?院里牵驴,出来问他大伯家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上午还有商贩,下?午街道两边就关门闭户了。

钟子孟家的?年货早已备齐,包括陈冬日回大哥家,喜儿回娘家的?东西?。

清河村也有许多人家不信年画有用,所?以午时将至,二郎就给?金宝家画“门神”。金宝家的?门神画好,二郎叫有为把文房四宝收起来,过了年初五再拿出来。

除夕晚上,一家人坐在火炉边守岁,钟子孟问二郎今年去?哪里玩。二郎问喜儿:“洛阳?”

“从这里到洛阳跟到蜀郡差不多?”喜儿问。

二郎:“洛阳近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来回也得小半个?月。”

二郎笑道:“嫌累吧?”

喜儿确实嫌路上累,六七天啊,前?世?可以绕着边境转一圈:“不要觉着我不是做饭就是伺候果树辛苦。做喜欢的?事不辛苦。”

“那就歇一年,明年想去?咱再去?。”二郎话音落下?,一阵凉风吹进来,陈冬日不禁犯嘀咕,“怎么觉着阴风阵阵?”

有为吓得裹紧身上斗篷,不经意?瞥到他舅,“姐夫胡说什么,舅舅在这里,哪个?鬼神敢靠近。”

“舅舅又不是门神。”陈冬日对小薇说,“还是回家吧。”不待小薇开口,“舅,明年得先给?咱们自家画门神。”

钟子孟看到外孙女困得睁不开眼,就叫小薇先回去?。

二郎和喜儿又坐一会就回房。有为见状也回屋。钟子孟和沈伊人互相看了看,也回房睡觉。

安阳的?冬天极短,还没到十五柳树就冒芽了。

春风温柔,不知不知,柳絮满天飞,二郎和喜儿坐在地头上看着姐夫教?女婿犁水田:“算着时间晨风该从长安出发了。”

李恪没有赴任,因为太上皇病了。

人道七十古来稀。好巧不巧,太上皇今年七十。

宫中太医暗示帝后,太上皇大限将至。皇帝不由得想到杜如晦。皇帝屏退左右,问皇后是不是叫太上皇去?清河村住上一段时日。

皇后:“父皇是不是去?过清河村?”

是有这回事,好几?年前?了。皇帝想起来了,当天去?当天回,太上皇担心二郎给?他下?耗子药。

皇后又说:“克明当年四十出头,父皇七十了。清河村山清水秀,不是灵山菩萨地。”没有外人,皇后有话直说,“克明信任二郎,没有旁人打扰,他可以静心养病。父皇呢?”

太上皇得骂皇帝,是不是想我快点死!

皇帝挠挠鼻子:“那你吩咐下?去?,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他去?吧。”

皇后去?吩咐这些小事,皇帝令官吏准备葬礼。然而夫妻俩都没想到,太医的?大限将至又撑了两个?月。钟家的?小麦收上来,黄豆种下?去?,快割稻谷了,安阳城传来消息,太上皇驾崩。

二郎听到这事没忍住哼笑一声。

喜儿朝他腰上掐一下?,二郎疼得快哭了。

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都认为天下?是当今圣上带着一干文臣武将打下?来的?。太上皇生了个?好儿子。所?以对于他的?驾崩,清河村村民的?态度很平淡,仿佛隔壁村死了一个?听说过但没见过的?老翁。闲聊几?句就该干嘛干嘛。

也是不巧,太上皇的?葬礼正好赶上天气炎热,坊间百姓不爱出来,乡野小民忙着收割晾晒,以至于清河村村民都忘了他哪天下?葬的?。

太上皇尸骨未寒,高明兄弟几?个?不能离开长安,所?以今年三伏天二郎家格外清静。

七月底,二郎给?长孙无忌送一封信,担心皇帝犯傻认真?守孝把自己累病了。

皇帝瘦了一圈,身体无恙,皇后病了,差点小产。

二郎看到回信两眼一黑,气得咬牙切齿。喜儿又朝他腰上拧一下?:“写的?什么?”

“自己看。”二郎递给?她,嘴上没忍住抱怨,“三个?嫡子三个?嫡女,还生!”有一句话,二郎没敢说出口,太大不敬。

喜儿:“有的?人就是喜欢孩子。你哥嫂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心疼青雀,封他个?京官。李恪哭一场,就把他留在身边。”

二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算了。有他后悔的?一天。”

这一天很快到来。

来年开春,皇后为皇帝添一嫡女,小公主?娇娇弱弱,太医看着摇头叹气。皇后恶露不绝。眼看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帝心慌,找嫡子长谈。

五天后,一辆毛驴拉的?车抵达清河村。喜儿过去?把人抱出来直接放东厢房。车里下?来一名?男子,男子转过身,里头伸出一双小手,沈伊人惊呼:“稚奴也来了?”

“伯母,快帮帮我。”

沈伊人移到另一边挑开车帘又吓一跳,稚奴怀里有个?小婴儿。沈伊人赶忙把小孩接过来,二郎抱着稚奴下?车,叫外甥和外甥女婿把行李拿下?来。钟子孟带着车夫休息片刻,车夫就原路返回,但是没回京,而是在安阳城外一个?庄子上住下?。

喜儿扶着女子躺好,给?她盛一碗鸡汤。喜儿原本没打算用纯水炖鸡,又担心稀释后的?水效果缓慢,赶不上她流血的?速度。

该女子正是当今皇后。同车的?男子是当今圣上。太子监国,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辅政。

以前?稚奴很爱闹,母亲脸色煞白没有血色,少?年像是意?识到什么,紧紧拉着二郎的?手,闷不吭声地随他进屋。

陈冬日本想问稚奴的?父母怎么也来了。注意?到稚奴母亲的?脸色,陈冬日不敢多嘴,端的?怕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沈伊人把小公主?给?小薇,恰好小薇的?小女儿比她大点可以吃辅食,剩的?奶水足够小公主?吃的?。

钟家跟宫里一样安静,但皇宫大殿空荡荡没人气,钟家房屋矮小,皇后从没住过这么矮小的?屋子反而踏实了。

钟子孟和沈伊人很紧张,二郎叫他们去?园子里摘些果子,再杀一只公鸡。他又叫陈冬日把小薇和俩孩子的?东西?拿过来,这些天就住克明以前?住的?屋子。

陈冬日以为为了方便喂小婴儿,就去?收拾一家四口的?换洗衣物?。小薇面对皇帝也紧张,眼神询问她舅,二郎叫她抱着小孩回屋。二郎把稚奴交给?有为,然后陪皇帝去?东偏房。

东偏房有两张床,相对而放,皇帝坐到床上就问二郎:“你家究竟有没有灵宝?”

“天下?之主?都没有,我上哪儿弄去??”二郎无语,“病急乱投医!有没有提醒过你?你的?妻不是妾,除了生儿育女,还得替你尽孝,管那么多事。歇着吧你。”说完,二郎拉走喜儿。

第132章 傻人有傻福

皇后也认为皇帝“病急乱投医”, 柔声劝他躺下歇息。

东偏房两间本是通的,二郎前天找赵掌柜买两个又高又宽的屏风,一边一个?, 把两张床遮挡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屏风是两块,一块折叠起来了?,里?面的人换衣物时可?以把折叠的屏风展开。皇后看着屏风夸二郎心细。皇帝乳名“二郎”, 当皇后夸他还又附和一句。

皇后想笑,但身上痛, 又忍不住抽气。皇帝见状脸色微变,按住她:“别动。”

“别紧张。几天便可痊愈。”

皇帝:“不着急。长安百姓都认为我效仿秦始皇巡视天下,没?有?三五个?月回不去。你静心?养着。”看到屏风皱眉, “这么热的天弄两块木板做什么。热不热?我移开?”

钟家墙壁宽厚, 冬暖夏凉,门窗开着,皇后不热, 再次劝皇帝坐下歇息,二郎和喜儿会照顾好儿女。

二郎以前照顾过高明和李恪, 稚奴早几年年年过来,二郎也没?把孩子喂生病,皇帝相信二郎会照顾孩子, 他坐卧不安只是想知?道二郎有?没?有?灵药。

“他定有?奇遇。”皇帝十分笃定。

皇后有?气无力地说:“二郎真有?宝物,他不敢给我们送鸡鸭鹅, 也不敢叫克明在他家常住啊。”

杜如晦和柴驸马都表示钟家并无特殊之处。当时皇帝信。如今他不想相信,所以反复强调二郎有?灵宝。

皇后本想安慰他“生死有?命”,到嘴边觉着此话?只会令他寝食不安:“这几日仔细盯着二郎, 看看他把宝物藏在何?处。”

皇帝正有?此意,见皇后跟他不谋而?合才?踏实下来。

稚奴跟着有?为到东屋转一圈, 听到他叔的声音又跑出来,抓着他叔的手?仰头问:“我母——母亲会不会死啊?”

二郎:“不会。你母亲与我同岁。我死了?吗?”

稚奴摇了?摇头:“可?是太——大夫说母亲不能再用药了?啊。”

二郎弯腰抱起他:“再过两年我都抱不动了?。”

稚奴今年八岁,大孩子了?。二郎身材高大,在二郎身边他还是个?孩童。稚奴觉着他叔顾左右而?言他:“你也要?骗我吗?”

“稚奴,叔叔是不是忘记跟你说?奇人在民?间。”

稚奴:“清河村有?奇人?”

二郎点头:“你最爱的婶婶啊。”

“可?是婶婶不是大夫。”

二郎:“她傻人有?傻福,在她身边呆久了?都会得?上天眷顾。”

喜儿忍不住翻白眼,没?法糊弄孩子竟然扯她出来挡枪:“沈二郎,我听见了?。”

稚奴循声看去,喜儿怒气腾腾从?堂屋出来。稚奴慌忙拍叔叔的肩膀:“快走,婶婶打人了?。”

二郎抱着他跑出去,钟子孟拎着鸡和鸭,沈伊人拎着果篮和菜篮从?园子里?出来。夫妻俩就算习惯了?世家勋贵过来避暑,面对皇帝还是手?足无措。

“二郎,这些东西?你送屋里?去?”沈伊人把篮子放二郎跟前。

二郎叹气:“我结义大哥,你怕什么。”

稚奴:“伯伯,伯母,我父亲母亲最最和善,跟叔叔婶婶一样善良。”

钟子孟不止一次听杜如晦和虞世南说当今圣上乃明君。魏徵贴脸训他,他都不往心?里?去,又怎会计较钟子孟的无心?之举。可?钟子孟就是紧张,打心?里?紧张。

二郎:“厨房在西?边,他在东边,你不过去到天黑也见不着他。他睡了?。”

沈伊人拎起篮子:“早说啊。”

钟子孟拎着鸡和鸭跟进去。

稚奴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二郎笑:“以为进去就会遇到你父亲。”

“父亲睡觉了?。”稚奴看到喜儿,慌忙从?二郎身上跳下来,“婶婶,叔叔说你傻人有?傻福,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

少年的大嗓门传到屋里?,皇帝又坐起来:“我怎么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稚奴来的路上时不时抹泪,皇后听到儿子的声音露出笑意:“稚奴真的很喜欢他们。”

“你睡吧。我不数落稚奴了?。”坐了?半天车,皇帝自己都累,皇后定然很难受。

前几日皇后不敢睡,担心?一觉睡过去。到了?清河村,兴许杜如晦的痊愈给了?她心?理安慰,沈伊人还没?把烫鸡毛的水烧开,皇后就睡着了?。

皇帝轻轻喊一声她的乳名,皇后一动没?动,皇帝心?里?松快许多,能睡就能吃,能吃能睡离痊愈就不远了?。

沈伊人把两个?鸡腿剁下来放喜儿煮汤的锅里?,用炭火慢炖。沈伊人又叫钟子孟再烧一个?锅煮老鸭汤,剩下的??鸡肉切成小?块炖菜。

马车行得?慢,帝后到时清河村村民?都用过午饭了?。沈伊人杀鸡时酉时左右,饭菜做好正好用晚饭。

喜儿端着一大碗汤和肉去东屋,稚奴跟在她身后抱着两副碗筷和汤勺。稚奴以前看到鸡腿就想上手?,这次眼巴巴求母亲把四个?鸡腿全吃了?。

皇后喝一碗汤,逼自己吃半个?鸡腿就吃不下去。皇帝叫稚奴吃。稚奴摇摇头,依然眼巴巴盯着皇后。皇后被他看得?难受,喜儿见状夹一个?给稚奴:“你吃。锅里?还有?。”接着就请皇帝吃鸡喝汤,“锅里?还有?一只老鸭。”

皇后叫皇帝出去用饭。皇帝微微摇头:“我不饿。”

喜儿:“那我和稚奴先出去?”

皇帝点点头,喜儿端着碗牵着稚奴出去,到门外把鸡腿给他:“快吃吧。吃饱了?照顾妹妹,别叫你母亲担心?。”

稚奴啃着鸡腿,眼泪啪嗒啪嗒掉。喜儿看着难受,叫二郎出来领稚奴去堂屋,低声对二郎说一句:“他没?什么胃口,我送点水过去。”

二郎:“厨房里?还有?吗?”

“姐姐做饭前烧了?两壶水。”

二郎给稚奴擦擦眼泪,叫喜儿快去快回,饭菜要?凉了?。

喜儿到厨房把其中一壶水倒缸里?,把藏在荷包里?的玉佩拿出来往壶里?注入半壶水,又加半壶热水才?送过去。

钟子孟等喜儿回来就问要?不要?再给东屋送点饭。二郎说:“不必。他没?心?思用饭。再说了?,两个?鸡腿吃完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减减肥了?。”

沉闷的气氛陡然变得?轻松,稚奴不禁破涕为笑:“叔叔,父亲听见又要?骂你。”

“平时也没?少骂我。”

陈冬日不由得?看向二郎,二郎正好坐他对面:“稚奴的父亲是我结义大哥。”

这么一说就全通了?,难怪稚奴兄弟几个?把他当亲叔叔。

有?为见姐夫这么好哄,心?说舅母眼光不错,要?是换成那个?人当他姐夫,可?能早在杜如晦第一次来他们家就猜到他乃“杜相”。那人兄弟很多,指不定搞出多少事。姐姐可?能还得?离。

小?薇怕相公多嘴,转移话?题:“稚奴的妹妹真乖,吃过就睡,一直没?闹。”

沈伊人顺嘴说:“就是太虚了?。两三个?月了?吧?看起来刚满月。”

蓼蓝:“妹妹小?小?的可?爱。”

喜儿:“你妹妹可?爱,还是今天来的小?妹妹可?爱?”

