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抵是陪着悦宝的母女时光太过温馨,这也就导致明莹在正午时分推开门进来送餐时,秦书黎竟一时不察。
她原本挂着的轻笑顷刻间散去,没什么表情地说着:
“……下次开门前,你是不是得敲门?”
明莹梗着脖子不说话,神情蔫蔫地将托盘上的意大利面摆到了餐桌上。
装聋作哑半晌才慢腾腾地转过身。
秦书黎的裙摆有些过短了,她在躺椅上又换了好几个姿势,那襦裙的白色内衬斜斜地遮住大腿根。
眉眼霎时被大片裸露在外的雪白一刺。
甚至能清楚窥见右腿上一颗极小的痣,被压出的褶皱泛起一片红。
一直清楚自己什么德行的明莹眉心一跳,她手上动作不由得放慢,脸色扭曲了几瞬,才驴头不对马嘴地问:
“……那你能不能控制下自己的形象?把裙摆往下拉一拉。”
秦书黎继续面无表情:“……”
“腾”的一声就把小香风外套盖到了双腿上。
盛淮安的下属脑子都有毛病吧?!
“下次你要是再这样闯进来,我可就要锁门了。”
明莹缓慢的一只玫瑰插进花瓶里,想都没想就补充:
“嗯,我有钥匙。”
秦书黎已经坐起身,懒得回话。
一手提着还在摆弄娃娃屋的悦宝的领子把她按到了座椅上,一手拉开椅子翘着二郎腿,没怎么思考就舍弃了银质刀叉。
果断选择白玉筷子,朴实无华地开始吃面。
“吸溜”一声,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两侧。
人生的漂亮,唇边溅上几滴汤汁也没什么鲁莽或者粗野之气,神情自然慵懒到添了点贵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五星级高级西餐厅品红酒。
按照“规矩”,明莹就眼巴巴地站在餐桌边候着,她越看心底越躁动,觉得偶尔翻到的一段评价突然特别适合现下景象:
有的人天生就是主子,站那穿个乞丐装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一看,心底又是敬畏又是好奇,人就是脱俗就是贵气。
“……新中国没有奴隶,人人平等。”
可惜明莹半是呢喃半是轻哼地说出了心底话,秦书黎略一思考,往嘴里塞了两片黄瓜,真诚地评价。
明莹:“……”
她麻木地舔了舔唇,“哦”了一声。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大概是被这句正义凛然的慷慨之词镇住,除了秦书黎偶尔笑着跟女儿打趣几句,明莹全程都没有再吱声。
跟上午那个动不动就拿“削人手指头”的女杀手相比,乖了不知道多少,更别提明莹还又一次捡起了怯懦胆小女佣的人设——
譬如收拾餐盘全程都没有抬眼看四周,或是跟悦宝说话老老实实遵守家规下跪诸如此类。
叫秦书黎讶然地侧目徐徐。
这算什么?人设崩塌在废墟之后的弥补?
但好在,丝毫不敢说自己被林管家温馨“提醒”的明莹在迈出房门一步后还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重要目的。
“秦小姐,稍后化妆师与新的礼服会给您送到,家主令我通知您,拍卖会下午三点开始,提前半小时出发。”
秦书黎翘着的不停晃悠的左脚悬在半空中。
“今天、下午?”她很是怪异地两声问:“你确定是今天?”
盛淮安上午只是给她发了个邀请,时间地点却一点没带透露。
他疯了?把秦家大小姐昨日刚绑过来,今天就迫不及待拉出去?是巴不得秦家过来要人?
明莹继续低着头,强忍着心底的躁动应着:
“是的,今天的今天下午,三个小时后。”
对方好半晌都没有下文。
明莹脸色复杂,抬起头看着垂着眸子神情莫名的秦书黎,声音瞬间染着急躁,提高音量:
“秦小姐,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天知道她现在心底有多憋屈——
本来被这个大小姐看穿伪装就极为丢人外加尴尬!现在秦书黎穿个衣服又没个正行,不是漏腿就是漏脚,一点都不矜持!
要不是家主跟那个老东西上午下了死命令,一定叫她伺候并且肩负人肉摄像头的重担,明莹早就放肆地撂担子不干了!
秦书黎还不知道对面看起来乖巧羞怯的女佣脑子里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被这一声唤回现实,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明莹脑子充血,一刻不停就闪身闭上了房门。
秦书黎要是细细观察,定能发现对方带上了几分如释重负,活像是逃脱凶兽魔爪的猎物。
*****
明莹一走,秦书黎就慢吞吞地拖了个凳子挪到了正窗前。
现在阳光很暖,又不刺眼,隔着层玻璃晒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暖洋洋地洋溢热浪,叫人心思发懒。
盛家不可能给她发手机类似的电子设备。
这么大的房间查下来,除了墙上的内线电话和洗浴间那些个大件电器之外,竟连半点现代化器具都没有。
秦书黎就将头微微抵在胳膊上,倦怠地低眉看窗外正中心的巨大华丽的喷水池,上面艺术气息地摆着个丘比特的石雕。
几名统一服饰的工匠踩着梯子修剪树木的枝杈。
泼泼洒洒的红玫瑰开的娇艳夺目,年迈的林管家戴着白手套,手拿着喷壶,沿路浇水。
在石子路上留下一地水渍。
午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休闲,眼下这些场景倒是真的像是跟油画中画面一般无二,典雅贵气。
她思绪放空了一会儿,也懒得继续揣测盛淮安背后的意图。
若是盛家都不介意外界知道他盛淮安胜之不武搞绑架,她一个受害者又担心什么?
更何况,她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规模什么范围的拍卖会,现在想那么多,计划那么缜密,到了现场却也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金色光斑晒得很是舒服,她的双眼微微眯着。
悦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慢吞吞地爬到了秦书黎的双腿上,怀里还抱着个彩虹独角兽,两眼水汪汪:
“妈妈!什么是拍卖会?”
秦书黎歪着头,顿了下,才慢慢说:
“比如说你这个独角兽,10块钱买下,放在拍卖会上就能卖100块。
就是好多人坐在一起,比谁出的钱多,就能拿走看上的商品。”
“100块啊……”悦宝听得咂舌,清澈的墨瞳里写满踟蹰与不解,小声感叹着:
“100块是10个10块,一个独角兽都可以买十个一模一样的了!大家钱这么多,为什么不去商店单独买呢?”
“嗯……”秦书黎百无聊赖地揉了揉她的头,附议着总结:
“一个东西如果别人都拿不到,只有你拿到了,就会有满足感,这时候金钱已经不单单是购买物件了,更多的是为了买所谓的成就感,拍卖会不过是放大了这种情绪价值。”
“大家的目标都是这个独角兽,如果只有你拿到了,你是不是会很开心觉得自己很棒?花钱的原因一部分是真的想要这个物件,一部分是想要这种情绪反馈。”
她这么解释一通,悦宝虽然大部分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后面还是很聪明地一点就通,小脸上顿时写满不情愿:
“妈妈,我才不是大笨蛋!”
秦书黎被她这么一句话打断地愣住。
怀里女儿语气真挚,表情认真:
“只有我一个人当了……当了冤大头!我才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