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婴孩的声音是在边角的某间房间发出来的,而现在,那声音正在慢慢靠近。
昨天他们都曾见过那个婴孩,也不过几月大,是绝不可能自行下来走路的,所以,必然是有另外的人抱着婴孩过来了!
越来越近了!
房中里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就像儿时捉迷藏一样,以为只要不露出马脚,对方就找不到自己似的。
“哇——哇——哇——”没多久,那婴孩声就出现在门外。
这客栈的门就是普通的雕木门,雕格的中间用布纱填充,外面若有光,便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物影。
此刻,门外站着个人,怀抱哭泣的婴孩,从影上看,是个女人。
“咚咚咚——”敲门声响。
除了南昭,屋里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是谁?”南昭面色冷中带着沉稳。
门外的女人语气焦急的说:“我与夫君带孩子住店,方才在屋中歇息,一觉醒来,夫君却不知了踪影,我四处去寻,发现这客栈一个人都没有,唯有你们这间亮着灯……”
孩子还在哭,她手里焦急的拍了拍孩子的臂膀继续说:“孩子醒过来后就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行,我不知发生了何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实在害怕,几位可否开门你让我和孩子进去?”
孙小鹏回头看南昭的意思。
南昭却并没有半分同情在脸上,她问:“几位,你如何知道我们这房中除了我还有别人?”
门外的女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昨夜从外面路过见过你们有好几个人,还有手下随从,刚才在隔壁也似听到你们在说话。”
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孙小鹏也小声的问南昭:“她会不会说的是真的?”
林过也附和了一声:“如果是的话,她和孩子在外面,应有危险吧?”
南昭看了他一眼,“上回在荒村里头,被那活尸咬的尸毒才刚刚好,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林过挠了挠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之所以这般好心肠,是因为家中就有两个孩子,为人父母的,在外面遇见这种事儿,总会往自己身上想。
南昭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说:“这位大姐,我们这里头人已太多了,你找别处落脚吧!”
那女人一听,哭声说:“姑娘,你心心好,让我进去吧,我和我家孩子都好怕!”
“你怕什么?”
女人慌张的往身后无人的走道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对着门缝小声说:“客栈里虽然一个人都没有,但我感觉……感觉好像有其他什么东西在……我家孩子,从来未这般哭过……”
听她的声音,确实能感觉到害怕,若是以前的南昭,必然会深信不疑。
但经历过那么多事了之后,直觉告诉她,外面的事没那么简单。
所以,尽管听到女人和孩子不停的哭求声,她无动于衷的转身朝后面的桌子走去。
孙小鹏几人便跟在她身边,她侧靠着圆桌坐下,一手放在案面上,一手放在大腿上,他们也就站在她身边,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门外的人影上。
是欧阳宜过来,试探性的问:“你就那样肯定,这女人和孩子都有问题?”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之事,我又如何肯定呢?”她回答时,脸上也夹着几分无奈,“就算她们没问题,可你们想想,整个客栈的人都不见了,为何偏偏剩下这个女人和孩子呢?”
她问他:“若是一个年轻力壮的人在门外敲门,你们会有多少恻隐之心?”
不就是妇孺儿童老人这样的弱势,更令人同情、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吗?
“我们的敌人太强大,我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欧阳宜点点头,换了她,也会这样做的。
“姑娘,您行行好,放我和孩子进去吧,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门外的女人还在苦苦求着。
听到这声音,南昭其实也很难受,她没坐多久,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到床边查看吕东来的情况。
吕东来深睡着,对周围发生之事,毫无意识。
“轰动——”又是一道炸雷响,仿佛雷就在头顶一样,震耳欲聋。
差不多同时,门外的女人声音惊恐急促的喊道:“啊!有东西过来了!”
“哐哐哐——”
“快让我进去,那东西过来了!”
女人刚才只是轻轻的扣门,现在因为害怕,激动得用力捶打着房门。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一个个看看门,再看看南昭。
“外面是什么东西来了?”欧阳宜有些慌乱的问。
没多久,纱布上又透出了另一个影子,那是个魁梧的男人影子,说是‘人’但走路的动作却很奇怪,僵硬得好像……尸体。
“别过来——你别过来——”女人抱着孩子紧紧的靠在门上,惊恐地望着那方。
那男人喉咙里发出“唔——”的粗重声音,像在喘气,很快就到了门外,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头,门内的其他人将这一幕从布影上看得清清楚楚。
孙小鹏呐喊道:“少夫人,怎么办?”
南昭手心里辟邪剑握得很紧,却听到“咔”一声,鲜血染在门窗的纱布上,女人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但那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听声音,似乎落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轻轻一扭,便将人的头给摘了下来?
南昭脑子里全是这个问题时,她身旁的欧阳宜却朝前走了几步,她目光死死盯着那纱布上的男人影子,喊了一声:“爹——”
南昭色变,立刻去仔细看门上的影子,那男人梳着道头,发上插着一根发簪,发簪还并非寻常样式,而是一枚圆形的八卦。
记忆中,欧阳嵩的头上,便是带的这样一枚发簪。
“欧阳宜!”
欧阳宜显然是认出来了,南昭来不及阻止她,她已经一把将门打开了!
门开那一刹那,看到门外的画面,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早已死去的欧阳嵩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刚扯下来的血淋淋人头,他的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因为死去多日,面色青黑,最可怕的是,他双眼发着红光!