“新妹妹可?爱。新妹妹漂亮。”蓼蓝嫌弃,“我妹妹好丑,不像我妹妹。”扭头问稚奴,“稚奴哥哥,可?以换换吗?”

稚奴瞪她:“不给换!嫌丑叫小?薇姐姐生个?好看的。”

“要?是还丑怎么办啊?”蓼蓝愁啊。

小?薇饱了?,她女儿气的。陈冬日一见她要?动手?,顿时顾不上关?心?别的,给她夹一块肉,劝她多吃点。

蓼蓝意识到危险,顿时不敢言语。

饭毕,二郎端一盆热水,又把痰盂送进去:“你来还是叫喜儿过来?”

皇帝没?伺候过妻子,可?一想到太医很怕被他砍头的样子,就不舍得?假手?于人:“我来吧。”

“等等。”二郎送进来两把板凳,又拎进来半桶热水,临走还把房门带上。

皇帝叫住二郎,问他小?女儿有?没?有?哭闹。

二郎打开一条门缝:“兕子很乖,饭前吃饱睡到现在还没?醒。蓼蓝跟我姐睡,小?薇领俩孩子,我外甥女婿去有?为那边,夜里?真有?什么事也不需要?你起来。”

“稚奴呢?”皇帝爱屋及乌,很疼皇后生的幺儿。

二郎:“跟有?为睡。”

皇帝放心?下来,抬抬手?让他关?门。二郎关?上门,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想喊他,皇后叫住他:“明日再说吧。”

皇帝看她:“猜到我要?说什么?”

皇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皇帝不舍得?惹她说话?,背过身打湿浴巾,把皇后伺候的清清爽爽舒舒服服就忙不迭给她盖上薄被。皇后微微叹了?口气,等他沐浴时偷偷把薄被掀开。

皇后的情况显然比杜如晦严重,杜如晦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是累的。他安心?静养,喜儿偶尔给他一杯稀释过的玉佛水他也能痊愈,否则不可?能撑大半年,又从?长安到清河村。皇后春天得?女,还没?到三伏天就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满打满算才?俩月。

喜儿担心?人悄无声息地过去,临睡前又给她换一壶热水,原本壶里?的半壶水也没?浪费,倒猪食槽里?喂猪。

皇帝原本很不满意二郎在乡间娶妻,今日见喜儿进退有?度很细心?,就劝她早点歇息,皇后身边有?他,她无需担心?。

喜儿想转身出去,看到皇后身边的被子:“夜里?寒凉,得?盖上。”

帝后二人听稚奴提过,他在他叔家三伏天盖被子。所以看到被子,皇帝才?没?趁机数落二郎。

牲畜都睡了?,万籁俱寂,皇帝就觉着身上凉飕飕的:“难怪克明这次也想跟过来。确实是避暑圣地。”

皇后乏得?不想说话?,眨了?眨眼睛表示她认同皇帝的说辞。皇帝见状,像是宽慰妻子似的笑笑,给她盖好就吹灯。

几丈外,二郎房中:“喜儿,他怀疑我有?宝物,你怎么看?”

“又不是我傻人有?傻福啦?”

二郎枕着双臂又问:“你是不是有?过什么奇遇?”

“我有?奇遇还嫁给你?”喜儿白了?他一眼。

二郎噎住,觉着此言有?理:“睡觉。他因为中年丧父又要?丧妻,神志不清,我哪能跟他一样。”

喜儿把荷包藏在里?侧竹席底下-

太医跟皇后说过,水可?以稀释血液,皇后自己挣扎着起来倒水。皇帝听到动静翻身坐起来,一个?箭步把她按回去,借着月光给她倒半杯水。

皇后看到皇帝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眶发热,心?想就是今夜去了?此生也值了?。

“别再动了?。有?事喊我。我来做什么的?”皇帝抱怨。

皇后轻轻应一声:“这里?的水甜。”

“克明说过,这边的井水清冽甘甜,跟秦岭山泉水似的。如果只是在这里?躲个?清静,他们几个?不可?能回去之后还对这里?念念不忘。”皇帝也给自己倒一杯,“睡吧。我不困,再坐一会。”

天下初定,皇帝很忙,亥时前没?睡过,这一点皇后清楚也没?再劝。

随着皇帝眼皮酸涩,忍不住躺下,皇帝朝自己身上掐一下,打起精神轻轻移到皇后身边,探探她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皇帝才?敢睡觉。

翌日清晨,皇帝出来,喜儿进去拿水壶。厨房人多,喜儿就没?把水倒了?,只是往里?加半瓢钟子孟烧开的热水。钟子孟叫喜儿把昨晚的水倒了?。喜儿摇头:“不凉不烫刚刚好。这么热的天全是滚开的水得?到饭后才?能喝。”

钟子孟由着她把壶送过去。而?喜儿看到皇后睡了?一夜没?有?一丝好转,出了?门才?敢叹气。

皇帝打算去堂屋看看小?女儿,听到喜儿的声音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喜儿发愁的样子反而?叫皇帝确信钟家没?有?灵宝,或许真是她傻人有?傻福。

沈伊人拿出小?米红枣和大米:“喜儿,早饭怎么做?”

“小?米红枣粥吧。”喜儿想一下,“我再去抓只公鸡,饭后收拾收拾炖了?,只喝粥喝汤好得?慢。她跟克明不一样,克明药喝多了?伤了?胃,只能喝汤汤水水。她心?肝脾胃应该都好好的。”

沈伊人一边淘小?米一边说:“失血太多。好好的人也经不起断断续续两个?月。何?况她去年差点小?产,今年又生个?孩子。”

钟子孟:“喜儿,去年给小?薇准备的桃胶还有?吗?从?那几棵大桃树上弄下来的。”

小?薇抱着她小?女儿过来:“我没?怎么用。”

喜儿叫陈冬日去后面拿桃胶,接着对大姑姐说:“晚上再做吧。”

沈伊人也是这样打算的,低声说:“你过去陪陪她?不说话?也行,屋里?有?人气。”

喜儿到外面,看到从?西?边出来的小?金毛:“金毛,过来。”

小?金毛窜过去,正在洗漱的皇帝吓了?一跳。喜儿抱着金毛就走,皇帝抬起头只看到一撮毛。二郎给小?金毛穿鞋了?,喜儿就把它的鞋脱掉,直接放皇后床上。

皇后吓得?差点坐起来,喜儿扶着她:“二郎的儿子,你侄子,小?金毛。”

第133章 家有灵猴

皇后满脸错愕, 又哭笑不得:“稚奴说过,但没说?它?是小金猴。”

“小金毛,看我。”喜儿松开皇后教小金毛行拱手礼, 小金毛冲皇后作揖。

皇帝急匆匆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瞠目结舌:“这是个,猴儿?”

小金毛听到声?音回头, 不?认识,又转过来冲喜儿伸手要抱抱。喜儿让它?先坐下, 然后给它?穿鞋:“玩儿去吧。”摸摸它的脑袋把它放地上,小金毛一溜烟跑出去,没有一丝不?舍。

皇后跟做梦似的:“听得懂我们说?话?”

皇帝也想知道。

喜儿:“应该听不?懂。它?很机灵, 擅长跟人?学。好?比小薇不?许蓼蓝靠近水, 蓼蓝趁着我们没看见想下田玩水,小金毛会一把把她?拉上来。吃饭的时候它?伸手想抓,二郎瞪它?一眼, 它?很饿都不?敢上去抢。”

帝后相?视一眼,这不?叫听得懂人?话吗。喜儿对猴的要?求太高?了吧。

“二郎上山抓的?”皇帝问。

喜儿摇头:“有为、金宝和我侄铁柱偷偷上山打猎在竹林里?发现的。二郎说?它?跟母猴走散了。母猴也没来找。”

皇后:“这里?也有猴?”

喜儿点头:“有的。去年冬天猴子乱叫, 我们还担心小金毛领回来一只母猴。”

皇帝忍不?住问:“然后呢?”

“它?哪儿都没去,无精打采,睡了半个多月就好?了。”喜儿怀疑小金毛喝太多玉佛水要?做一只纯粹的猴。

皇帝张了张口:“它?要?成佛吗?昨儿问二郎可有奇遇, 他还说?没有。这叫没有?”

喜儿故意?问:“家里?养只猴也算啊?”

不?算!

可是养只灵猴就算了。

皇帝心情大好?:“皇——你嫂嫂一个人?在室内烦闷,你把小金毛叫过来陪陪她?。”

喜儿愣了一瞬才回过神, 心说?你当小金毛是齐天大圣美猴王呢。再说?了,皇后的病不?是累的,是生孩子导致的, 心理安慰也好?,安心静养也罢, 对她?都没用。

“我去看看。”喜儿忍着露出无奈地?表情出去。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我说?他这里?有奇遇,你昨儿还不?以为然。”

皇后:“谁能想到他有一只灵猴。”

皇帝想起什么,松开皇后朝外面喊:“稚奴,过来!”

小薇刚把兕子喂饱,小公主还没睡,稚奴趴在床边哄妹妹。听到父亲的话稚奴心里?咯噔一下,不?要?命似的眨眼间跑到东厢房,看到母亲好?端端坐着,稚奴身体发虚,撑着床才站稳。他没好?气地?问:“叫我干嘛?”

皇帝:“怎么从?没说?过你叔养了只听得懂人?话的小金毛?”

“我是没说?啊。”

皇帝差点噎死:“你——你故意?的?”

稚奴点头:“哥哥说?不?可以叫人?知道,否则会一起来偷小金毛。”说?完,一脸警惕,“父亲,你你不?是——”

“我不?是!”皇帝瞪儿子,“小金毛是你叔的。”

稚奴松了口气:“你会告诉别人?吗?”

皇帝摇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克明,还有你姑父,是不?是都知道?”

稚奴不?明白,这点还要?问吗。

“他们在叔叔家的时候经常跟小金毛同桌吃饭啊。”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皇后想笑,拉着他的手劝他消消气。皇帝咬牙切齿:“这就是克明说?的钟家并无特殊之处?!”

稚奴离他父皇远点:“小金毛怎么了啊?”

皇帝挥挥手:“没你的事了。”

稚奴气得哼一声?,跑去堂屋找妹妹,还是妹妹好?,不?哭不?闹只会笑。

喜儿一手抱着小金毛一手拿着球,到室内她?把一扇屏风移开靠墙,陪小金毛在室内玩球。

小金毛早已学会颠球。皇帝见状不?意?外,他在京师看过耍猴的,也因?此?想到耍猴人?的猴精的跟人?似的:“喜儿,你教的它??”

喜儿摇头:“没人?教它?,它?跟蓼蓝、有为和金宝玩多了就会了。”

皇帝转向皇后:“这样看也不?是灵猴。”

皇后无语又想笑:“灵猴不?是你说?的吗?”

皇帝噎了一下,又问:“打过它?吗?”

喜儿:“吃饭的时候打过。平时没有。”

“除了会颠球,小金毛还会什么?”

蓼蓝抱着球进来:“金毛还会用筷子,用勺子,会洗脸,会擦脸。”

皇帝脱口道:“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会?”

蓼蓝点头:“对啊。小金毛还会拿笔写字,就是写得很丑。”

训猴人?的猴没有这么聪明。皇帝感慨:“还是灵猴啊。”

喜儿:“灵猴也是猴,又不?是神灵。它?前几日樱桃吃多了还闹肚子呢。”

皇帝也没指望小金毛乃神灵:“它?是神灵你和二郎早得道升天了。”

“那你为啥说?它?是灵猴?”

皇后想起喜儿一根筋,不?知变通,担心她?跟皇帝打起来:“夫君希望我能沾沾灵猴的灵气早日痊愈。”

喜儿接过小金毛顶过来的球扔给它?:“那你不?如沾沾我的福气。姐夫说?我是有福之人?,清河村是块福地?。”

皇帝没听懂:“二者有何关?联?”

小蓼蓝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表情:“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啊。”

皇帝恍然大悟:“你祖父说?的?”

蓼蓝点头。

皇帝顿时觉着好?笑,接着他又笑不?出来,这句话跟他说?小金毛有灵气有何不?同啊。

小金毛累出汗了,它?扯着喜儿的衣袖往外拽。喜儿看皇后,皇后微微点头,喜儿跟小金毛出去。蓼蓝迟疑一下,跑出去就叫小金毛去外面玩儿。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皇后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皇后一直不?曾因?为太医摇头叹气就伤春悲秋。皇帝见她?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劝道:“歇一会儿,饭菜好?了我喊你。”

皇后比杜如晦那时候胃口好?,可惜吃的不?如亏损的厉害:“你去用饭吧。一天没怎么用了。”

帝后少年结发,情深意?笃,又有三儿四女,她?面色苍白无血色,皇帝哪吃得下:“你就别操心了。做好?饭喜儿自会送进来。”

除了小米红枣粥和白米粥,还有豆角鸡蛋蒸油饼,还有沈伊人?腌的开胃酸菜。钟子孟认为只有小菜过于寒酸,又叫沈伊人?切几个皮蛋,拍几根黄瓜。

二郎每样夹一点,又用碟盛两块油饼,喜儿端着粥,送去东偏房。东偏房有张书桌,以前柴驸马在此?看过书。如今没人?看书,二郎和喜儿就把饭菜放书桌上。

喜儿把皇帝床上的被子放在皇后身后,靠着墙会舒服些。皇后宽厚,叫喜儿去吃饭,不?必担心她?。

二郎见她?说?话费劲,就拉着喜儿出去。

皇帝尝一口白粥:“太烫了。小米粥应该也很烫。”

皇后微微点头:“你先用。”

蒸油饼就是面皮裹菜,没有一丝卖相?可言,仿佛一片面皮裹上菜,随便卷吧卷吧上锅蒸熟就拿出来了。好?在皇帝早年南征北战也是吃过苦的人?。

结发之妻都要?没了,皇帝也没心思在意?吃什么。他咬口油饼就想夹菜,猛地?停下,打量油饼。皇后不?禁坐直:“听说?村里?老鼠多。”

“没有老鼠毛。”皇帝想笑,“你就是太爱操心。鸡蛋是鸡蛋味,豆角是豆角味,像是只放了油和盐,吃起来清淡却不?寡淡,面有嚼劲又不?硌牙。难怪稚奴喜欢。毫不?夸张的说?比家里?的菜和蛋新?鲜。”

皇后:“自家种的,露水还没干就下锅了。鸡蛋还是温的就煮了。”

皇帝不?爱白粥,尝过油饼后对粥多了几分期待。他浅尝一口,哪怕有所准备也不?禁讶异一声?:“临走时叫他给我装两石米。”

皇后好?笑:“怎么什么都要?啊。”

“难怪喜儿要?留够自己吃的。”皇帝舀一勺送到皇后嘴边,“孝敬父亲的米也没法跟这个比。”

皇后见米粒完好?,以为没煮软,然而米粥入口,米粒里?面没有夹生:“粥里?有没有放面水?”

