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跟我要交代的,是什么话?”
迟疑片刻,秦书黎还是歪着头问身旁倚着墙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盛铭好似无端就跟她疏远了不少。
盛铭握着毛巾的手指绷紧。
薄唇轻抿,仿若是盛满迷雾的眸子又阴郁了几分。
临到嘴边的那句“没有什么大事”怎么转都说不出口。
他沉沉盯着眼前的白墙,颇为迷茫般的定定地想:
要说出口吗?
这趟回盛家不知道要凶险上多少分,何故白白给她留个念想呢?
可要是不说……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但你要叫她一个千金小姐相信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
或者,要说什么?
真的有这个机会,该怎样吐露心计?
他内心天人交战,一会是盘旋着盛安泽的哭诉,盛家的那些个吃人血的争斗,一会又是在回忆不久前跟秦书黎的遥遥相望。
重重画面盘旋,扰得人不得安宁似的。
“……盛铭?盛铭?你……”
秦书黎蹙着眉,有些疑惑地提高音量,微微伸手攥着对方的衣袖晃了晃,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斜斜地散落。
不过眨眼间,盛铭的手指就扣在了她的手背上。
秦书黎:“……”
触感沁凉,整个手背全部被覆上。
凉地叫她不明显地一颤。
再配上如今极近的距离,整个画面怎么看怎么旖旎亲昵。
她面无表情地仰起头,恰恰好就撞见了盛铭写满晦涩的双眸里。
却殊不知自己大幅度的动作,直咧咧地就扯出了自己脖子到双肩之间的一片雪白肌肤,白得晃眼。
眸子里含着嗔怪与似是温热的水雾,专注地仰头看人,青丝斜斜地散在一边,本就昳丽的面容莫名添了丝温柔。
很容易叫人面红耳赤,情难自已。
不过反应过来的秦书黎很慢地就从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松开了黑色风衣的衣摆,重新端坐原位。
只从方才有些僭越无礼的举动,她就已然明了——
这是试探,也是一点点心意的表现。
至少从盛铭的神情来看,他方才是故意的。
空气一点点凝滞。
两人维持着原状没有动,除了左边餐桌上悦宝餐盘刀叉发出的“叮叮”碰撞外,再无任何声响。
秦书黎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盛铭是不敢说。
他几次临到嘴边的“刚刚不小心”“方才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多想”“很抱歉,我不是想要……”
都被自己咽了下去。
大脑一片混沌,只觉得言语苍白。
都是聪明人。
一个动作,就都该知道了。
垂下去的手猛地蜷缩,神情晦涩难明。
“……妈妈!我吃饱啦~”
啃完最后一小块草莓蛋糕的悦宝打了个饱嗝,心情随之飞扬,连带着脸上的小酒窝都若隐若现,透露出非一般的可爱。
这句话像是破冰的引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妈妈的神情像是突然放松下来,甚至于如释重负地甩了甩手,从沙发上坐起来道:
“再喝点水,咱们走吧。”
悦宝呆呆地问:“去哪里呀?”
秦书黎表情不变,从容地将餐桌上的两瓶矿泉水装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道:
“接着向前跑啊,咱们的路那么长,难道悦宝你要留在这个休息点里吗?不想赢比赛了?”
这句话说得就极其微妙了。
悦宝没懂,还是懵懂地补充:“可是妈妈,你不是说饭后半小时不能剧烈运动嘛?说是对身体不好。”
秦书黎手上动作一顿。
眉毛一挑:“那,咱们只走不跑好不好?”
悦宝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任由妈妈又把自己手腕上的防丢手环给扣回来。
“可是我还没有跟安泽哥哥玩呐……”
而且,走路也算运动!
秦书黎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好了,还有时间的,环节结束咱们再跟安泽玩也是一样的呀,你乖乖的。”
便动作温柔却不容置喙地把悦宝抱下了地。
盛铭的脸色有些惨白,连身形都跟着晃了晃。
显而易见懂了这其中的意思,看着秦书黎有条不紊的收拾动作,喉咙间像是哽咽着什么一般,久久地说不出话。
又看着对方隐隐的排斥与疏离,像是要挽留什么般,没忍住地开口:
“……我跟安泽可能得中途离开节目,要不要等等,我现在把盛安泽叫醒,可以最后叫他们告个别。”
“啪”的一声,秦书黎手中原本握着的矿泉水瓶因着突然松开这一动作,摇摇晃晃地摔在了桌上的瓷杯上。
两者相撞,声响叫人一颤。
在场另一位不知情的悦宝小朋友惊愕地发出了一声:
“啊?你们要走了?!”
*****
这下子,本就挤满弹幕的公屏彻底被盛铭的粉丝刷爆炸,线路一卡一卡,连后台监测人员的屏幕上都猛地冒代码。
旁观的小助理连手里的一沓合同都顾不上了。
急哄哄的就扔下了喝到一半的咖啡,紧赶慢赶地拉开了赵权的办公室门,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完了完了,赵导完蛋了!咱们收视率接下来要迎来一个重击了!完蛋了!盛神他要……他要……”
退出不演了!
风风火火,发型乱了一头也顾不得了。
正对着来人赔笑的赵权:“……”
他脸上的肥肉颤颤,恨铁不成钢般地睨了她一眼。
小助理慌忙的步子戛然而止,看着眼前赵导低三下四的神情,再看了看赵权难得穿上的正装。
那口松下的气又猛地提了上去。
“哈、哈、不好意思啊,这个是我的助理,您见笑了……”
赵权暂时顾不得倚着门的助理,继续露出谄媚的微笑:
“年轻人不懂事,也是我教不下个样子。”
边说边扭头,瞬间换着一脸训斥气恼的表情怒声:
“还不快关着门下去!贵客在这里,你就这么给咱们剧组丢人?!”
“是是是……”
助理极会察言观色,自然知晓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好不受到什么更严重的责罚,连声惶恐。
如避蛇鼠般退了下去。
“咔嚓”一声,房门紧闭。
再次恢复寂静。
被赵权奉为座上宾的只是一名极为年轻的男子,样貌看着平平无奇,一身西服价值不菲,那隐在眼镜下的双眸有如平静的古井。
波澜不惊,深看却蕴藏着浓墨般的危险。
他看也不看赵权拿出的名贵茶叶,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我们盛总的意思,您也是知晓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得您点头我们做下属的才好照做。”
“也无需多费口舌,所以赵导的意见呢。”
赵权额上高悬的一滴冷汗“啪”的就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