不久前,他们才在荒村见过一具青面尸,那青面尸双眼也发光,但是是青色的。
活尸之中的高低之分,初阶看指甲、中阶看齿、高阶则看眼。
而尸眼的色也有几个阶段:白、青、红、紫、黑!
炼出这种颜色眼睛的活尸,越往后面越厉害,上回那个还只是青眼活尸,便差点把南昭给折了,现在,欧阳嵩竟变成了一具红眼活尸!!
“爹!”欧阳宜不敢相信,她父亲的尸体明明就停在下面的棺材里,怎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南昭已大步到了她身后,将她往后面用力一拽,高声告诫道:“你好好看看,这他妈还是你爹吗?”
门外的欧阳嵩自然也看到他们了,特别是见到南昭,他立刻想迈步进来,但是尸体垮到门槛时,被一道力量挡在了外面。
那便是沈如故之前设下的庇护界,这些带着邪祟之气的东西、鬼也好、尸也好,通通都会被挡在门外。
大家本来见到这活尸的模样,都吓了好大一跳,此刻见它被挡在了门外,顿时松了口气。
孙小鹏几人已拔出了剑,严正以待。
欧阳宜崩溃的跪坐在地上,手捂着嘴巴,望着她爹的尸体浑身颤抖。
“是谁……是谁……将我爹变成了这个样子?”
红眼欧阳嵩看到进不来,他提着那个还在流血的女人头,嚎叫了一声,似乎在发怒。
“哇——哇——哇——”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南昭心头一紧,是那个婴孩!
他娘亲被活尸给拧了头,他便摔到了地上,张着嘴大哭着。
红眼欧阳嵩一见,立刻就扔了手里的女人头,尸爪一把将婴孩从地上捞了起来。
所有人大惊!
“都别动!”南昭第一时间拔出辟邪宝剑,踏出门框,一剑砍在欧阳嵩的背上!
欧阳嵩身体几乎是钢铁做的,除了削下几片身上的衣布外,纹丝不动着。
南昭牙齿一咬,再次挥剑时,剑身已满是红色灵光,那是她引出的灵花之力。
一剑落下,欧阳嵩的整个肩背都开了一道大口子,因已死多日,里面的血都是干的,发青的尸肉里,透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儿。
这一剑确实伤到它了,手里的婴孩也因为这一剑被松开了,落到了地上。
“欧阳宜!别光愣坐着了!”她呐喊了一声,比着剑在面前,对着红眼欧阳嵩说:“既是冲着我来的,我就在这里!”
听到这一句,欧阳宜才反应过来,动作敏捷的跑出来,将那婴孩抱起来,不敢在外面多留,转身就回到了房间内。
她的身后,欧阳嵩正朝南昭扑过来!
“少夫人!小心!”
南昭正面对红眼活尸,见他靠近来,毫不忧郁的一剑砍向它的脖子。
这一剑厉害了,直接砍断了活尸的脖子,欧阳嵩的头整个儿吊在了肩膀上,只靠脖子的一丁点皮肉链接着。
“爹!”欧阳宜又喊了一声,她实在痛心,自己的亡夫死得已够惨了,却在死后,还被害成这副模样,她立即将怀里的孩子递给旁边的林过,紧张的站在门框内,怒火攻心的问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将我爹害成这样?”
南昭感觉有人从那边的楼梯过来了,她持着剑,目带厉光的看着那方。
那人脚穿草鞋,一身旧巴巴的布衣,戴着一顶竹编的草帽,身上挂着不少铃铛,那些铃铛有大有小,颜色各异,随着他走动的时候,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荒村养尸匠!
“又是你!”南昭切齿道。
“正是我!”那人声中带笑,像是挑衅,又像是自负的出场自白。
“咱们有一笔账要算!”养尸匠在走廊那头停下,大概七八米的距离。
“要算账可以,别一直躲在斗笠下面,倒是让我看看你长了一张怎样恶毒的脸!”南昭看了一眼旁边被她砍掉脑袋的欧阳嵩,发现它不动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哼哼。”养尸匠怪调笑了一声,“养尸人无脸,所有尸的样子,便是我的样子!”
“我看你是怕那张脸一露出来,就被雷劈吧?”欧阳宜气急败坏的在身后骂道。
“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你怎还会见到你爹活着的样子?”养尸匠这话是对欧阳宜讲的。
南昭见过无数厚颜无耻之徒,听到这句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辟邪宝剑一挥,喝道:“受死吧!”
养尸匠见她朝自己气势汹汹过来,身上灵光不少,便知她恢复了不少灵力,怎能让她近身?当即就扯下脖子上的一个红铃铛摇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在荒村他是没有这个红铃铛的,想必是用来控制欧阳嵩的。
可欧阳嵩已被她砍掉了脑袋啊?
当即,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发现那脑袋吊在肩膀上的尸体,双手竟动了!
“我爹他动了!”欧阳宜怔怔的说。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更看到那双手抬起来,端住了自己的尸脑袋,然后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被刀砍成了两截,就算放回了原位,那刀砍的痕迹也一眼可见。
但正是那刀痕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红光,正在慢慢的将两头割离的尸肉链接起来。
“怎么会这样?”欧阳宜眼见自己爹的尸体,断头后又慢慢长回去,浑身气得双腿都快站不稳了,只得一手扶着旁边的门框。
而南昭看到这一幕,自然也很震惊,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炼尸非一朝一夕便可成,而这样的红眼尸,更是尸中的上等品,怎可能速成?
“是灵花之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