“没有。黏糊的汤是这米熬出来的。”皇帝又要?一勺,“你看,还有米油。”朝外看一眼,“亏得我以前只当他恋家。”

皇后无语又好?笑,怎么一碰到二郎他就跟个调皮的孩子似的:“你喝吧。”

皇帝担心粥放凉了,迅速吃好?就喂皇后。皇后很想多吃点也只吃半碗。皇帝想劝她?再吃点,喜儿进来:“少食多餐吧。锅里?的粥还可以再放一个时辰。”

皇帝闻言就把碗递给喜儿。喜儿接过去顺嘴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她?家有躺椅,坐在树下盖着薄毯也不?会着凉。

皇后产后虚弱,皇帝说?:“你嫂嫂不?能见风。”

“戴着草帽呢?”喜儿又问。

皇后前两天坐车太累,皇帝见她?微微摇头,谢过喜儿的好?意?,他到门边把稚奴喊过来,教稚奴读书。

稚奴小声?埋怨:“不?照顾母亲叫我做什么?我可以找叔叔教我啊。”

皇帝不?好?解释皇后想看到儿子:“妹妹睡了?”

稚奴点头:“伯伯和叔叔把我的小床抬到树下,两个妹妹都在树下睡觉。母亲想妹妹吗?”

皇后想女儿,又担心孩子过了病气:“醒了你抱来叫母亲看看。”说?到女儿,皇后看向皇帝。皇帝又叫儿子出去把二郎喊进来。

稚奴无奈地?瞥父亲:“才用过饭不?能动弹一下吗?再过两年你都可以当叔叔的父亲了。”说?完拔腿就跑。

少年跑出去,皇帝反应过来,气得霍然起身:“你给我过来!”

皇后见状又想笑。

二郎进来,皇帝看看器宇轩昂走路带风的义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二郎笑:“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胖?”

“这是富态。”皇帝绝不?承认两人?看起来像两代人?,“前些日子我叫人?给你嫂嫂和侄女推算一二,他说?兕子八字薄,劝我给她?找一对民间父母。你——”

二郎拒绝:“你都护不?住她?,我和喜儿何德何能?”

“护不?住又不?怪你。”皇帝瞪他,“我不?是同你商量,只是知会你一声?!”

二郎一点也不?意?外:“我就知道是这样。”

稚奴进来:“要?把兕子过继给叔叔吗?兕子还小,我正合适。”

皇帝扬起巴掌。稚奴往后退:“父皇真不?经逗。”

二郎把稚奴扯到身后:“此?事不?急,嫂嫂痊愈再说?。”

皇帝:“我当你答应了。”

二郎无奈地?瞥他:“你和嫂嫂歇着吧。我看着稚奴读书练字。”

皇帝:“不?用去村学?”

稚奴抢先说?:“有为哥哥去了。”

皇帝看向皇后,皇后身体疲惫不?想说?话,而稚奴年少贪玩,让他一声?不?吭在屋里?坐着对他也是一种折磨。皇后心疼儿子,微微点头。

二郎见状拉着稚奴去有为房中。

喜儿叫蓼蓝领着小金毛去东偏房玩一会。蓼蓝好?奇地?问:“东偏房有什么好?玩的吗?”

“陪他们聊聊天。”

蓼蓝拉着小金毛进去。一猴一人?一个鸡蛋。皇帝见状问蓼蓝怎么不?吃,蓼蓝摇头:“饿了再吃。”

“小金毛会剥鸡蛋?”皇帝又问。

蓼蓝点头:“你想看小金毛剥鸡蛋吗?”说?完,鸡蛋往屏风上磕一下,小金毛有样学样,片刻,东偏房床尾一地?鸡蛋壳。

小金毛掰开鸡蛋,蓼蓝拿走蛋黄,把她?的蛋白给小金毛。蓼蓝发现帝后都很好?奇:“小金毛嫌蛋黄噎得慌。我也嫌蛋黄噎人?。”

皇帝:“喝水吗?”

蓼蓝摇摇头:“不?想喝。可以慢慢吃。你要?吃吗?”

皇帝:“我们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可是舅奶说?,我长身体,多吃点长得高?。”蓼蓝想起他俩是稚奴叔叔的父母,“稚奴小叔也有。我小舅舅也有。”

皇帝问:“鸡蛋吗?”

蓼蓝点点头:“祖父祖母也有。可是他们喜欢咸鸭蛋,要?是我娘和祖母做饭,就煮咸鸭蛋。舅奶奶做饭煮好?多好?多鸡蛋,一人?一个。有这么多。”说?着用手比划个大盆。

皇帝想知道以前的事:“蓼蓝,还记得克明吗?”

“记得啊。还有伯施爷爷。好?几个呢。”

“他们很喜欢你舅奶奶做的饭菜。你舅奶奶是不?是天天做鱼肉?”

蓼蓝咬一小口鸡蛋黄:“舅奶奶会做煎包,会做烧饼,会做肠粉,好?多好?多。可是今年没做过。都怪舅爷,天天怕舅奶累着。我说?我烧火,舅爷也说?做饭累。”

皇帝心说?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想吃吗?”皇帝故意?问。

蓼蓝想说?想吃也没用,舅爷不?同意?啊。她?想起什么,看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转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舅爷,你哥哥嫂嫂想吃烧饼,想吃肠粉,想吃好?多好?吃的。”

皇后笑弯了眼睛,皇帝见状也露出笑意?:“不?愧是他外孙女。”然后就听到二郎问:“你叫我哥嫂什么?”

“爷爷奶奶?”蓼蓝不?确定?的声?音传进来,“可是,好?别扭啊。”

二郎和喜儿跟小薇和陈冬日年龄相?仿,蓼蓝以前就不?爱喊他们爷和奶,又来一对,她?就更叫不?出口:“我可以喊伯伯伯母吗?”

二郎:“不?可以。”

“可以叫舅奶和面做饼吗?”

喜儿从?外面进来:“一会儿得进城。下午做。”

“买肉吗?我要?吃带汤的煎包。”蓼蓝大声?说?,端的怕声?音小了喜儿装听不?见。

喜儿:“天热没法做煎包,明儿给你做肠粉。”

机会难得,蓼蓝想趁机点菜,二郎轻咳一声?,她?又和小金毛往外跑。喜儿到有为房里?陪二郎半个时辰,等有为和金宝以及铁柱过来,她?就跟二郎驾车马车进城。

喜儿买一些皇后需要?的布,就去买羊肉和猪肉。喜儿又买一个帷帽。下午太阳偏西把东偏房晒得很热,喜儿拿着帷帽过去。皇帝这才同意?喜儿把人?抱到东边墙根底下乘凉。

虽然皇后面色苍白坐在躺椅上,然而依然可以看出她?气度不?凡。宁氏和沈伊人?等人?见她?过来不?自觉降低声?音,然后随便找个理由移到北边。喜儿把稚奴的小床搬到皇后身边,把小公主和小薇的小女儿放床上。皇后看到小公主乖巧入睡的样子,忍不?住拉住女儿的小手。

喜儿问:“要?抱抱她?吗?”

皇后身上无法形容的难受:“让她?睡吧。”

喜儿见她?坐得笔直,替她?累得慌:“可以躺下。”

皇后不?好?意?思,皇帝扶着她?的肩把人?按到躺椅上:“怎么舒服怎么来。除了我们谁知道你当众躺下。”

喜儿:“如果渴了饿了尽管告诉我。厨房锅里?还有汤。”

稚奴趴在小床另一边:“母亲,羊肉汤,婶婶给你留的。一会儿婶婶用猪肉馅做烧饼和煎包。”

皇后笑着点头:“是不?是很香啊?那你替母亲多吃两个。”

以前稚奴没少说?他可以替母亲喝老鸭汤吃鸡腿,如今只希望母亲替他多吃几个:“谁要?替你吃。自己的事自己做!”气得起来去找有为。

皇后欣慰又难受。喜儿见状就叫二郎把炉子搬出来。二郎叫上陈冬日,二人?把炉子抬到院门斜对面古树下。很多村民才吃过午饭从?家里?出来,见状就问二郎怎么不?等等再做。

二郎:“就是等过了酉时再做。喜儿叫我搬出来擦一下。”

韩得明的妻子听到这话从?家里?出来问他要?不?要?帮忙。二郎想笑:“又想借着炉子做几个烧饼?”

韩得明出来说?:“自打吃过一次烧饼,她?想起来就问我你家什么时候做烧饼。”

他妻子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二郎就对韩得明说?:“那你们和面吧。喜儿和的面快发了。”

听闻此?话,皇后问喜儿:“是不?是还得再做晚饭?”

喜儿摇摇头:“不?算一顿饭。晚上煮点米汤或鸡蛋汤就行了。你不?过来我家也得做,小薇带孩子,蓼蓝还小,她?俩都得用晚饭。”

第134章 眼神不行

金乌西坠, 喜儿回家?把案板搬出来,二郎洗小葱,喜儿把小葱切碎放入早已剁好的肉馅里?, 沈伊人和宁氏过去帮她包包子揉面剂子。喜儿腾出手?来做油酥。

面香裹着猪油葱花香飘到?东边。有为、金宝和铁柱忍不住过去等着吃。稚奴也想去,又想陪母亲,小脸纠结成包子。

皇帝请钟子孟帮忙拿躺椅, 他把皇后抱过去。

古树下很热闹,不是宫中婢女宦官堆出来的热闹, 村中孩童跑来跑去,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烟火气弥漫, 没有孤寂阴冷, 近一个月来皇后第一次觉着自己离死亡还有很远。

沈伊人会做水煎包,所以她做包子,喜儿做烧饼。第一炉包子和烧饼同时出来, 香味浓郁,皇后都想尝尝了。

稚奴去厨房拿个盘盛一个包子一个烧饼, 蹲在母亲腿边,问她吃哪个。皇后帮他端着:“掰一点点。”

稚奴先掰一点包子皮夹肉馅递到?母亲嘴边,又掰一点烧饼。母亲不吃了, 他才端着盘子自己吃。皇帝故意问:“我的呢?”

稚奴楞了一下才意识到?父皇同他说话?,他指着案板上馍筐里?的烧饼和包子:“那不是吗?”

二郎递给皇帝一个烧饼:“先吃这个吧。我听?高明?说你家?做过煎包。”

皇帝看向二郎:“我家??”

二郎意识到?什么:“可能记错了。”

皇帝顿时不禁开骂:“混账!”

皇后笑了。

皇帝不好埋怨她, 改怪二郎:“你教的?”

二郎无语:“讲不讲理?你儿子常年在你身边!”

“也来过你家?。”

二郎:“不吃还给我。”

皇帝避开他的手?,转向稚奴:“你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几?位兄长没告诉你。兴许跟你说过,你不以为意, 你院里?的厨子以为你不喜欢才一直没敢做。”

皇帝:“怪我自己?”

稚奴摇头:“我没这样说。”

宁氏很是好奇,问沈伊人:“高明?的厨子会做包子和烧饼, 但他父母没吃过?”

沈伊人低声?说:“不然?怎么气得骂混账。”

宁氏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够坏的。他父母又不是旁人。”

“也许忘了。”喜儿对帝后说,“你家?宅子大,厨房不在眼前,高明?也想不起来叮嘱厨子做什么不做什么。”

皇后对皇帝说:“说到?高明?,我才想到?,不怪孩子们。晨风给我们送过。烧饼软软的,煎包底下有水,我们夹起来看一下又放回去了。”

二郎:“从晨风住处到?你们院里?得放食盒里?,烧饼确实?会变软,煎包底下会捂出水。”

皇帝心里?舒服多了。

刚出炉的烧饼外焦里?嫩,煎包底部?金黄,又香又脆。皇帝吃了一个包子和一个烧饼,感叹:“不怪他们年年想来。”

在宫里?不可能由着几?位皇子在寝殿前支锅做饭。庖厨离得很近也没有这里?近,炉子在身后,离帝后只有三?尺。

稚奴:“错怪我们了吧?”

二郎瞪他:“多吃两口少说两句吧。”

稚奴又拿一张烧饼和一个包子,蹲在母亲身边。皇后诧异:“稚奴,吃得完吗?”

“吃得完。”稚奴当着母亲的面一口没剩,打个饱嗝。

皇帝不禁皱眉,憨货!

稚奴还可以再吃一个烧饼,而他站起来就碰到?他叔的目光,稚奴抿了抿唇把盘子放案板上,回院里?洗手?,顺便拎一壶中午烧的水。

稚奴先给母亲倒半杯。

早在去年太医就不建议皇后饮茶。皇后喝不惯带有土腥味的清水,皇帝就令人运山泉水。皇后接过稚奴的水抿一口,明?明?是井水却跟山泉水相差无几?,她心里?不禁感慨,此地真乃山清水秀。

翌日,喜儿做肠粉,皇后吃了半个,皇帝很是激动,差点失态。然?而皇后的身体依然?不见好。

过了四五日,皇后想回宫,宫里?还有两儿三?女,她希望人生最后的日子在儿女身边。皇帝不想放弃,劝皇后安心养着。

喜儿发现皇后笑容少了,就日日挂着荷包,看起来把荷包当装饰品,其实?见缝插针的把家?中用水换成玉佛水。

皇帝不介意吃皇后的饭菜,也不介意喝她的水,皇帝的气色越发好了。随着三?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皇后日日在外面,皇帝陪她,见二郎在树下指点稚奴剑法,他心痒难耐过去跟二郎打一会才意识到?脖子酸肩膀疼腰疼的小毛病全?没了。

皇帝怀疑沾了小金毛和喜儿的光,其次最近经?常走动的缘故。无论因为什么,他能见好,皇后定然?也有机会痊愈。

又过几?日村里?杀猪,稚奴叫喜儿陪他去,皇帝也想看热闹。皇后才意识到?他闷坏了,就劝皇帝出去,她有事可以喊小薇或沈伊人。

杀猪脱毛还得分解,皇帝看着看着忘记时间,皇后扶着书桌下来,费劲找出痰盂,然?后就发现恶露没了。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大概过了三?四日又出现了。

皇后不希望皇帝空欢喜一场就没告诉他。

钟子孟和沈伊人也急。二人一想到?小公主还不会爬,就希望皇后快点好。钟子孟和女婿进?城卖西瓜、桃和葡萄,顺便找药材铺的坐堂大夫询问,身体虚弱的人应当吃什么。

大夫建议食牛肉,羊肉、桃和韭菜等物。皇后决不允许皇帝或钟子孟为了她偷宰耕牛,钟子孟就买半扇羊肉和一个羊头。皇后不敢吃凉的,钟子孟叫沈伊人泡桃胶,中午喝羊肉汤,晚上喝桃胶。

卖瓜果的钱用得七七八八,陈冬日把此事告诉小薇,又趁机问她稚奴放父亲姓什么。小薇:“舅舅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咱们。你只要知?道一点,没他就没有舅舅。没有舅舅,凭爹娘那点本事,不舍得给咱们盖五间正房的大院子。”

陈冬日只是顺嘴一问:“她能好吗?”

