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苦戏一场

容愿携刀旋转周身,将几近是一瞬间迸发的内力尽数甩出,而下一刻,所有分散流落的内力竟归回附着于刀面之上。

容愿双手握紧刀柄,集全身气力向前推去,那青筋宛若平地而拔的山峦,在她本就白稚的手背和小臂上大肆隆起,连同袖口上的衣料也被这刀上的高强内力所撕碎。

就在这裹挟着内力的长刀将近蛟游合托的气劲之时,无数抹刀气以刀身为基,向四面八方扩散,眨眼间,这些刀气便突然折回改向,朝着黄白气劲缩进,刀气游走的路径在空中活是绘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爆!”

容愿低喝一声,所有刀气纷纷从那蛟游合托的气劲中穿插而过,又在气劲周炸开,伴着一阵狂风吹过,那炸开的刀气竟忽地化作一头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将那黄白气团吞噬入腹。

至此,蛟游合托的威力被消匿了九成之多,而由于两股强大能量碰撞所产生的波动,直接把千斤重的囚车推翻了过去。

容愿持刀硬抗下这震荡,半跪于囚车之右,手扶心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唐璃姑娘,你没事吧?”

“这话该我问你!”唐璃挂在囚车的栏杆上,瞪着不可思议地双眼道:“容愿姑娘,真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绚丽且强劲的招式!怪不得有你在时,净极老是吊儿郎当的,毫无顾虑可言。”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呵!可这,已然是我压箱底的招式了……”

容愿勉强挤出一抹苦笑,道:

“这新任的左右护法实力确实不下红尘参义,偏偏还一齐过了来,倘若二者仅其一,我还有几分胜算。”

“不错!非常不错!”

文之汐抱起双臂,缓缓向状态极差的容愿靠近:

“能破解我的蛟游合托,你有些实力!看来副堂主派我二人同时前来,也确实是稳妥的决定,只是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我若是你,早就看清局势逃走了!你要知道,审时度势而退,可并不算狼狈。”

容愿并未应答,只是死盯着迎面走来的文之汐,同时她的余光也见到那颗反着月光的珠球,此时正躺在她的右侧方,应是刚才的叉错式一并击落的。

容愿不禁感叹这左右护法的配合之默契,蛟游合托出招的速度极快,那颗珠球也定是趁着刚才一并攻来,若不是叉错式的功法及时将其破除,她兴许就要被这珠球穿心而过了。

毕竟那黄白气劲的致命压迫感直逼面门,一般人怎会分心去管那藏匿其中的小小珠球,而能将这珠球借力射出而不被气劲粉碎,除了要有强大的内力之外,两人的出招时机方向也要掌握得恰到好处。

容愿倒吸一口冷气,护法不愧于护法之名,实力竟是如此可怖。

“不说话吗?这样子显得我很尴尬啊!”文之汐仰天大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清楚你做的什么把戏吗?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只不过是想同你玩玩罢了!”

容愿恢复了些许内力,但虎风疾走消耗过大,这也使得她也仅是能够站住身子而已。

“堂堂护法,还要给自己撑场面话吗?”

“哈哈哈哈……”

武一澜环抱双臂浮于半空,哼笑一声道:“文,别在那傻笑了,让一个小姑娘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你便讲了真相吧,省的再下不来台。”

“哈哈好!小姑娘,陪你玩这件事不假,那是因为我们单纯地想消耗你的体力与内力,我也承认我们短时间内无法拿下你,而且若想彻底杀了你把你逼入绝境,不免自己身上也要挂些彩,得不偿失,毕竟你的刀法了得,不小心挨一下,肯定会很疼。”

容愿心脉一缠,眉头锁紧难解半分,原来这一切都在这两位护法的掌控之中,是她被这形势活生生地拖入了二人的阳谋之中。

无论是借力击断锁链,还是以唐璃的生命相逼迫,所有看似满载着希望的路,恰恰遍布着扎根于绝望深渊的荆棘。

或是从一开始,救人,便是最为错误的决定。

“卑鄙!”容愿低吼着骂道。

“哦?卑鄙吗?”武一澜手指轻抬,笑意也变得逐渐阴险起来:“那这又算什么呢?”

