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当年事

热热闹闹的宫宴过后,贵妃娘娘不愿意放人,硬要留下苏晚听戏。

戏台上咿咿呀呀,一直唱到傍晚。

霞光弥漫,宫内各处点起了宫灯。

贵妃娘娘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天二十四个时节,本宫最喜欢夜幕降临后的皇城。一切都昏昏暗暗的,灯下看人,也瞧不出具体的年龄,本宫就还可以安慰自己容颜依旧。”

苏晚不假思索恭维:“贵妃娘娘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贵妃浅浅一笑:“入宫时本宫不过十三岁,一晃十二年过去,本宫已经二十五了。你知道后宫中二十五岁代表着什么嚒。”

她轻抚自己的面颊,后又抚上苏晚的面颊:“真羡慕像花儿一样的小姑娘。”

“不过现在有些年轻的姑娘仗着自己貌美,恃靓行凶,看着风光一时,可是过个两年,青春不在,谁还记得那些残花败柳。”

贵妃的手狠狠捏住苏晚的下巴,咬紧了残花败柳四个字。

苏晚的眼睛左右一瞄,殿内已经没有宫女太监了,只余下她与张贵妃。

张贵妃冷冷笑道:“宫宴之上,你与世子含情脉脉,真是恩爱,可怜我那个弟弟,废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心里却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本宫看你也就这一副漂亮皮囊能拿的出手,你若是懂事,就该知道谨守本分,低调做人,等你的新鲜劲儿过去,你当还有谁稀罕捧着你呀。”

须臾时间,张贵妃又是一副笑脸,当方才那些恶言恶语不是她说的一般,亲昵的送了苏晚几样首饰。

苏晚入宫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转头就在徐凤池面前倾诉委屈,暗指张贵妃为替弟弟出头,暗里讽刺自己是残花败柳。

晚宴时候,皇上亲口训斥张贵妃,为做安抚,还赐了徐凤池两坛御酒。

苏晚不露声色探出了徐凤池这个世子的分量。

用四个字形容:名副其实,虽然不能称徐凤池是一言九鼎的权臣,可是皇上毕竟是他亲舅舅,且皇上待他也非同一般。

自己选定的这个夫君确实是最优选。

身份相貌气度人品都堪称上佳,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至于姚烈,即便上了徐家族谱又能如何,姚烈与皇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皇上只把他当成保家护国的普通将军而已。

夜幕下,他们出了皇城,马车里,徐凤池抓住了苏晚的手。

眉头拧起,俊秀的眉眼有几分阴郁:“你的手怎么凉冰冰的,是穿少了吗?”

“没有,我穿的很厚,”苏晚开口说道:“我就是有点害怕那个姚烈,凤池,他是什么人啊?”

徐凤池骗她:“他的生父是一个副将,在姚烈一岁的时候,那副副将为了营救父亲,被敌军斩首,父亲便收留了姚烈做义子。”

“原来如此,那姚烈上了徐家族谱,他以后也会住在鹿远侯府吗?他成亲了没?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为他相看一些姑娘的……”

徐凤池面色淡淡的,把她的两只手抓住,拢进自己的袖子里,温热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

“姚烈的事无需你操心。”

苏晚解释:“可我也算是他的嫂嫂,替你多关心他一二,也是应该的。”

徐凤池早有考量,姚烈要上徐家族谱的事虽然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早知道徐文年是什么德行。

这是那个白眼狼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最初自己也是无比惊讶且愤怒的,可随后又无所谓了。

想到皇上在晚宴前招他进乾清宫,拉着他的手说了一番话。

话里话外透露两个意思。

“一,皇上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以后这江山,是要交给太子去承继的。

二,徐文年手握重兵,养寇自重,狼子野心,只是大梁现在国力有所衰弱,边关暂时还要仰赖徐文年。

徐文年也好,姚烈也罢,只是大梁镇守边关的棋子。”

皇上何尝不知姚烈身份有恙,可还是准许了徐文年的奏章。

徐文年一心要让这个私生子入自家族谱,打的不止是徐凤池的脸,还有长公主以及皇家的颜面。

不过是徐文年尚有利用价值,皇上才隐忍不发。

皇上都能忍,他如何不能忍呢。

等到太子继位,那才是亮剑的时机。

他吐出一口郁结在心中的浊气,安抚苏晚:“作为嫂嫂,你是该多多关心他,只是想替他寻一门亲事可不容易。

他不会留在上京,他会追随父亲去西北,上京城可没有哪家的贵女愿意随他远到千里之外。”

听说姚烈不会留在上京,压在头顶的乌云顿时消散不少。

今夜发生的事多,他们回来的又迟,因此这一夜,他们又没能圆房。

不过徐凤池好歹是歇在了新房。

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子里,双方像是划了楚河汉界,谁也不好意思迈出第一步。

夜深人静时,苏晚秉承着早睡觉皮肤好的理念,早早入睡,这可苦了徐凤池。

想他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对苏晚还有些那么多旖旎的幻想,如今睡在一处,他呼吸间都是苏晚绵甜的幽香。

搅动的他天翻地覆,根本就睡不着。

下半夜时分,耳畔的呼吸越发的绵长悠远,徐凤池缓缓起身,一只手在苏晚眼前晃了一下,唤她:“娘子?”

无人回应。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抚上苏晚的脸颊。

从她的额头慢慢勾勒,一点点,沿着她面部轮廓,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她。

随后又把手覆在苏晚的小腹上,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呢喃:“娘子,我想要个孩子。”

他若是做了父亲,一样不会像徐文年那般冷酷无情。

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妻子,更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一抬头,窗外的月亮高高的挂着,很快月亮消失,第二天就要来了。

他要亲自面对徐文年对他和母亲的羞辱。

他低头看向自己修长的手臂,明明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此刻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无助的小时候。

那时瘦小的他拖着病体去找父亲,却看到父亲把姚烈搂在怀里关怀备至。

恰如此时,徐文年对姚烈如珠似宝,对他却连句体贴的话都没有。

他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吗,不被自己亲生父亲喜爱。

徐凤池趴在苏晚身侧,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闭上眼,脑海里浮想起幼时听见的一句话。

“我亲眼看见徐凤池和沈离一起玩,有说有笑的,徐凤池也是个怪胎吧,只有怪胎才和怪胎一起玩。”

嗡的一下,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被掀开。

姚烈一身的血,沈离无辜的眼睛,徐凤池浑身像浸入了冷水中,猛然清醒:徐文年那样讨厌他,是不是得知了幼年的那个真相?

他望向自己的这双手。

干净修长,一看就是浸染在富贵中的手,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幼时曾经差点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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