小薇以前觉着皇后会很快痊愈,小半个月了还不见好,小薇摇头:“不好说。”

皇后身体不好,皇帝心情不快,陈冬日顿时不敢多嘴多舌,岳父岳母叫他干嘛他干嘛。

钟子孟又叫喜儿做韭菜饼。韭菜那么嫩,做成油饼就蒸糊了。喜儿把韭菜洗干净晾干水切碎,又炒几?个鸡蛋跟韭菜拌均匀,和面包饺子。

午饭就是韭菜鸡蛋饺和羊头汤以及红烧羊肉。

皇后吃两个饺子,喝半碗汤,又吃一块肉。皇帝觉着她比以前食欲好,所以心情极好,自己那份吃完,连皇后剩的也扫荡了。

二郎进?来收拾碗筷,看到?碟碗干干净净,小声?嘀咕:“真是个勤俭的好皇帝。”

皇帝抬腿要踹他,二郎先一步出去。皇后见皇帝这么孩子气露出笑意,接着又难过,不知?还能陪他几?日。

幸好皇后的病跟心情无关。

喜儿的玉佛空间水用着,从初伏到?中伏,整整十天,皇帝没见到?红,他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要好了?”

皇后近几?日才展颜:“不好说。”

“多久了?”以前在宫里?太医也说过皇后要好了,结果几?日过去又严重了,以至于皇帝比皇后还紧张,担心她停几?日突然?大出血。

皇后:“八天了吧。”

“这么久?”皇帝把“痊愈”二字咽下去,“我跟二郎说说,这几?日吃喝仔细点,兴许就好了。”

皇后摇摇头:“喜儿看似不拘小节,其实?很仔细。不用特意告诉他。我们这些天快把他姐姐姐夫养的鸡鸭吃没了。”

“你就爱胡思乱想。”皇帝坐下,“我可以不去,但你得答应我自己注意点。水凉了就别喝了。钟家?那么多人,烧点水累不着他们。”停顿一下,“也可以叫稚奴烧火。他会。喜儿做肠粉做包子,他等着吃,又拿柴又点火。我快不认识他了。”

皇后:“稚奴很亲喜儿。”

“他要吃什么喜儿做什么。二郎还嫌我惯孩子。”

皇后笑着下床,皇帝赶忙伸手?:“小心。还是我抱你吧?”

“不用啦。也该走走了。”皇后到?门边,皇帝把帷帽带上,叮嘱皇后“不可见风”。

二郎看到?他俩出来,拎着两把躺椅送到?院门外,稚奴抱着线毯跟上,等皇后坐下,少年就把线毯放她腹部?:“母亲,不可着凉。”

皇后微笑着点头:“中午吃什么啊?”

稚奴:“婶婶找卖豆腐的买一盆豆腐,中午用小白菜、香肠炖豆腐。给母亲煮莲子羹。婶婶还说过了三?伏天用油炸好吃的。我们走的时候给我带上。母亲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皇后不敢乐观:“不知?道呢。”

“婶婶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一定可以好起来。”

皇帝心说二者没关系:“跟有为背书去吧。”

稚奴不想母亲生气,冲他皱了皱鼻子,回屋找有为。

喜儿也发现皇后多日不见红,她也不再见缝插针用玉佛水,担心一次疏忽就被几?个人精发现。喜儿也不是不信任二郎,而是他在意的人多,玉佛到?他手?里?,她家?真有可能变成开国功臣和皇家?的避暑山庄了。

喜儿搬着摇椅坐到?皇后身边,沈伊人和小薇把小床抬出来放喜儿另一边,小金毛跟出来,喜儿冲小金毛招招手?。小金毛爬到?喜儿腿上,喜儿让它坐下,面对皇后。

皇后伸手?,小金毛同皇后握握手?。喜儿并没有提醒小金毛,皇帝注意到?这点,颇为意外:“真是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懂。”

帝后在钟家?待久了,沈伊人不再紧张:“精着呢。我给蓼蓝做衣服,它就绕着我打圈转。非得我在它身上比划一下才可以。”

皇帝:“那它看到?蓼蓝穿新?衣,它不闹吗?”

沈伊人:“有衣服就不闹。”

皇帝伸手?摸摸小猴子:“是个好猴儿。”

小金毛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皇帝伸出另一只手?:“我抱抱?”

回答他的是小金毛抓住喜儿的衣服。喜儿解释小金毛跟他不熟,小金毛平时也不喜欢别人抱,只爱窝在二郎怀里?。

皇帝把手?缩回去:“哪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行。”

二郎拎着板凳坐到?喜儿对面,小金毛跳到?二郎怀里?,二郎揉揉小金毛的脑袋:“分得清好歹,一会儿奖你半块西瓜。”

皇帝气笑了。

皇后见状也想笑,陛下还以为在长安吗,除了魏徵,没人敢给他添堵。

沈伊人提醒二郎少说几?句,本意是给皇帝留点颜面。二郎抱着小金毛起身:“去园子里?看看还有没有桃。”

喜儿叫陈冬日拿着篮子跟二郎一起去,没有桃就摘葡萄或地里?的瓜。

皇后不敢用凉的,所以皇帝没在她跟前吃瓜:“那里?不是果园吗?”

喜儿:“我家?的鸡鸭鹅都养在那边,还有一片菜地。”

皇后这几?日没见到?鸡鸭,潜意识认为被她吃没了:“最近几?日听?到?公鸡打鸣,也是园子里?的公鸡。”

宁氏坐在小床另一边帮小薇抱孩子,闻言就说是她家?的公鸡。然?后又说也不一定,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鸡。

喜儿:“鸡跟鸡不一样,你吃的鸡是吃果子和菜、虫子长大的。他们的鸡什么都吃。”

宁氏觉着这话?好笑:“鸡原本就什么都吃。咱们村只有你认为吃果子长大的鸡肉鲜嫩没有腥味。”

“本来就是!”喜儿瞪她一眼:“不懂少说话?,好好照顾你侄女。”

皇后见小薇的孩子醒了,就问兕子是不是也醒了。沈伊人朝床上看一眼:“没有。睡得好着呢。兕子真乖,吃饱了睡,醒了也不闹。蓼蓝小时候也没有她这么乖。”

喜儿:“我小时候这么乖。”

沈伊人噎了一下:“人家?说什么你都能拐到?自己身上。赶明?儿叫兕子给你当女儿吧。”

二郎跟他姐和姐夫提过一句,陛下想跟他和喜儿结干亲。沈伊人惶恐,也认为帝后都护不住小公主,二郎和喜儿何?德何?能。钟子孟又迷信了,说天上诸神瞧不上民间的孩子,兕子认在二郎和喜儿名下,说不定能长大,就像村里?有些孩子体弱只起小字,及冠或及笄后再起名。

沈伊人心疼小公主,钟子孟这样一说,她反而劝二郎,万一有用呢。

皇帝打定主意跟二郎结干亲,沈伊人就顺便把此事说出来,省得以后村里?人闲着没事胡思乱想。

喜儿:“当就当!我还怕你不成?”

“又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沈伊人无奈,“去园子里?看看还有多少熟的果子。”

以前皇后听?儿子们说喜儿的鸡鸭鹅在园子里?,她以为是院子里?,心说不在院子里?还能养在门外吗。她还跟身边女官嘲笑过儿子无知?。

现在想起来,皇后不禁想笑自己 :“喜儿,还有多少只鸡鸭鹅啊?”

“够你补身体的。”喜儿停下来想一下:“还有十几?只公鹅,六七只母鹅,母鸡和母鸭加一起有二十多只。公鸡和老公鸭没数。我去数数。一天一只也够吃到?中秋。”

第135章 痊愈回京

三伏天过?去皇后也没再出现血流不止的情况, 帝后不?敢疏忽,叫二郎给长孙无?忌去一封信。

五日后,二郎驾马车载着帝后二人到安阳县城外一座大宅子里, 长孙无?忌和四位太医已等候多时。太医为皇后诊脉,接着又问询一番,皆不?明白皇后是如何痊愈的。

几个太医连声?说:“怪哉!怪哉!”

长孙无忌:“操心的事少了, 身体?就好了呗。”

皇后行事谨慎周全,不?得不?劳心费神?。闻言, 太医就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皇帝问太医如今是否可以回宫。

太医看看皇后的脸色,跟去年差点小产时有一比,远不?如前几年。四位太医互相?看看, 由擅长女子病症的太医斟酌劝帝后再?在此地静心调养一至两个月。接着这位太医就要去开食补方子。二郎叫他先等一下, 告诉他皇后早上小米粥,晚上桃胶或莲子银耳,中午有羊肉汤, 有公鸡汤,偶尔也有鸭汤。

听到这些, 太医立刻向帝后禀报,他开的方子也是这些东西。

长孙无?忌问能否用人参鱼肚或燕窝。

太医一时陷入犹豫。

二郎:“皇后体?弱食量小,用极好的食材跟用莲子红枣一般无?二?”

太医微微点头, 对皇帝道:“皇后是这样调养好的,臣不?建议临时换方子。”停顿一下, “臣听杜相?提过?此地山清水秀,别处的人参燕窝不?见得比此地的萝卜白菜养人。”

皇帝不?禁握紧皇后的手,问:“不?能跟克明似的回去一两年又病了?”

皇后很怕自己突然大出血, 也想在此地稳两个月:“可是陛下离京——”

“朝中有太子。”皇帝打断,“如今你和朕都在, 他都敢出乱子,以后如何担得起万里江山?再?说了,现?在犯了错有朕替他解决,以后犯了错,受苦受难的又将是黎民百姓。”

二郎很是意外?:“难为您还知?道宠子如杀子。”

“养废一个你这样的,同样的错误我还会犯第二次?”

二郎噎得喉咙疼。

长孙无?忌大乐。

皇帝和二郎同时瞪他。

长孙无?忌改问皇后是否在此用饭。

皇后:“村里做我们的饭了。”

皇帝令长孙无?忌稍作休息就回京。

有个太医年迈,长孙无?忌不?敢行太快,他是昨日傍晚到的。休息一晚也差不?多了。帝后和二郎走后,长孙无?忌就带四个太医回京。

回去的路上,皇后又问皇帝要不?要回京待几日。皇帝不?假思索地表示在此地陪皇后,直到她痊愈。

皇帝确实有意趁机考验太子。二郎看出这点,劝皇后不?必担心,有人敢对江山或太子不?利,长孙无?忌定会来请陛下回宫。

皇后见状只能任由皇帝在此地陪她两个月。

夏天的燥热过?去,迎来秋高气爽,又因皇后大好有了食欲,八月初皇后脸上就有了血色。不?巧没过?几天钟家就忙起来,收黄豆高粱等物?。

帝后不?擅长农活索性照看孩子,小薇做饭,稚奴烧火。稚奴见母亲可以抱着妹妹到屋后地头上再?回来,他在厨房里热得小脸通红,心里也是欢喜的。

少年一边看着锅底的柴一边问:“小薇姐姐,我母亲的身体?是不?是痊愈了?”

“快了。听我舅说最迟九月底便可回京。”

少年满脸笑容:“太好了!兕子呢?”

“回去啊。”

“她不?是叔叔婶婶的女儿吗?”

小薇失笑:“不?是过?继,是再?给她找一对父母。你父亲担心他和你母亲护不?住妹妹。”

“多俩人保护妹妹啊?可是我家有很多人啊。”

小薇不?知?如何解释:“多两个人保护妹妹不?好吗?”

“我的身体?也弱,我父亲说过?。”

皇帝牵着小薇的小女儿,皇后抱着兕子朝厨房走来,想问问要不?要帮忙,结果就听到这句。夫妻二人无?奈地相?视一眼,转身往外?去。

小薇:“稚奴,你误会了,兕子不?会留在这里。以后就算来也是因为长安闷热她的身体?受不?了跟你一起来。”

“谁说要留在这里啊?”稚奴绝不?承认他想多了,“小薇姐姐,还得忙几日啊?”

小薇放下刀准备炖菜:“连同金宝家的四天吧。我们家的,明日下午就差不?多了。”

“四天很快的。”

小薇点头,是很快,但是也辛苦。

头两天帝后只觉着钟家一家忙。又过?三天,只需早上晒粮食,晚上收上来,二郎闲下来坐到皇帝身边,皇帝才发现?他瘦了一圈。皇帝趁机劝二郎随他回京,以他的才能不?该埋没于此。

二郎:“我不?在这里,你可能已经成了鳏夫。”

此话真?戳心。皇帝差点气晕过?去。

皇后身上爽利,心情?极好,还有心思附和:“所言甚是。”

皇帝瞪一眼皇后,起身把椅子往一侧移,离试图气死?他的人远远的。稚奴趴在小床边看妹妹睡觉,听到动静瞥一眼父亲:“幼稚!比你还幼稚。”拉着妹妹的小手,“母亲,妹妹越来越好看了。”

皇后:“像我还是像你父亲?”

“像父亲还能好看?”稚奴连连摇头。

皇帝气得险些连名带姓吼儿子:“你跟我幼时一模一样。”

“我又不?知?道你以前什么样,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稚奴反将一军,“父亲,我好看吗?”

皇帝不?想夸儿子,又不?想埋汰自己:“自己打盆水照照去!”

兕子被?吵醒。二郎见皇后想起来,先她一步把干女儿抱起来:“小金毛,过?来跟妹妹玩儿。”

小金毛喜欢二郎,听到二郎喊它就跑过?来。二郎跟皇后解释一句,小金毛身上没跳蚤。

稚奴拎着板凳坐到二郎面前,拉着小金宝的一个前爪:“有为哥哥给小金毛洗的。小金毛很干净,不?会弄脏妹妹。大黄就不?如小金毛干净。”

趴在树下假寐的大黄狗看过?来。稚奴隔空指着它:“说得就是你!叫你洗澡跟要你命一样。”

大黄挨训,继续睡。

帝后看到这一幕讶异一声?。皇后问二郎,他家的大黄是不?是也能听懂人话。

二郎:“能分辨出语气好坏。我总感觉喜儿养的鹅也能听懂一些。喜儿进?圈抓鹅,大鹅就叫的特凄惨。”

皇帝摇头:“鹅听不?懂。喜儿要杀它,它可以感觉到危险。”

稚奴不?这样认为:“大鹅会看家,听得懂。”

皇帝:“以后别喝鹅汤吃鹅肉?”