话未落,容愿只觉尖锐的杀气于后方骤起,无奈,只得下意识凭感觉抬刀反手格挡,又听“啪”一声脆响,这最后一把刀,也受击折断落地。

而且更糟糕的是,待武一澜将沾着鲜血的珠球回收之际,容愿才发现,自己的腹部,竟多了一个涌着血液的孔洞。

“这是什么时候……”

伤虽不致命,但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容愿的身子开始颤抖,她死死扶住腹部的洞孔,可仍有泊泊的鲜血绕过指缝流了出来。

“小姑娘,你的状态下滑了啊?连珠球何时到了身后都没有发现么?”

文之汐掌聚内力,逐渐靠近容愿,似要给她最后一击:

“照理来说,刀附着内力,才使其不会因受更强力的攻击而断裂,而武的这一击为了偷袭,威力当不如从前才是,而你的刀断,说明内力也是大不如前了啊!”

此时此刻,容愿岂有心思在同这位护法搭腔,左手向伤口催动内力加速愈合,右手则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袋,团成团塞住伤口止住鲜血。

她费劲了心思寻找翻盘的契机,可这周围的黑暗带来的只有绝望。

眼看着拓岩城的部队越来越近,容愿的大脑一片空白,在这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逆境之下,她……

“我……我该怎么办?”容愿自嘲般地轻声呢喃道:“是我太冲动了吗……也许,我该寻个帮手的,那样胜算会更大,只是,这会错过最佳的救人时机吗?”

“容愿!容愿姑娘!你清醒点!你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你以身做的例还不足以说明,眼下形势,你最该做的是离开吗?”

“离开吗……离开?呵!我的命里就没有离开!”这一番话似突地给容愿点明了方向,她再站起身,提起那断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长刀,万分坚毅地盯着文之汐道:

“就是因为离开,方才使我与爹娘天人两隔,我若懂何为离开,又怎会亲手血刃仇敌,报了这灭门之仇?今日救不走你,我便也不走了!多重,斩风诀!”

话未歇,容愿闪身为影,在文之汐身周化无数道真气,疯狂地朝文之汐扑去,刀气切割空气产生的嗡鸣声连同容愿力竭出招的嘶吼声共同炸裂开来,可即便容愿已是不留余力,但因其身负重伤外加内力消耗殆尽,杀伤力十不存一。

文之汐双手握为爪状,绷紧向两侧一挥,一道真气迸发,便将容愿及其所挥出的剑气全部弹飞。

文之汐趁容愿尚未落地,便是瞬身而过扼住她的咽喉,将其缓缓提了起来: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刀法还真是了得,我知道对于善使刀的高手来说,一把相匹配的刀有多么重要,但你的刀……今天似乎并不在身边啊?不然也不会狼狈到用这把断刀对我发出死斗,结果……却是连护体内力都击不破。”

先前腹部的伤口因施展斩风诀再度被挣开,容愿也因失血和窒息的双重折磨而视野模糊,头晕目眩,她用最后的力气将断刀抵在文之汐的胸前,明明再向前一寸便能令刀入其肉,但此刻,无论如何她都办不到。

“容愿……姑娘……”唐璃在囚车之内,有气无力地拈着嘴巴,她才是看戏的那个人,明明身处其中,却是绝望地任何事情也做不了。

阵阵马蹄声已然逼得将近,武一澜悄然落地,收起珠球缓道:

“文,她已然是灰灯残烛,影响不了大局,我们任务为重。”

“罢了,我也没什么虐杀的爱好,便就这样!”文之汐将容愿随手丢到一旁,朝押送队伍迎接而去。

而这时,先前因忌惮蛟游合托而躲在了树后的宫荆,见战斗歇止,也走到了押送队伍前躬身作揖,毕竟护法仅是来拦截救援,押送郡主这项任务的领命人,依然是他。

“各位辛苦了,郡主就在这里,而且二位护法已经把马车的重量卸了许多,想必也定是比之前方便运输,就请查验一下吧!”

“见过二位护法,见过宫大人!”押送部队的头领向三人分别行礼后,回身用手握住马车,其身负远超常人之力竟也能将这数百近的马车短暂提起一尺的高度来:

“确是很沉!来人,上马!”

部队中的若干士兵,带着那已是全副武装好牵引麻绳的马匹,快步走向囚车旁以复命。

“都给我滚!”

几人正欲对接,一道凌厉的黑影带着嘶哑的低吼从这几名士兵周穿身而过,若非是武一澜盯得紧实,及时操纵珠球击中了黑影,照这一击得走向,高低要把这几名士兵统统斩杀。

火光闪定,看这黑影的落点,竟是持着高府首兵队所配备的长枪的容愿!

