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笑什么?

赵大牛一家人在医馆门外坐上牛车后,在经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蒸包子的香味直往赵如意的鼻孔里钻,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们一家人却要在路上挨饿,尽管家里的稀粥可以照见人影,但聊胜于无啊!

她一想到他们一家人回到家有可能天已黑透了,阿奶可能不让他们做晚饭了,心里就想哭,阿奶是能省就省,而且是见缝插针的省。

赵家没条件一日三餐,只能勉强维持一日两餐而已,日出干活前一餐,日落回家再一餐,而且这一餐比早上那一餐还少,因为阿奶说,晚饭吃完就休息别浪费体力了,反正不会有什么结果。

以前赵如意什么都不懂,但是阿娘听到阿奶这么说时,把脸都臊红了。

一直观察着赵如意的闵秋禾看到女儿直勾勾地望着包子铺咽口水时,心里忍不住感到酸涩,她忙喊赵大牛停下了牛车。

“如意,饿了吧?阿娘给你买肉包子吃!”

“阿娘,我不饿!”赵如意刚刚说完,肚子就不配合的咕咕叫起来了。

闵秋禾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然后瞪着赵大牛赌气地说:“夫君,给我钱!我要给如意买肉包子吃!”

“好!”

赵大牛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递给闵秋禾,“我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吧!”

“我才不要呢!反正钱到我手里也会被你娘收走,我还不如吃在肚子里踏实。”

闵秋禾从赵大牛粗糙的手掌中捻起十个铜钱,然后跳下牛车跑到包子铺买包子。

“阿爹,我看病的钱是阿奶给的吗?”

正在看闵秋禾背影的赵大牛转过头看着女儿,然后心虚的嗯了一声。

“阿爹,我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阿奶病了都是你在族长那里借的银钱,后来阿娘还把自己唯一的银簪子卖了给她治病。她连自己病了都舍不得拿钱出来,怎么舍得拿钱给我治病?”

赵大牛躲开女儿干净澄澈的眼神,茫然若失的看着虚空,他没有否认赵如意话中的意思,只是自欺欺人地说:“如意,你阿奶她~她身上没钱了,家里太穷了!”

“阿爹,你真的以为家里很穷吗?”赵如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赵大牛的谎言,“阿奶怎么会没钱呢?上个月她知道二婶怀上孩子后,还给二婶买了一对银耳环呢!”

赵如意再接再厉地戳着赵大牛的伤疤,“阿爹,你种的粮食每年除了交税还能卖一些钱,不忙的时候你还要进城里打短工,银钱也尽数都落在了阿奶的腰包里,还有阿娘养的鸡,那些鸡蛋除了金宝,我和阿娘都还没有吃过,都拿去换钱了,凭什么我们……”

“阿爹,刚才郎中说的话我好害怕,我不要阿娘出事,我……”

赵如意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总感觉自己还忽略了点什么没有说,但是这些话也足以让阿爹反省了吧?也足以让他知道阿奶和二叔一家人是在吸着他们血过活的了吧?

“如意,乖,别哭了!阿爹错了!”赵大牛跳下牛车笨拙地抱着赵如意安抚道,“下回阿爹一定多挣点钱给我们如意花,阿爹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头花戴。”

这是头花的事儿吗?赵如意听到赵大牛的话,失望的把眼泪抹在了他的肩头上,偏偏那个肩上又缀着一个补丁,反而让她的眼睛遭了罪。

“这是怎么啦?”

排队买到包子的闵秋禾抱着用纸包着的热气腾腾的包子跑了过来,她用莫名而责备的眼神看着赵大牛,“赵大牛,你把如意惹哭了!”

“阿娘,不关阿爹的事情,我就是太饿了,饿得肚子痛,所以……”

赵如意知道,如果要让阿爹对阿奶和二叔一家人死心,她和阿娘还要慢慢下功夫才行,此刻倒不用太执着,否则适得其反。

于是她退出赵大牛的怀抱,眼皮微红地看着闵秋禾怀里的肉包子,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

闵秋禾狐疑地看了赵大牛一眼,赵大牛已经低着头坐在牛车上了,她只有无奈地跟着上了牛车。

等牛车走稳后,闵秋禾才拿出一个胖乎乎的肉包子递给赵如意,“乖,慢点吃!”

“好,谢谢阿娘!”

肉包子几乎赶上赵如意的脸盘子大了,她拿在手上显得可爱又可笑。

当她一口咬开热乎乎的肉包子时,她感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了。

赵如意前世里吃过很多好东西,但都不及饥饿时的这一口肉包子。

前世里她也曾因为不服藏春阁的规矩被关起来饿过很多次,但现在的她真不抗饿。

“唔~唔~真好吃!阿娘你也吃,阿爹你也尝尝!”

赵如意咬下一口包子后,就要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让他也尝尝。

“我的小祖宗,你别动!你阿爹他有!”

闵秋禾本来想先冷着赵大牛的,但架不住心里也心痛他,于是侧着身子将一个肉包子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说:“给,可不是我心痛你,是你闺女心痛你!你刚才把我闺女气哭的账我还没算呢!”

赵大牛黑红的脸膛上显出几分温情,然后就着闵秋禾的手将嘴边的包子咬下一大口,瞬间肉香四溢,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阿爹,好吃吧!”赵如意对着闵秋禾眨了眨眼,然后在赵大牛的身后感叹地说道,“阿爹,我想天天吃肉!”

天天吃肉当然不可能,但是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哎~如意,快别说傻话了,咱们家穷,一年半载有点肉沫子吃就不错了!”

闵秋禾忍笑说完又将包子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这回赵大牛咬了一口下去,突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三人坐在牛车上都陷入了沉思中。

夕阳斜照下,一辆牛车靠着街边慢悠悠地走着,赵大牛愁苦的脸上也被晚霞印照出几分亮色,板车后坐着他的妻女,做妻子的眉目姣好,只可惜一脸病态,那做女儿的靠在母亲怀里,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包子,一边咀嚼,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避让,避让!”

街道上突然传来男子浑厚的警示声,接着大家就听见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辘声,前面出现两队骑着马匹的护卫,他们将人群阻挡在了街道两边,留下一条宽敞的通道。

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人前,马车的右边有一个穿着过膝的蓝色斜襟袍子,领口上滚着红色花边的粉雕玉琢的,年约八九岁的小小少年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枣红马上,神情得意地看着周围的路人。

赵大牛跳下牛车,将牛车赶在路边。赵如意因为腿上没有力气,所以还是靠在闵秋禾怀里,只是此刻她已经忘了手上的肉包子,因为她听到旁边路人的议论声了。

他们说,这是武威侯裴侯爷的家眷出城踏春的队伍,而那个骑在枣红马上的小小少年就是武威侯世子裴孤城。

赵如意看了看手上的包子,又看了看骑在马上板着脸的小小少年,突然忍不住笑了,原来裴孤城小时候长了一张包子脸呀。

“你笑什么?”

小小少年突然勒住了缰绳,疑惑地看着赵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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