稚奴不?再?理他,拉着妹妹的手跟小金毛手拉手:“妹妹,这是小金毛。你要叫小金毛哥哥。”

皇帝又想训儿子,皇后扯一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果不?其然,稚奴看过?来,等着父亲开口?训他。皇帝楞了一下,不?敢信,问皇后儿子是不?是故意的。

皇后点头:“可能已经想好如何反驳。”

“幼稚!”皇帝瞪一眼儿子。

稚奴起身回屋。

此地温暖,这个时节还有西瓜,稚奴找到篮子就喊有为进?园子。有为叫铁柱陪他去,铁柱一动不?动,金宝起来:“一个比一个懒。”

金宝挑一个大西瓜,一个小西瓜,稚奴叫他把小的切开,他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蹲在父亲对面吃瓜。

皇帝气得简直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皇后忍着笑问:“稚奴,何时变得这么会气人?”

稚奴不?是最近几日才学会气人,而是前些日子没心思气父亲。

“吃瓜也不?行啊?”稚奴不?答反问。

皇帝指着儿子:“我没打过?你们,不?等于我不?打孩子。”

“仅仅为了一口?瓜?”稚奴震惊,仿佛说您是当今天子吗。

皇帝被?儿子的神?色架起来,顿时觉着一口?气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就在这个时候,喜儿从东边过?来:“喜儿,稚奴糟蹋西瓜,只吃中间没籽的部分。”

喜儿不?知?真?相?,走近一点就训稚奴:“很会吃啊。剩下的给谁吃?”

稚奴起来,不?敢置信地说:“你几岁?”

喜儿皱眉:“说谁几岁?”

“不?不?,不?是你,我说父亲。我只切一个瓜,才吃两口?。”稚奴举起来,“你看。不?信可以问金宝,金宝侄儿帮我摘的。”

喜儿糊涂了,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帝儿子,谁说得是真?的啊。

皇后笑:“稚奴调皮,拿着西瓜馋我们,你哥哥生?气,希望你教训他。”

喜儿朝稚奴脑门上戳一下:“坏吧你。”

稚奴笑着移到她身侧:“我跟父亲闹着玩呢。婶婶,竹筐里有什么?”

“几条蛇。我查看篱笆墙时撞到我脚上的。可能想上山冬眠。”喜儿问皇后,“吃过?蛇羹吗?”

皇后:“可以尝尝。”

“当它是黄鳝。”喜儿看到姐夫出来,把竹篓递给他,“叫冬日收拾。”

二郎:“哪来的竹篓?”

“在那边摘菜的人给我的。”喜儿又提醒姐夫用好了给人送过?去。

沈伊人在院里听到这话,小声?嘀咕:“她真?会使唤人。”

小薇:“可以大点声?。舅母不?打你。”

沈伊人扬起巴掌要打她,小薇吓得往陈冬日身后躲。蓼蓝见她娘这么胆小,摇头晃脑出去找舅爷。小薇叫住她:“不?吃西瓜?”

蓼蓝摇头:“吃一点就涨得慌。我去摘香瓜。”

小薇问她娘皇后可以吃吗。沈伊人一副“你疯了”的样子看小薇。小薇端几块瓜给她舅她舅母和皇帝送过?去。

皇帝体?谅皇后,没接西瓜,二郎把他的那块给小金毛。然后帝后就看到小金毛跟小孩似的,把瓜瓤啃的干干净净。小吃完了也不?乱扔,瓜皮放盘中,二郎拿手帕,它也跟着擦嘴擦爪子。

帝后二人连声?感叹小金毛成精了。

二郎把兕子递给小薇,拉着小金毛进?屋洗爪子。

皇后见状对皇帝说:“小金毛像人,也是因为二郎把它当人。”

皇帝摇头:“也是它有灵性。长安城中那么多耍猴的,没听说过?谁的猴知?道擦手擦嘴。”

稚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金毛弟弟是天下最聪慧的猴。”

皇帝不?想理儿子,问皇后冷不?冷,要不?要去屋里。稚奴冲着他的侧脸翻个白眼,移到小薇身边逗妹妹说话。

随着西瓜秧割掉喂养,西瓜地被?喜儿种上各种菜,清河村终于有了秋意。又过?半个月,喜儿跟小薇上山寻山珍,完好的晒干,破损的烧汤。

十来天准备许多山珍,喜儿又准备许多干菜,还三笼子鸡鸭鹅,黄豆、高粱等物?各准备五斗米,又准备两石粮食,装满满两车,帝后准备返京。

皇后看到这么多东西想起以前穷亲戚临走时的场景。她不?好意思多看,皇帝还觉着少了,若非二郎态度强硬,他敢把整个钟家,包括牲畜果园在内都搬去秦岭脚下。

躺着来,站着走,皇后心里很是复杂。喜儿把兕子送上去,小人儿大概跟喜儿有了感情?,抓着她的手不?愿意上去。皇后哄她“过?几日再?来”,稚奴又在一旁说“跟哥哥一起来”,小公主才舍得撒手。

车动起来有风,喜儿提醒皇后放下车帘,皇后微微摇头:“喜儿,明年二郎去接兕子,你也过?去玩几天?”

喜儿点头:“你回去就把小事交给其他人。反正她们不?敢越过?你。她们无?事可做就有心思给你添堵。”宁氏等人都在一旁,喜儿不?敢说的太明,瞥一眼皇帝。

皇后看到皇帝才意识到喜儿说的“她们”是指后妃。皇后哭笑不?得:“没人敢给我添堵。”

“吃穿用不?都得你操心?长安下雪,家里不?需要炭吗?这种小事叫她们盯着。你一个月查一次就够了。”喜儿想一下,“就把你们家当福满楼,你是福满楼东家。谁不?听话就把她撵出去。”瞥一眼皇帝,“担心他用惯了不?舍得啊?”

皇帝皱眉:“我怎么觉着你一点也不?傻呢?”

“你才傻!”喜儿不?高兴。

皇帝噎了一下,扭头训稚奴:“坐好!”

稚奴翻个白眼放下另一侧车帘。二郎提醒充当车夫的禁卫:“兕子身体?弱,走慢点。”

禁卫点点头,缓缓掉过?车头,皇后又跟沈伊人、宁氏等人道别。

宁氏感慨:“这位夫人真?是世?家女啊。来这里几个月,没见过?人家失礼。”

钟文长:“她夫君这点不?如她,动不?动大呼小叫,跟土匪似的。”

宁氏瞪他:“别胡说!人家什么都懂,肯定也是世?家贵公子。”

钟文长:“我自然知?道。否则怎么可能把二郎叔教的什么都懂。就是他做派,太不?拘小节了。”

帝后二人在此住了几个月,突然离开,二郎心里空落落的。喜儿见他好像一脸茫然,等车快到前村,喜儿才拉着他去园子里。

二郎疑惑不?解:“来这里干嘛?”

“皇后这次回去,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咱们村。”

二郎盯着喜儿:“实话告诉我,当真?没有奇遇?”

第136章 全民皆兵

喜儿毫不犹豫地摇头。

二郎不信, 也不舍得逼喜儿。他内心深处也不希望喜儿有奇遇。凡事必有因果。他也怕喜儿因为“奇遇”折寿:“没有就没有吧。”停顿一下,“谁想?来谁来。我乐意就留他们吃顿饭,我不乐意他们别想踏进咱家一步。”

有二郎这句话喜儿就踏实了。

大抵天冷之故, 年前并没有人造访清河村。春暖花开,喜儿一家在地里插秧,村口出?现几辆马车。

蓼蓝大了可以照看妹妹, 小薇在田里,她好?奇地问:“又是谁啊?”

喜儿:“又不能帮我们干活。管他呢。”

自打帝后来过清河村, 小薇就不稀罕达官贵人。闻言,小薇点头附和,继续插秧。

车夫叫住往地里运秧苗的少年:“沈公子家在哪里?”

清河村只有一人姓沈, 孩童们口中的“沈爷”。少年朝钟家方向?看去, 车夫上车,三辆马车很快停在钟家门外。

坐在地头上的蓼蓝想?过去,有为先一步抓住她, 又把好?奇心盛的小金毛按回去。他也没整理衣物,卷着衣袖和裤脚过去:“请问找谁?”

车夫先问有为姓氏名谁。

车里的人依然没有下来的意思。有为瞥一眼马车, 嗤笑一声,锁上大门回地里插秧。车夫愣住,接着就隔着车门禀报, 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子,看年龄像沈公子的外甥, 很是不客气的把门锁上了。

车帘终于掀开,看到遍地都是插秧的农夫:“沈公子不在这里。”

车夫:“不在这里?”

车上的人很是笃定:“去问问沈夫人在不在家。”

车夫到地头上居高临下地问蓼蓝:“沈夫人在家吗?”

蓼蓝不认识什么夫人。皇后在此几个月也没提过自己乃世家夫人。蓼蓝脱口而出?:“没有沈夫人。”

车夫奇怪,难道找错了:“这里不是清河村?”

“是清河村啊。”蓼蓝摇了摇头:“没有沈夫人。”

车夫又问:“沈公子吗?”

蓼蓝再次摇头, 只有“沈爷”,还是她舅爷, “也没有。”

童言无忌。

小孩子不会撒谎。

车夫怀疑那位少年骗他。车夫回去把他的猜测告诉主家,车上的人终于舍得下来,然后移到中间那辆车前,低语几句,中间车上的人下来。

有为讥讽:“终于舍得露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来了。”

陈冬日咳嗽一声,给?小舅子使个眼色——慎言!

有为扫一眼家人们:“都别过去。我去会会那老头。”为了不被来人看出?来,有为到地头上抓起一把秧苗就往地里扔。

不远处金宝也正往地里扔秧苗,再远处也有人扔秧苗,所以三辆马车上的人没有发现有为故意在此等他们上前。

有为扔三把秧苗,一行人到有为身后,这次依然是那位车夫开口:“小兄弟——”

谁是你兄弟?有为没有兄弟,充耳不闻。

从?中间车上下来的人年近半百,也有可能五十多岁,勋贵之家奴仆成?群饮食讲究,看不出?真正年龄。那位老者拱手?道:“小公子,请问小公子可是沈公子的外甥有为?”

从?前车后车上下来的人皆露出?不赞同的目光。有为转过身正好?看到几人眉头微蹙。有为打量一番居中的老者:“还是有懂礼数的啊。”

前车后车上的人皆满面怒容,有为装没看见:“找我舅啊?”

老者瞪一眼左右家人随从?:“敢问沈公子在何处?”

有为朝地里看一下。

老者身边的人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说御弟怎么可能在地里插秧。

有为:“多日无雨,过几日可能会下雨,我们必须尽快把秧苗种下去。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老者表示他闲着无事来此踏青,听闻老友在此,顺便探望老友。

有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趟青够远的,从?长安踏到安阳。

“明人不说暗话?。我家没灵药,也没有神奇的瓜果蔬菜。克明伯伯在此住一个月勉强下地。那位夫人只是女?子生?产后的病,两个月依然面无血色,四个月方痊愈。您在此住十天半月跟在秦岭脚下一样?。”

有为的长相和身高随二郎,但?他此刻太邋遢,老者称他“公子”,心里只把当成?仗着沈二郎而狂傲的山野小子。听到这番话?,老者才?重视起来:“你知道我找沈公子何事?”

有为:“清河村前低后高山清水秀是块福地呗。福地又不是菩萨道场。病人来此住几日便可痊愈,我们一家岂不早就得道成?仙了。”

春天多发病,老者近半个月病了两次,中间只隔四五天。家中小辈劝他趁着休沐,又赶上请了病假,到清河村住几天。

老者一向?谨慎,这次因为病痛烦躁也没多想?。有为这番话?令他如梦初醒:“小公子所言甚是。”

见他听得进人话?,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恼怒,有为脸色好?了不少:“叫我有为吧。既然是我舅舅以前同僚,没有来了就走的道理。”说着话?,有为就去开门,“请进。”然后朝地里打个手?势。

二郎在地里洗洗手?,对喜儿说:“我过去看看。”

喜儿点头。

二郎故意问:“不跟我一起去?”

喜儿听出?他言外之意,人家是冲你来的。喜儿两眼一翻:“我去干吗?念经超度啊?”

沈伊人朝她扔一把秧苗:“又说傻话?。”

二郎笑笑,趿拉着草鞋回家。

陈冬日紧张:“小薇,我怎么觉着来者不善啊?”

小薇很是好?奇:“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弟态度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跟个刺猬似的?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也能看出?小弟像换了个人。”

小薇:“舅舅的那些朋友哪个不是先写信再登门?一声不响过来的也是进村就下车,而不是跟大家闺秀一样?羞于见人。”

喜儿:“我看你才?胡说。大家闺秀是指世家望族有才?的女?子。人家才?不怕见人。”

“我没你读书?多行了吧?”小薇跟陈冬日换一下,“你去舅母那边插秧。”

钟子孟:“快点干活。上午干完,下午都去帮金宝插秧。”

小薇不敢再跟喜儿拌嘴。

二郎到堂屋有为正忙着倒水,老者放下水杯本能起身,盯着二郎看一会儿,大为震惊:“你不会老吗?”

“说什么呢?”二郎一时没听懂。

老者张张嘴:“你,十年前就这样?啊。”

“我十年前不是这样?。”二郎摸摸自己的脸,“那时候多嫩啊。”

老者不禁露出?笑意。二郎请他先坐下歇息,同他解释:“我家人比地多,一年只需辛苦十天半月,不必跟同僚周旋,不必操心朝政,还跟你似的,我窝在此地图什么?”

老者抿口水想?附和几句,水过喉咙嘴里甘甜,他不禁先问有为“是否只是井水”。有为有时候也实在:“烧开的水。”

“不曾加糖?”

有为:“需要加糖吗?”

“这里果然山清水秀啊。跟此地的水比,京城的水就像刷锅水。”

二郎:“看你气色近日病了?”