只是,此刻她状态差得更甚,因是背水一战力竭,从而全身皆伏于地,刚刚再度受击,又多出一个孔洞,鲜血已然以她为中心四下扩散。

可看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应是还要起身重新发起攻击。

“这……”

负责押送的士兵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似是有些忌惮,迟迟不敢将那挂钩同囚车相接连,生怕下一秒,同样的攻击再来一次,身首异处。

文之汐哼笑着将这几人推到身后,边朝容愿走着,边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做你们的,剩下的交给我。”

文之汐右手猛一运劲,隔着数尺之外的距离,直接将那掌中猛地聚合的气劲朝容愿的腿上打去,只一瞬间,地表便被这力道压出了一道数寸之深的大坑,而容愿的双腿恰处其重压之下,毫不留情地被扭曲断裂。

“啊啊啊!!!”

容愿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可那声音确因力竭而显得与蜂鸣相似。

“各位放心做好你们的工作,她,再站不起来了。”

众士兵也是亲眼见此惨状,便放下忌惮,开始将囚车扶正,同马匹对接,很快,这支押送郡主的队伍便重新规整,在二位护法的庇护下,拉起尘灰,奔着南方月下的拓岩城疾驰而去。

阴风鸣奏,百里黑寂随最后一点火光离去彻底将战场吞噬殆尽,这场所谓的好戏,也以压倒性地悲剧草草收场。

只是这风吹得厉害,无差别地掩盖住了所有的生气,不知又吹了多久,到那天刚蒙蒙亮,它方才肯歇一歇,让那伴红伴紫的晨霞,照得这片鲜血潭泊闪闪发亮。

“这哪像是有活人的样子啊!哎呀!要不咱回去就说,这些人都死透了好了!”一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童从那有半人高的石坡之后爬了上来,自打见了那片血流成河的战场,便是面露狰狞之色,整个身体僵在原地,迟迟不敢靠近半分。

“璇姐姐那么厉害,她说有,那就一定会有……这……”

另一小童虽是头回见此等场面怕得不行,但也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拽着第一个小童踏进了尸体堆之中,挨个探着气息:

“一个一个来吧,就算真的没有,也是要都探过才行!别怕,我们可以的!”

“如果这都不敢,以后还怎么跟着璇姐姐去那些大战场救人……”

“郭郭!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但我们行医救人无愧于自己,更对的起他们,自是不怕鬼魅缠身,这乱世之中,活着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否则璇姐姐怎么敢放心地让我们前来呢?”

“嗯!”这名叫郭郭的男童微微点头,兴是也对他们口中的“璇姐姐”抱有绝对的信任,便咬紧牙关,踏靴向那片血泊中迈去。

“呕!”

干涸的血液混着尘息,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你没事吧?”

“我没事,玫玫……”郭郭强忍着不适,从口袋里抽出两根布条塞入鼻中,继续附身挨个探着鼻息脉搏。

“郭郭,这些人都死透了……”

“是啊,看样子死了有两个时辰了,还好……他们的伤口整齐,死相尚不瘆人。”

“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我们赶来这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那一丝尚存的生气也……”

“应该不会吧,就算……啊啊!”

郭郭的话刚在嘴前打个圈,便顿感脚踝传来阵阵令人汗毛直立的酥麻感,低头一看,血泊中竟伸出了一双手,有气无力地搭在了他的脚踝边,郭郭身体下意识激灵一跳,可这明明有气无力的手,却死死地扥住了他的裤脚,这让他跳没跳起来,还险些在这血泊中摔个狗啃屎。

“活!活人!”

终是亏了救人的意识在先,两个孩子倒没被此吓得太久,站定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给地上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查伤探息。

“脉搏很微弱,失血太多了……而且……而且这双腿怎么会被拧成这个样子?”

“怪不得,原来这一丝生气指的是她……还真是够顽强的,这样子都没死。”

“但也是在吊着最后一口气了,玫玫,这人伤口很错杂很重,没准稍一动,伤更重,人直接没了,这不是我们俩能救的人,你回去找璇姐姐,让她拉点人手过来!我在这等着你,给她做些简单的伤口处理!”

“你不害怕了?”

“不怕!”郭郭眉一横,气正言决地说道:“救不活她,才是我该害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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