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夏日的一个夜晚,我儿下工回家,还带回了一个道长,白头发白胡子,年纪应该比我大,但那道长脸色红润,连道皱纹都没有,跟传说中的仙人似的。”
老妇人目露追忆神色,“那道长说要借宿一晚,我便让儿媳给他腾出了一间杂物房,他也没嫌弃。
当时我那孙……孙儿染了风寒,烧得厉害,吃了药也没见好,那道长便拿出一张符纸,制一碗符水,给我孙儿喝下,没想到还没一会儿,我孙儿的病就好了!”
她陷入回忆当中,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说话有些絮叨,由于身体虚弱,很快便有些气喘。
徐朗也不催促,曲指在炼妖葫上一弹,飞出极小一滴妖灵酒,落入桌上水碗中。
“阿婆,来喝口水。”
老妇人下意识接过,双手颤巍巍捧起碗,喝了一口。
茶水入腹,化作温和暖流,滋润她衰败亏损的身躯。
老妇人眼睛明亮几分,精气神恢复许多。
“那晚吃饭的时候,道长说我孙儿有灵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他与我孙儿有缘,想要收我孙儿为徒。”
“我们都高兴坏了,急忙应下,道长便喂我孙儿吃了一颗仙丹,还将他带回房中,用仙气给他疏通经脉。”
“第二天,道长说他有事要办,短则三两天,长则半月,他一定回来,带我孙儿去仙山修行。”
老妇人有了妖灵酒滋补,亏损的气血得到补充,连思维都清晰许多。
“道长走后,我孙儿果然开了灵窍,不但人变聪明了,力气也大了很多。
只是第四日晚间,我那孙儿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抽风,跑到院中又吼又叫,还长出了獠牙!呜……我那可怜的孙儿!”
老妇人又开始哭泣。
“我们一家子都吓坏了,街坊邻居们也被惊醒,好几人过来帮忙,都没能按住我孙儿,反倒有人的大腿被咬掉了一块肉。”
“万幸道长及时赶回,出手将我孙儿制服,他说我孙儿中了邪气,以他的修为,无法治疗。”
“道长拿出两条铁链,将我孙儿双脚锁住,他说此事因他而起,沾染了因果,他一定会想法治好我的孙儿。”
“道长留下了一个可以减缓我孙儿病情的药方,便离去了,这三年来,道长时常会有书信寄来。”
“三月前,道长来信说找到了医治的法子,但最后不知为何,道长并没有来,也没了音讯……”
“等一下,你说三月前?”徐朗突然打断道。
老妇人点点头。
徐朗眉头微蹙,旋而自嘲一笑,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阿婆,你继续。”
“道长没来,我孙儿的病情越来越重,道长留的药方也慢慢不管用了。今天下午,我儿媳去给我孙儿喂药,没想到……呜呜!”
说到此处,老妇人泣不成声。
徐朗不用问,也大致能猜到后续。
那孩童狂性大发,害了母亲,父亲见到后去救人,也遭了毒手。
老妇人被吓到了,急忙跑去县衙求救。
再后来,徐朗便都看到了。
“罪魁祸首是那道人无疑,假借收徒之名,实际做那炼制妖邪人傀的卑鄙勾当!只是那捕头为何会牵连其中?他充当的又是什么角色?”
徐朗想明白了一些事,但仍然疑团重重。
“阿婆,你可还记得那道人相貌上有何特征?”徐朗等老妇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开口询问。
老妇人道:“他眉毛是白的,眉梢很长。”
徐朗颔首,起身笑道:“谢谢阿婆将这些事情是告知,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此事牵扯较大,我乃是奉命秘密调查。
今日我来询问阿婆之事,还请阿婆不要和别人讲,便是县衙的公差也不行,否则机密泄露,耽误了追查凶手,你一家的冤屈可就无法洗脱了!”
徐朗话说得很重,却是故意为之。
那捕头丢失了孩童,等醒来后肯定会返回追寻。
他是假借县衙公人名义来的,若被捕头知晓,必定起疑,到那时便会打草惊蛇。
老妇人一听会耽误捉拿凶手,忙不迭点头,“大人放心,今日谈话,我会烂在肚子里,任何人来问,我都不会说的!”
徐朗点点头,笑道:“谢谢阿婆体谅我的难处,你说了许多话,想必十分口渴吧,把水喝完,好好睡一觉,捉拿凶手之事,交给我便是。”
徐朗看着老妇人把掺了妖灵酒的水喝完,便离开小院。
他没有离去,而是回到那株槐树上。
趴在树干上打盹的小空惊醒过来,见是徐朗,咧嘴一笑,而后眼睛便像长在了炼妖葫上,移不开了。
徐朗狠狠敲了小空一板栗,“贪嘴的泼猴,你鼻子倒是灵!”
他从储物袋拿出小空专用的酒碗,给它倒满。
小空急不可耐地张嘴就喝,而且不忘背过身去。
徐朗丢个白眼,这个夯货,酒都是我的,还怕我抢你酒喝不成?
嘎吱!
没多时,老妇人小院的大门被人推开。
徐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果不其然,那捕头真的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年轻捕快。
算算时间,以当时他打那捕头的力道,捕头此时应该还在昏迷才对……估摸着年轻捕快寻到了捕头,将其唤醒了。
“老人家,还没睡呢?”
捕头面容刻板,也看不出喜怒。
老妇人手持油灯,走到院中,“是捕头大人啊,您今日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给您道声谢呢!”说着话,就要下跪。
年轻捕快连忙上前拦住老妇人。
捕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我等身为官差,为尔等办事,本就是职责所在。这次前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老妇人点点头,心中却想起方才那位年轻大人的吩咐。
“自我走后这段时间,可有其他人来找过你?你可曾见到你的孙儿?”
“我的孙儿?”
老妇人闻言情绪十分激动,“他又怎么了?”
捕头略是沉吟,改口道:“无事,你孙儿已被我送回县衙关押,你不必担心,有人来找过你吗?”
老妇人摇摇头。
捕头眼睑微垂,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给年轻捕快使了个眼色。
年轻捕快心领神会,仔细在小院内搜了一遍,返回时摇了摇头。
捕头对老妇人道:“老人家,你节哀顺变,早点休息,我等叨扰了,告辞!”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院落。
“头儿……”
“记住,此事不可对外声张!”捕头不等年轻捕快说完话,当即厉声呵斥。
年轻捕快被捕头眼中的凶光吓了一跳,急忙道:“放心吧头儿,我不是多嘴的人!”
“最好如此!你先回家去吧!”
说完话,捕头与年轻捕快分开。
徐朗悄然跟上捕头。
“我倒要看看,你会去哪?”
半个时辰后,徐朗看向远处,有些懵……县衙?
徐朗满脸疑惑,很快变作凝重。
事情似乎没有他想得那样简单!
县衙有高手坐镇,徐朗不可能傻到夜闯县衙。
线索貌似断了……不过捕头跑不了,还算有个线头。
徐朗暗自摇头,准备先回酒楼休息。
转身,又停住脚步。
徐朗眯眼看去。
长街前方,走来一袭白衣。
人间绝色,佩双刀。
绯红月光下,她悍然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