老者点头,叹了口气:“身体不行了。也是听说秦将军在此日渐好?转,我才?厚着脸皮打扰你。”

“他没说在此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来人乃宇文士及,跟秦叔宝没有太多交集,不好?多问。以前他跟二郎时常碰头,因二郎身份特殊,帝后都拿他当家人,为人谨慎的宇文士及不敢僭越,所以跟二郎也只有同僚之谊。

“我认为生?死有命,来此续命过于荒诞。”宇文士及摇摇头,笑自己可笑,“见笑了。”

二郎:“我家没有奴仆,只能留你吃顿便饭。如果不着急回京,可以在此歇几日。若要调养身体,最?少也得二三十天。”

“你外甥有为方才?说了。那我就叨扰几日?”

二郎点头:“我先去地里,秧苗不等人。有为,陪仁兄四处看看,我家有几间空屋子,你看看今晚住哪里。”

宇文士及起身相送。

二郎出?去,宇文士及令家人随从?驾车回城等他。家人不放心:“您一个人在此?”

有为讨厌他带来的人:“我们村三十岁以下七岁以上的人都会剑法。否则我舅的义兄和嫂嫂如何敢在此四个月。”

宇文士及诧异:“全民皆兵?”

“差不多。放心吧。”有为指着对面的房子,“以前克明伯伯过来就住这里。”然后又指东边,“东偏房有两间空着,我建议你还是住这里吧。”

宇文士及点头:“我明白。”

有为:“真明白?”

“真明白。你舅的义兄住过。”

有为少年老成?地摇了摇头,叹服道:“你们都是人精啊。”指着他爹娘房间对面的卧房,“那就这间吧。”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这里白天暖晚上凉。外面温暖屋里阴凉,跟长安相反。”

有为天天铺床,很快就把床铺收拾平整,“如果不困,那就去门外?”

主人家在地里忙碌,他也不好?意思躲在室内。有为见他点头,拎着摇椅。宇文士及又大为诧异:“此地也有这种椅子?”

“这种椅子就是我舅做的。我家没有别的进项,只有前后几亩地,舅母哪舍得年年往长安送东西。”有为把椅子放在蓼蓝身边。

蓼蓝歪头打量宇文士及:“不找沈夫人啦?”

有为差点摔田里:“小傻子。你这位爷爷说的沈夫人就是你舅奶。沈公子是你舅爷。”

蓼蓝惊呼一声:“舅奶还是夫人?”

“小点声,叫你舅奶听见,让你喝三天清汤寡水的粥。”听到马蹄声,有为朝身后看去,三辆车掉头回去。跟来时密不透风不一样?,前后两辆车都掀开车帘往外看,很是担忧的样?子。

有为轻笑一声就下田插秧。

午时左右,钟家一家受不了,累得腰疼。金宝一家三口也受不了,田里的秧苗干完,就到地头上歇息。歇了一炷香,喜儿和二郎起身去园子里。

钟子孟同宇文士及闲聊,问他什么时候到的,能在此住几日。

宇文士及叹气道:“五六天。”

“不够来回折腾的。”钟子孟摇头。

宇文士及:“我还是请假来的。”

钟子孟:“那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再忙明天一天就没事了。”

“这个时节有果子?”宇文士及朝园子里看去。

钟子孟:“有樱桃,但?还得半个月吧。二郎跟喜儿不是去摘果子。”

果林深处养着鸡鸭鹅。二郎和喜儿抓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宇文士及见夫妻二人一人一只鸡,又对钟子孟说:“破费了。”

钟子孟:“没用粮食喂养。园子里的菜叶子被虫吃的果子鸡鸭鹅都吃不完。”

喜儿跟二郎直接去厨房烧水。自然是二郎烧火。喜儿坐在他身边歇息。二郎对她说:“我感觉以后来住四五日的人只多不少。”

喜儿:“我的东西只招待你以前的同僚。他们的子女?和这几年入朝为官的人,爱去哪儿去哪儿。”

第137章 一世安稳

二?郎笑着点头:“果园是你的, 鸡鸭鹅也?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

“他们带着礼物上门呢?”

二?郎:“我们家?又不是?客栈,留顿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足够了。”

“你负责撵人啊?”

二?郎点头。

其实无需二?郎出面。二?郎只留宇文士及一人?住下, 他家?人?就明白二?郎不是?谁都欢迎。后来这些?人?回到长安告诉亲友,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歇了这心思。

话说回来,钟子孟有意讲一些?宇文士及感兴趣的事, 宇文士及有心说一些?钟子孟听得懂的事,以至于俩人?聊得挺好。就在宇文士及露出笑意之际, 一直坐着的小金毛起来往院里跑。

宇文士及早就看到金猴,因为?长安城中有养猴的,他并没有大惊小怪。可猴子穿鞋, 还?是?此生第一次见。宇文士及指着小金毛, 张口?结舌。

钟子孟笑着解释:“二?郎养的。小金毛在我家?好几年,越来越爱跟人?学。它见我外孙女穿鞋也?要穿鞋。孩子的鞋哪能让它糟蹋。我妻子就可着它的爪子做几双。它一身毛冬天不冷,可看人?穿衣它也?要。成精了。”

最后三个字让宇文士及觉着夸张了。

吃饭时小金毛坐到二?郎身边的凳子上, 宇文士及差点惊掉下巴。小金毛喝汤吃肉无需二?郎照顾,吃饱了还?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擦嘴巴, 宇文士及又险些?失态。

整个下午宇文士及都没心思关注插秧情况,频频打量小金毛。小金毛坐在地头上跟蓼蓝照看妹妹。蓼蓝吼她妹,小金毛动手, 看到妹妹想跑,一把把她拖回来, 妹妹不跑,小金毛就不管,再跑再拖。

宇文士及忽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说此地有灵。

钟家?床铺无异味, 牲口?圈被钟子孟打扫的很干净,在室内也?闻不到异味, 跟在府中一般无二?。宇文士及睡得舒服,突然听到一声鸡叫,他惊得霍然起身。

钟子孟比他大几岁觉少,听到动静端着灯过来:“吵醒了?”

“克明也?是?吗?”

钟子孟:“他身体不如你,睡一会就难受醒了。去年陛下在这里没等鸡打鸣就惊醒了。”

“担心皇后?”

钟子孟点头:“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现在不睡白天更睡不着。”

翌日清晨,鸡鸣狗吠,村里比东西?市还?热闹。

好时节,牲畜不嫌热。鸡累了,狗困了,换成大鹅和鸭子。临近傍晚,又是?牛羊的天下。天黑下来,又有野猫出没。

宇文士及在钟家?五日,跟刚来那天气?色相差不大。

午后,宇文士及到门外,他发现外面比屋里安静。二?郎搬张摇椅坐到他身边:“后悔了?”

“你家?的米和水比长安的好,公鸡香,母鸡鲜,可这里,我真住不惯。”宇文士及说着话坐起来,“伯施怎么习惯的?”

二?郎:“伯施陪克明来的。克明随时会过去。伯施那次都把他的寿衣带来了。半夜时常起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哪有心思在意屋里有没有老鼠,是?不是?有野猫。”四周没旁人?,二?郎继续,“陛下头一个月跟伯施差不多。第二?个月可以放宽心,他也?已习惯。叔宝兄跟驸马以前在坟头上也?能睡着。”

宇文士及苦笑:“我是?第一个从你家?回去气?色不好的吧?”

二?郎:“所以我家?确实没有神?灵庇佑。”

宇文士及叹气?:“不止村里热闹,我也?静不下心。”

“何时回去?”

宇文士及:“再叨扰一日。”

二?郎:“我明日进城跟他们说一声?”

宇文士及点头:“你家?的米——”

“没了,没了。”二?郎连声拒绝。

宇文士及想生气?又想笑:“我给钱?”

“我家?只有三亩稻,他拉走两石。”二?郎说起这事就很无语,“前些?日子叫无忌问我家?中是?否还?有余粮。我又给他两石。请福满楼管事送到无忌府上的。下个月我们就得吃前年的陈粮。”

宇文士及回头看一下:“只有这些?水田?”

“这里一直山多地少。”二?郎朝东边看去,“我妻子的果园种了那么多年,地里还?有很多石子。我家?屋后几亩麦地,我姐姐和姐夫闲下来就收拾,一亩地收拾近一年。”

宇文士及听明白了,有钱雇人?也?别想当年就有收获。

“此地只有山清水秀啊。”

二?郎点头:“明日进山看看?”

宇文士及摇头,精力不济,哪里都不想去。

翌日,二?郎找村里人?买一些?山货,又同宇文士及进园子,抓四只母鸡。宇文士及得知鸡是?给他准备的,先向?二?郎道谢,接着拒绝:“城里的水不好,带回去也?是?糟蹋。”

二?郎放回三只:“今天一只,明早再杀一只。”

回去当天,宇文士及吃着鸡丝面,喝着鲜鸡汤,又想在此住几日。没等他流露出不舍,大黄“汪汪”叫。宇文士及差点被鸡汤呛着。饭后,宇文士及就拎着行李和山珍打道回府。

坐上车,家?丁问他怎么不见好。宇文士及苦笑着实话实说,此时山清水秀不假,可是?也?不安静,不适合他养病。

回到京师,宇文士及好友都去他家?探望,其实想知道清河村是?不是?块福地。宇文士及一边怀念喜儿的鸡汤面,一边可惜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想吃清河村的鸡,就得忍受鸡三更半夜打鸣。最后宇文士及坦诚相告,受不了鸡鸣狗吠,不如去秦岭脚下寻一块地,修一处清净之所。亦或者去长安城外找个村子住几日,可以一觉到天亮就可以去清河村。

城里的贵人?进村就被鸡鸣狗吠吵得头疼,莫说几日,一日也?待不下去。

皇帝没打算把虞世南累死在任上,又适逢皇后病愈,皇帝心情一直很好,前些?天又收到二?郎送的米,虞世南趁机再次请辞,皇帝终于同意。

虞世南闲着无事四处凑热闹,听说宇文士及一脸病容的去清河村,又一脸病容的回来,他乐得写信告诉二?郎,清河村的福不是?谁都能享的。

二?郎透过纸都能看到虞世南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只回一句话,我的妻,非厨娘。

虞世南骂一句“小家?子气?”,就绝了去清河村的念想。

忙碌了一生,虞世南很想休息,可闲下来又浑身不自在。此时也?没有个“杜相”需要他照顾,他就去秦岭脚下买地修庄子。

等虞世南的庄子打好地基,附近又多几处。端午节他出游到秦岭,看到有人?比他修得快,气?得回去找杜如晦抱怨,秦岭脚下成了东西?市。

杜如晦:“你给二?郎写信,我们三伏天过去?”

说起这事,虞世南又忍不住抱怨二?郎薄情,不许他去。否则他也?不会在京郊买地修庄园。

真是?个老小儿,薄情都出来了。杜如晦失笑:“晋王和晋阳公主过去,我们护驾,顺便帮二?郎和喜儿照顾两位小主子。”

虞世南立刻回家?写信。

殊不知杜如晦此次去清河村并非护驾,而是?有一物需要他亲自送到二?郎手上。

六月中,钟家?的稻谷刚收上来,杜如晦和虞世南一行就抵达清河村。马车回去时捎走两石新米和两笼鸭和鹅。

小公主早把喜儿和二?郎忘得一干二?净,她趴在稚奴怀里,怯怯地看二?郎和喜儿。二?郎担心她哭闹,叫稚奴先抱她去东边乘凉,他和喜儿把吃的喝的送过去。

虞世南使唤有为?搬摇椅,他也?要去东边乘凉。

杜如晦表示他先进屋收拾行李。

二?郎注意到杜如晦给他使个眼色,就把外甥外甥女以及俩孩子都打发出去,到堂屋才问:“京城出事了?”

“京城出事陛下也?不会放我离京。”杜如晦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木盒,示意二?郎打来。

二?郎感觉里面的东西?烫手,故作轻松调侃:“伙食和住宿费?”

杜如晦嘴角含笑,等他打开?。

二?郎看到一片跟瓦当似的东西?,眉头微蹙:“杜相,伯施还?嫌我小——”看清楚上面的字,二?郎睁大眼睛。

杜如晦把行李放到床上:“免死铁券。你和喜儿此生可以分别用三次。有为?一脉可以用一次。”

果真烫手!

二?郎眉头紧皱:“胡闹不是?吗。皇后知道?”

杜如晦:“皇后起初不知。原料是?辅机找的。辅机以为?皇后知道,陛下雕好后他跟皇后表示他也?想要一块,还?说他不贪心,只求免自己一死。皇后才知道陛下又闷声干大事。”

二?郎很无语:“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二?人?知道。”杜如晦在二?郎家?活过来,所以不羡慕嫉妒二?郎。杜如晦一度怀疑陛下把此物交给他,也?是?因为?他比谁都希望二?郎一世安稳。

二?郎叹气?:“以后可算能理直气?壮地找我要米要面了。”

杜如晦想笑:“不能都给他啊。”

“都给他喜儿不得把家?拆了。”二?郎把东西?放回去,“我先放屋里。”

杜如晦:“不告诉喜儿?”

“她不在意这个。”二?郎了解喜儿,“她可能会说陛下想要我的命,大可先令人?把此物偷走。因为?这事只有你和辅机知道。”

没过几日,杜如晦趁着二?郎和喜儿不在身边,把此事透漏给稚奴,又提醒稚奴不可叫外人?知道。

稚奴已有十岁,除了复杂的朝政,他什么都懂。可稚奴年少心眼浅,问杜如晦是?不是?很羡慕他叔。

杜如晦笑着解释不是?羡慕,他一定会走在二?郎前头,万一东西?被偷都没人?给二?郎证明。稚奴闻言觉着奇怪:“我父母知道啊?”

杜如晦:“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父母不宜出面。”

“那给我叔有何用?”

杜如晦:“你父母好好的,没人?敢动你叔。那个东西?是?保他以后的。”

稚奴顿时明白:“父亲怕高?明犯糊涂吗?知子莫若父啊。”

杜如晦被他故作老成的样子逗笑了:“也?不怕高?明打你。”停顿一下,认真问:“我俩的秘密?”

稚奴:“你欺君啊。”

“只有这一件事。因为?我的命是?你叔和你婶救的。”

稚奴拉着他的手击掌:“逗你呢。母亲的命也?是?婶婶救的。你都不知道,起初母亲吃的喝的婶婶都不叫别人?碰。因为?婶婶希望母亲沾沾她的傻福气?。傻福气?是?我叔说的。”

杜如晦:“你婶是?有福之人?。”

“我也?是?有福之人?。因为?我有个有福气?的婶婶。”稚奴捏捏自己的小胳膊,“父亲说我以前很爱生病,跟兕子一样。晋阳还?是?叔叔婶婶的女儿,为?了妹妹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杜如晦放心下来。

稚奴:“你来这里就是?为?此事吧?”

杜如晦:“不可以在此养病?”

稚奴摇头:“父亲才不舍得放你休息。还?是?我叔有先见之明,早早躲到这里。”不禁轻呼一声,“说曹操曹操到。”起身招手,“叔,这里。”

二?郎拎一筐瓜过来:“又想切开?一半挖着吃?”

“我和有为?哥哥吃一半。”稚奴不等他拒绝就朝院里喊有为?。

有为?拉着驴车出来,二?郎把瓜放车上。稚奴抱走一个:“有为?哥哥,你去卖西?瓜啊?”

虞世南摇着羽扇慢慢悠悠说:“人?情世故也?是?一门学问。跟有为?一起去?”

稚奴拒绝:“我不需要懂这些?。”

二?郎把他放车上:“那也?得学一学。什么都不懂,底下人?敢跟你说一个鸡蛋一两金。”

“三个鸡蛋一文钱。”稚奴大声说。

二?郎:“鸡蛋换成别的呢?”

稚奴问:“你去吗?”

二?郎点头:“我再套一辆马车,装几筐桃。”

金宝进院把马牵出来。以防万一,二?郎用布包两把剑塞车边,经过前村又带上铁柱。

虞世南坐到杜如晦身边,杜如晦同他感叹二?郎心细,进城都带剑。

“陛下养大的啊。”虞世南担心村民听见小声说。

杜如晦:“听说喜儿打算明年种一二?十亩西?瓜,空出来的西?瓜地种黄芪?”

虞世南点头:“因为?《神?农本草经》把黄芪归为?上品。”

“这里合适吗?”

虞世南:“紫云英都可以,黄芪也?可以吧。只是?西?瓜地里石子多,不能用犁,得用锄头挖坑。”

杜如晦朝远处闲聊的村民看去:“有这么多人?帮忙。怎么突然想到种黄芪?”

“我上了年纪,时不时需要补药?”

杜如晦想叫他去屋里打盆水。

虞世南笑了笑:“我去看看明达。”

小公主刚到钟家?喜欢小薇。小薇二?女儿也?小,没法抱着俩孩子到处走,跟着她们出去转一圈累一身汗,就哄她们回屋。喜儿可以把她举到肩膀,一次惊吓过后,小公主就黏上喜儿。

虞世南找到喜儿冲小公主招手,小公主摇摇头,拉着喜儿的手往北探险。

喜儿带上小金毛和弓箭,跟小公主到山边,她望着“巍峨”的高?山看一会,吓得叫喜儿抱。

喜儿抱着她跑到屋角,小公主兴奋的咯咯笑,笑够了又要下来自己走。

碧空如洗,喜儿日日抱着小公主来回跑一圈,酷暑过去,小公主不愿意回京了。

帝后最小的女儿,不回去可不行。喜儿和二?郎送她到宫里。翌日趁着小公主午睡,喜儿和二?郎出宫。在长安住几日,喜儿就同二?郎回家?。

家?中葡萄还?没卖完,他俩到家?歇一日,天蒙蒙亮就起来剪葡萄。城门还?没开?,喜儿和二?郎分别架着驴车和马车到安阳城。但他们不进城,而是?绕过安阳,前往汉阴郡。

陈冬日问他岳父:“舅母以前不是?不爱出去吗?”

钟子孟嫌弃地瞥他一眼,这么多年没有长进:“你舅母是?不爱跟你进城!”

陈冬日尴尬地左右张望避开?他的目光:“那以后都是?舅母和舅舅去卖果子啊?”

钟子孟:“担心你没了进项?”

陈冬日惊恐,这个家?不是?舅舅聪慧,小舅子机敏,舅母精明吗。

第138章 考取功名

小薇先把?陈冬日好一番嘲笑, 然后才?告诉他:“我爹以前是京城杂货铺东家。你眼皮一动他就知道你想干嘛。”

陈冬日下意?识看老丈人的神色。钟子孟说:“俩孩子这么大没用你一个铜板还不满足?”

“我就是——”陈冬日不知该如何解释,谁能想到随口问一句,就被泰山大人洞悉他心底的阴暗部分。

钟子孟:“又没责怪你。谁没点小算盘。就是小薇也有。”

“爹, 说他就说他,捎带我做什么?”小薇抱起小女?儿躲出去。

陈冬日见状扛着长女?跟出去。

钟子孟摇头:“一对没出息的!”

有为从东屋出来:“少说几句吧。”

县试在?即,有为今年再不下场, 明年或后年就得服兵役。按照二郎的规划,有为今年应当去长安准备来年的科考。不巧准备参加县试那年赶上太上皇驾崩, 第?二年又是皇后病重。

钟子孟再次迷信,说这两年不是好年景,有为尚未及冠可以再等等。

有为也觉着无论县试还是州试都没什么难度, 再说, 过了?县试就不用服兵役,他赶在?及冠前考过就行了?。

今年是有为最后的机会,前几年不把?县试和州试放在?眼里的人竟然紧张起来。钟子孟和陈冬日多说几句他都觉着心烦。

钟子孟:“有为, 这一点就不如你舅。”

“他幼时自卖为奴,十?六岁征战沙场, 我像他那么小还只?想着吃舅母做的鸡蛋羹,十?九岁了?还没见过血,你却要求我像舅舅一样无论何时都稳如泰山, 不觉着强人所?难吗?”

钟子孟噎的有口难言。

“也不要觉着子不类父。你打小混迹于市井,十?几岁就在?铺子里迎来送往, 人到中年带着家人逃难,我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

钟子孟张口结舌:“我——出去行了?吧。”

沈伊人抱着小金毛随他出去。

院里安静下来,有为回到东屋, 跟金宝和铁柱一同看书?。

有为的声音不小,小薇和陈冬日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陈冬日乐得仿佛有为帮他报了?仇:“卤水点豆腐啊。”

小薇以为他会在?意?别的:“没听到有为说舅舅十?六岁征战沙场?”

“我知道。”

小薇有点失态:“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

陈冬日颇为得意?:“舅舅沐浴的时候我帮他打水, 看到他身上有很多伤。高?明母亲一看就是世家女?。皇帝也得给世家面子。舅舅还有那么多当过官的朋友。他们不可能放任舅舅被砍。既然不是宵小伤的,不就只?剩一种可能?”压低声音,“听说舅舅早年从长安回来病得差点死了?。村里人也都说他病了?。其?实?是伤势过重吧?”

小薇摇头。

陈冬日差点惊叫出声,看到岳父岳母出来,慌忙咽回去。

小薇:“伤口发炎,迟迟不见好。”

“不还是伤势过重。”陈冬日服兵役时听同袍说过英勇的天策上将,也听说过左右门神的事迹,那时觉着这些人都像古书?上的人物,遥不可及。可自打看到二郎身上的各种刀伤剑伤,他就开始做白日梦,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其?中一二。

陈冬日小声问:“舅舅当兵时不可能还叫沈二郎吧?”

“他都快到不惑之年了?,叫什么重要吗?”

陈冬日:“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他有别的名?。”

“猜吧。”小薇不怕他猜。

陈冬日找个木棍把?他听说过的那些人写下来,然而年龄都对不上,没有那么小的。唯一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天策上将更不可能是他,那位在?太极宫。

陈冬日:“小薇,舅舅的结义兄弟是不是大国舅?”

小薇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钟子孟过来:“瞎猜什么呢。”

“哪瞎猜了??”陈冬日很笃定,“大国舅比舅舅大七八岁吧。舅舅的结义大哥四十?出头。大国舅是他舅养大的,他舅出身渤海高?氏。他夫人定是世家女?——世家只?跟世家联姻。听说大国舅秉性豁达,舅舅的结义兄长不拘小节。还不是大国舅?还有一点,稚奴行九。”

小薇诧异:“这你也知道?”

陈冬日:“我听到舅舅喊过他小九。正好和大国舅有很多儿女?这点也对上了?。爹,我猜得对吗?”

钟子孟阴阳怪气:“对,就是大国舅。”

陈冬日:“猜错了??”

“怎么不猜他是侯君集?”

陈冬日想想进城卖水果时听到的市井闲言:“不是陈国公。他前年跟李将军出兵吐谷浑,就算前年年底回到长安,也不可能短短半年时间吃圆了?脸。舅舅义兄的身体?一看就是这几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钟子孟仗着他窥不到真相,不慌不忙说:“也有可能是英国公。”

“英国公帮着晋王打理并州,哪有空陪夫人来此养病。”陈冬日摇头,“爹,这是好事,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钟子孟想骂,我承认个屁!

“问你舅去!”

二郎和喜儿回到家,堪堪坐下,陈冬日就凑过去问他他结义大哥是不是大国舅。二郎的神色堪称一言难尽,陈冬日诧异:“真猜错了??”

二郎:“闲着难受就把?没了?西瓜的西瓜秧拔掉,再把?地整平,来年种黄芪。”

陈冬日确定他猜错了?:“可是——”

二郎:“陛下身边几十?个功臣,你听说过几个?”

陈冬日算了?又算,只?听说过一半。

二郎又问:“就没有可能是陛下兄弟的人?”

“不可能!”陈冬日果断说。

二郎说:“我看你是吃太饱了?。”

陈冬日一见他要发火,赶忙说:“我去园子里看看。”

二郎问他姐和姐夫外甥女?婿怎么突然想起来猜他义兄的身份。小薇还在?屋里,不禁说:“还不是有为嘴快,说你十?六岁征战沙场,把?他的好奇心勾出来了?。”

二郎:“别跟他说那么多。”

小薇隐瞒习惯了?,也没想过告诉陈冬日。不是怕陈冬日因此猖狂,而是担心他到陈家多喝两杯,被人恭维几句,什么事都往外秃噜。

喜儿对二郎道:“明日还叫他跟姐夫进城卖果子。累得腿疼口干舌燥,他就没空胡乱猜测了?。”

钟子孟也有此意?。

大枣有大有小,先长大的六月就可以吃了?。最小的割黄豆时才?泛红。所?以如今枣树上还有果子。翌日清晨,喜儿叫陈冬日和有为打枣,然后剪葡萄。葡萄和枣装车上就吃早饭,早饭后陈冬日就驾车进城,一刻也不得闲。

午时左右回到家,陈冬日把?筐拿下来,驴进圈,车推到变蛋棚下,他就去杜如晦以前住的房间睡觉。

小薇数落他:“身上那么脏就往床上躺。”

秋高?气爽的时节室内阴凉,陈冬日拉着被子蒙上头。

小薇见状关上房门,到院外就跟她舅说,明天还叫他去。

喜儿在?二郎身边串铜钱,冲蓼蓝招招手,蓼蓝拉着妹妹过去就跟妹妹伸手。喜儿抓两把?,蓼蓝转身给母亲。

宁氏在?不远处补麻袋,过几日用来装黄豆,见状故意?逗蓼蓝:“舅奶给你买糖吃的。”

蓼蓝靠着小薇的腿摇头笑笑:“才?不是。”说完,又把?妹妹的钱给母亲。妹妹瘪嘴哭给她看。蓼蓝又还回去两个:“母亲先帮你收着。”

未满三岁的小孩信以为真。

喜儿说:“你姐——”

“舅奶!”蓼蓝打断她。

喜儿把?话咽回去,抓一把?铜钱给小金毛:“要吗?”

小金毛伸出爪子接过去就塞二郎怀里。

饶是宁氏等人习惯小金毛越来越像人,也被它这举动惊得难以置信。

二郎摸摸小金毛的头:“改日给你买好吃的。”

小金毛大概听懂了?,跟二郎叽叽喳喳一番,看样子是说它需要什么。

随着树上的葡萄和枣卖完,县里反而热闹起来。这个时候连对儿子信心满满的钟子孟也紧张起来。只?因考试时间到了?。

清河村离县城近,就没有提前一日进城,

县试当日,二郎套马车拉着三位少年进城,喜儿骑驴跟着他们,在?喜儿身后还有几十?人,都是参加县试的村民和他们的家人。

车马不允许靠近考场,喜儿和二郎就远远地看着有为领着一众小子过去。

如今的县令不再是之前那位,但也听说过响彻长安的“清河村”。清河村的税也是全县最好收的。以至于上到县令下到衙役都喜欢清河村的人。县里这班衙差搜身时对有为一行格外和善。排在?有为后面的学?子小声抱怨,衙差一句“今年的税交齐了?吗?”把?人堵得一声不吭。

以前其?他村不屑跟在?喜儿后面喝汤。这些年下来清河村的人跟喜儿喝汤都能喝撑,导致一听说喜儿种草药,他们今年就收拾荒地种草药。不过这事喜儿还不知道。

有为不想太打眼,几场县试都表现得平平无奇。结果出来,有为跟金宝和铁柱的名?次相差很小。孙家因此认定铁柱虽然不如有为机灵,但比他会读书?。

铁柱忍不住泼冷水:“金宝的名?次都排在?我前面,谁给你们的勇气认为我跟排在?金宝前面的有为一样会读书??”

喜儿父亲脱口道:“有为比你大一岁。”

“有没有可能我和金宝只?能考这样,有为是想考这样?”铁柱又问。

孙家好几代都没出过读书?人,年战乱还差点绝户,以至于一时间没听懂,面面相觑,什么意?思啊。

铁柱的妹妹定亲了?,未婚夫是清河村村西头的人,明年到秋出嫁,此时还在?家中:“大哥的意?思有为可以控制名?次。”

铁柱点头。

喜儿大嫂极为震撼:“怎么可能?”

铁柱:“有什么不可能?有为的字比我的好,只?凭字他也能排在?我和金宝前面。”

喜儿大哥:“你们不是一起练的吗?”

“我和金宝用有为的笔墨纸砚练的。回到家就不练了?。下雨下雪天也没练过。除了?农忙那两天,有为早晚没断过。”铁柱无奈地叮嘱:“不要到处显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侥幸过了?州试到长安也只?能考明经科。”

孙家一众顿时歇了?到处炫耀的心思。

宁氏和钟文长很清楚金宝和有为的差距,听说有为只?比金宝多几名?,顾不上兴奋儿子以后也是读书?人,无需服兵役,跑到隔壁问有为是不是太紧张。

有为到考场门外都很紧张,进去了?反而不紧张,几天下来愈发的游刃有余。最后一天考完,时间还没到,他还有心思左右张望观察别人,差点被怀疑他作弊。

监考官员到他跟前见他写满了?,才?意?识到他闲得慌。

面对堂兄和堂嫂的担忧,有为不敢说实?话,羞赧地表示第?一次参加考试觉着新奇,静不下来作答。

宁氏和钟文长顿时被堵得胸口疼,想骂他可他考得比金宝好,不数落几句又不甘心。最后夫妻俩总共憋出一句话:“下次别这样。

下次便是明年秋。

这次县试清河村除了?有为和金宝,还有三个考过了?。那三位很清楚他们能过纯属运气好。所?以都没敢参加州试。

第?二年三月,稻苗种下去,二郎和喜儿就去汉阴郡租房,担心到秋参加州试的学?子都到了?,房子不好租,客栈也住满了?。

七月底,二郎带着三位少年去汉阴郡熟悉环境。开考那日,二郎和喜儿在?考场门口看到小薇前夫。二郎和喜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假装没看见,对方叫住二郎,阴阳怪气地喊“这不是舅父大人吗?”到跟前用鼻孔打量二郎。

喜儿手痒。二郎担心她控制不好力道,血染考场,先一步活动筋骨:“你说我把?你的头拧掉,刺史?敢治我的罪吗?”

梁秀才?伸长脖子叫二郎尽管拧。

二郎上手攥住他的脖子把?人提起来,考场外的衙役一见有人闹事,慌忙跑过来把?二郎团团围住。不过因为梁秀才?的脖子在?二郎手里,没人敢上前。

梁秀才?憋得脸色通红用眼神示意?同僚,不必管他,拿下此人当紧。

然而没人敢上前。

考场离刺史?府衙不远,担心出人命的衙役就去禀报刺史?,民间又称太守或郡守。刺史?想着立功的机会来了?,匆匆忙忙赶到跟前,大声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二郎松手,梁秀才?立刻到刺史?身边禀报,此人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刺史?没等梁秀才?说完就叫衙役把?人带回去。

二郎转过身点头说好,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喜儿还露出笑意?。刺史?有个不好的预感,仔细打量二郎一番,身着锦袍,器宇轩昂,绝非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像乡野小民,于是就不咸不淡地表示既然无人受伤,就不要在?此影响考试。随后带人离开。

梁秀才?难以置信,急急忙忙追上刺史?解释沈二郎目无王法。

第139章 志向高远

刺史回到府衙就令人查二郎的底。

梁秀才上禀沈二郎是乡野小民。刺史不信。梁秀才又补一句沈二郎在长安待过几年?, 富人家中护卫。他推测那位富人是福满楼东家,亦或者东家友人。

刺史仍然不信他的说辞,盖因?沈二郎的通身气派做不了假。即便他是位伶人, 也应当伺候过贵人。否则学也学不像。

刺史问梁秀才沈二郎既然是乡野小民,为何到汉阴郡。梁秀才就说沈二郎送外甥参加州试,而?他外甥叫钟有为。梁秀才提起有为是希望刺史同考官知会一声, 把有为淘汰。

汉阴郡虽不如蜀郡富饶,可明君当政的年?月, 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皆非酒囊饭袋之辈。刺史没有相信梁秀才一面之词。沈二郎要拧断梁秀才的脖子,梁秀才定会趁机诋毁沈二郎。阅卷那日,刺史找到钟有为的卷子, 上面详细记载着?他来自安阳县清河村。

刺史的下一步不是平调别?处就是高升, 亦或者进京。为了官运亨通,刺史这几年?经常同京师联系。清河村三个字让他瞬间想到传说中的“沈公子”。刺史顿时吓出一阵冷汗。怪不得他敢在考场外逞凶。

可那位“沈公子”是鲁莽之人,或仗势欺人之辈, 不可能窝在乡间种地。刺史令人查梁秀才、钟有为和沈二郎之间的关系。

查到梁秀才乃钟有为前姐夫,结合考场外衙役的说辞——梁秀才挑衅在先, 刺史窥到真相,梁秀才不知道勋贵去过清河村,帝后也去过清河村。

查清此?事的小吏问如何处置梁秀才。

刺史沉吟片刻就吩咐下去, 无?需优待也不必苛待梁秀才。以此?人的才能,他这辈子只能呆在书院。没有希望的日子才最折磨人。

皇帝、杜如晦和虞世南都曾指点过有为策问。有为很清楚其他考生?跟他的差距, 所以这次继续藏拙。有为跟金宝和铁柱也聊过,纵有他舅保护,京中无?人敢直接淘汰他, 可他的光芒刺眼,以后的路定然不好走。盖因?他舅不能护他一生?。

有为的名次依然不上不下。金宝和铁柱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他俩并非头脑空空, 而?是文采不佳。

金宝和铁柱回到各自家中就决定考明经科。陛下需要他们?,他们?就在长安待几年?,用不着?他们?他们?就回乡种地,或者到县里当一名刀笔吏。

翌日,宁氏到隔壁问有为以后的打算。有为和高明的关系比不上他舅和陛下。有为不想当给皇帝添堵的魏徵,也不想仗着?跟高明少年?情?谊变成口?无?遮拦的尉迟敬德。有为就表示他的目标是杜如晦或宇文士及。

陈冬日倒抽一口?气,小舅子志向高远啊。

有为接着?表示这仅仅只是愿望。兴许没等太子登基他就辞官回乡了。二郎紧接着?就表示清河村永远是他的家。

后盾强硬,来年?开春,有为、金宝和铁柱进了考场没有一丝紧张。三人跟二郎和喜儿?住在二郎在京师的家中。早在去年?二郎就给京中奴仆写信,厢房不再外租。

二郎和喜儿?给三人留够一年?开支就回乡。期间不曾进宫,也不曾拜访旧友。若非考官看到“清河村”、“钟有为”等字,还以为有为不参加科考,直接入太子詹事府。

皇帝为此?在皇后跟前大骂二郎,直到自己口?干舌燥需要喝水。

长孙家乃皇帝心?腹,皇后担心?心?腹成大患,不止一次出面抑制亲戚。二郎无?人点拨却可以初心?不改。皇帝忙着?骂人,皇后心?里感叹,怎么不是我亲弟弟啊。

皇帝看到皇后波澜不惊的样?子,顿时又?怒上心?头:“他不该骂?就因?为他外甥今年?下场,他就躲起来。日后钟有为入朝,他是不是要同朕恩断义绝?”

皇后头疼,怎么又?来了。

他是三岁小儿?吗。

“春耕在即,家里一下少俩人,他和喜儿?再不回去,过几个月你吃什么?”

皇帝以前要二郎的米,去年?又?加两石小麦。去年?皇帝令前往清河村拉粮的禁卫告诉二郎,今年?跟去年?一样?,四?石稻谷和两石小麦。

皇后此?言一出,皇帝尴尬,怒火消散。左右宫婢太监见状皆低下头忍笑。

“二郎不是针对你。有为今年?二十有一,心?性未定,他担心?有为因?为他的关系愈发猖狂。”

皇帝信了又?没全信:“有为是他外甥。”

“稚奴像兄长吗?”皇后问。

皇帝:“辅机说侄子像叔。”

长孙无?忌的原话明明是,不该叫小九小小年?纪去清河村,没学会二郎的豁达高义,反而?把他刁钻一面学得青出于蓝。可长孙无?忌看到高明变得有担当,反而?认为他应当多去清河村。对于兄长的双重标准,皇后早已不想辩解,“有为的两个叔叔是十足的小人做派。”

皇帝被哄好了。皇后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他如何安排三人。

“心?性未定”四?个字提醒皇帝不应该把三人留在身边。否则忠君报国没学会,反倒学会了谄媚逢迎。皇帝把有为扔给太子,考虑到金宝同青雀极好,俩人在一处很容易通同一气,金宝就到了吴王李恪处,铁柱到魏王身边。

青雀见到铁柱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第二句话是“是不是我叔叫你来的?”铁柱什么也不知道,他都做好长安一次游的准备了。

青雀如今还在长安,他立刻进宫面圣。皇帝的回答是铁柱实在,适合留在他身边。青雀听明白了,他好美食好书画,在他身边没有危险。金宝虽不如有为机敏,却又?比铁柱聪慧,所以叫他跟着?才能出众的二哥历练呗。

青雀气得中午多吃两碗饭。

铁柱不像金宝跟青雀亲如兄弟,也不如有为胆大,小心?翼翼提醒:“殿下,吃多了不舒服。”

青雀抬头要吼他,话到嘴边想起此?人乃他婶的亲侄子,把人吼哭了,清河村这辈子也不用去了。青雀放下碗,故作坦然:“花园里走一圈就不难受了。”

左右奴婢皆微微睁大眼睛,殿下竟然听了,不但听了还要走动走动。还是那个吃饱了往榻上一躺,不是欣赏画作,就是查阅资料要编书的魏王殿下吗。

话说回来,高明和李恪见到有为和金宝时的想法一样?,父皇给我送来一位得力干将。

二郎收到有为、金宝和铁柱的信眉头微蹙。

喜儿?不禁问:“怎么了?”

二郎把信递过去。

喜儿?看完也很意外,见姐夫很紧张就把信递给他。钟子孟看完也不禁皱眉:“铁柱的性子哪能留在魏王身边?金宝以后还能回来吗?”

小薇和陈冬日领着?孩子玩儿?去了。沈伊人没有顾虑直接问:“铁柱在青雀身边不好?”

钟子孟:“陛下疼孩子,魏王还在京师。宫里洒水打扫的老?奴都一肚子心?眼,铁柱哪能跟他三天两头进宫。吴王离我们?上千里,就算吴王给金宝十日长假,金宝回来能待几天?文长只有一个儿?子。”叹了口?气,“有为反而?如愿了。”

闻言,沈伊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我们?在这里担心?,兴许他们?自己乐意呢。”

喜儿?父母兄嫂得知铁柱在魏王身边当差,激动的要杀猪宰羊摆流水席。喜儿?很想数落他们?,有几个钱啊就臭显摆。二郎抢先开口?吓唬岳父岳母,铁柱官微俸禄低,长安什么东西都贵,还是攒着?钱留着?补贴铁柱吧。

宁氏和钟文长激动哭了。心?情?平复下来就要给二郎磕一个。二郎把丑话在前头,金宝办差时遇到山贼丢了性命,不要怪他把金宝带上这条路。

宁氏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谁都不怪。金宝没能留个后,她?就去娘家过继一个,给金宝披麻戴孝。钟文长问他大伯要不要给他祖父上坟。

钟子孟算是亲历过政变,所以比起子孙光宗耀祖,更希望他们?一世安稳。没想过侄子这么兴奋,钟子孟就像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要不要学世家勋贵写族谱?”

钟文长连连点头。

钟子孟气得转头就走。钟文长跟上去:“大伯什么时候写的族谱?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是嫡长孙吗?”

钟子孟只是不想搭理他,而?非回家翻族谱。

喜儿?笑出声。

钟文长又?误会了:“我忘了,长房嫡孙是有为。”

喜儿?笑呛着?:“难怪,难怪姐夫担心?金宝。”

钟子孟确实担心?“有其父必有其子”,“金宝有了孩子再开族谱!”

钟文长见他面色不佳,不敢提族谱:“什么时候去,去给祖——”

“不去!”钟子孟打断。

钟文长找他伯母,沈伊人朝二郎看去。

宁氏和钟文长又?哭又?笑,吓得从门外路过的村民和隔壁韩得明一家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众人听说金宝留在京师,替金宝高兴,也认为这么大的事应该告慰先祖。

二郎:“希望儿?孙光宗耀祖的祖辈会保佑儿?孙。文长,你爷希望金宝顶门立户,你祖母呢?”

钟文长不愧是钟子孟的侄子,这个时候迷信起来,认为此?事还是不要让他祖母知道为好。

钟子孟偶尔神神道道,众人当中有个村民是一年?到头迷信,小孩生?病认为被鬼吓到,小孩哭闹也认为被鬼捉弄的。听到二郎的话,那位村民附和:“你祖母知道了得去找金宝。”

钟文长和宁氏双双打个哆嗦,又?把秋风当阴风。

二郎见夫妻俩冷静下来:“因?为皇后贤惠,皇子皇女相处融洽,可哪里都有小人,难保有人怂恿吴王做些什么,或背着?吴王做什么。真到那个时候有为有可能把金宝拉出来,可你们?要是被小人拿捏,我以前的同僚也救不了你们?。”

韩得明试探道:“怂恿吴王做什么?”

二郎:“就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太子——”韩得明拧着?眉头想不通。

二郎:“吴王母亲姓杨。吴王没那个心?思,不见得杨家或杨家姻亲也没那个心?思。”

韩得明恍然:“我差点忘了。陛下跟吴王母妃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陛下都没惩治前太子的人,肯定也不屑故意打压过前朝旧将。”

宁氏和钟文长没听懂,宁氏就说:“二郎叔,我不识字,您说明白点。”

“不可仗势欺人,也不可给几个小的添麻烦,比如有人犯了错托金宝说情?,因?此?找上你们?,万万不可替金宝答应。”

夫妻俩慌得连连点头。

二郎想起岳母一家,家里家外不收拾,天天出去跟人闲唠。二郎又?对钟文长说:“你爹娘那边不必通知。”对宁氏说,“跟你兄弟说清楚,金宝只是吴王身边一名小吏。吴王肖父,处事公允,犯了事的人找金宝无?用。”

儿?子突然一步登天,宁氏和钟文长跟做梦一样?,不知如何是好,自然是二郎说什么是什么。

夫妻俩去金宝祖父家,二郎就跟喜儿?去全村叮嘱郑家人深居简出。回到家中,二郎给三人分别?去一封信,只有一句话,谨言慎行,恪尽职守。

铁柱的那封信送到时正好青雀也在,拆开看到八个字,拍到铁柱身上:“跟着?我你能出什么事?我叔,你姑父,太瞧不起我了。”

铁柱期期艾艾地说:“这八个字是提点我的吧?”

“你日日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提醒你?”青雀又?夺回来,递给心?腹宦官,“收起来。去书房,给你姑父回信,问他橘子熟了吗,何时做柿饼。”

铁柱乖乖跟他去书房。

二郎收到铁柱的回信就给长孙无?忌去一封信。孟冬十月,长孙无?忌的心?腹家奴带来六辆车,要四?车橘子,一车鸡鸭鹅和变蛋,又?要一车山珍以及自家种的干货。

车队离开,喜儿?就抱怨:“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往年?二郎叫他派车拉东西,长孙无?忌只调两辆车。今年?如此?反常,定是因?为羡慕嫉妒他有“免死铁券”。二郎不在意地笑笑:“可能怪我们?到长安没去找他,也没告诉他有为今年?参加科考。”

喜儿?:“小肚鸡肠,跟你那个兄长一样?。”

二郎劝她?消消气:“嫂嫂定然不会让你吃亏。即便她?不知道辅机的人拉走六车物品,也会以兕子的名义给我们?送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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