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两处夜话

晚饭后,谢璇母子俩在翠玉轩陪着裴玉娇母女俩随意说了一点闲话就离开了。

在经过墨韵堂的时候,谢璇停下了脚步,对跟着的玉瑾说:“玉瑾,你去把我收起来的那副粉色珍珠耳环用个盒子装起来送给表小姐,再把上个月珍宝阁送来的金银点翠流苏步摇装起来送给姑奶奶,快去快回,我在墨韵堂等你!”

“是,夫人!”

玉瑾屈膝行了一礼后,立即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了。

“走吧,母亲有话和你说!”

谢璇一边抬脚往墨韵堂走,一边略感惋惜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副粉色珍珠耳环多漂亮啊!我第一次看到如意的时候就想送给她了,可惜她不要!下次再看见什么好东西,我先给她留着!”

裴孤城听到母亲的自言自语,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眼前似乎就看见了赵如意笑得娇俏可爱的样子。

母子俩走进裴孤城的书房,等茶上好后,才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开始交谈起来。

“重光,你和福儿下双陆棋的时候,福儿说过什么吗?”

裴孤城想了一下说道:“母亲,福儿说前不久霁表哥去她家了,不过没待多久就被姑母赶出去了!”

“我问为什么要把霁表哥赶出去,福儿却天真地说,不知道哎!”

裴孤城有点疑惑地说:“母亲,你说福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说呢?”谢璇看着裴孤城反问道。

“我觉得福儿应该知道!”

裴孤城若有所思地说道,“福儿虽然说话很天真,但是滴水不漏,比裴昭昭那帮小姑娘聪明太多了!”

“而且天玄对我说,福儿的贴身丫鬟有功夫,估计功夫还不错!”

“武婢!大家族里要培养一个武婢并不容易,而平阳侯一个退出权力圈子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女儿配个武婢呢?就是买一个武婢,也要不少银子啊!尤其是这种功夫好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谢璇看着裴孤城,裴孤城猜测道:“是姑父太喜欢福儿了?”

“不知道!我们再慢慢捋捋!”

“今天你姑母对我突然这么热情,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她说了很多话,其中有八九成是真的,还有一二成就需要我们费点心思去猜一猜了!”

谢璇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叹道:“现在我才发现你父亲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勉强再加上一个段怜儿,他们都不及平阳侯夫人聪明啊!或者说是平阳侯把平阳侯夫人调教得这么聪明!”

“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呢?”

谢璇于是就把饭前裴玉娇给她说的话告诉了裴孤城,甚至连裴玉瑶和段怜儿如何利用美色勾搭男人,戏耍他们的事情也说了。

现在裴孤城也长大了,光府里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的事情都看了不少,府外那些阴私的事情也该知道了,省得到时候遭了暗算。

不过谢璇没想到裴孤城在四年后还是遭了暗算,当然这是后话了!

“你发现没有?平阳侯夫人连着两个地方提到了平阳侯,只是那语气是欲言又止的。”

谢璇回想道,“有一处她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宫里春日宴的事情,只怕我还在误会你!我们侯爷说~算了,我也说不清男人们的事情。’还有一处她是用一种很隐晦的语气这样说的‘男人们想听的不是这些话,而且男人们听了这些话会想得太多!’”

“你说,男人们听了那些话会想到什么呢?”

裴孤城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看着母亲,他虚岁还不到十五,有些事情真没法去理解。

“……”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我在想~也许平阳侯并不是碌碌无为之人!”

“他也许一直在观望武威侯的动向,很显然他开始并不看好贤妃娘娘和庆王,直到春日宴后,他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谢璇说到这里看着裴孤城,裴孤城接着往下说:“所以姑母才在他的吩咐下,借着这次父亲受伤探望的机会向我们表示善意!”

“也不完全是因为平阳侯的吩咐!”

谢璇作为一个女人,更能对裴玉娇所叙述的事情产生共情,她相信裴玉娇是真的对那三人有恨意。

这世间能让一个女性低下头颅来的除了父母就是子女,为着自己的女儿着想,她也不能和作死的兄弟姐妹保持亲密关系;同样为着自己的儿女着想,她也会向有前程有希望的人投诚。

“说起来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都是聪明人,教出来的孩子也不错,以后你也可以和平阳侯世子多接触接触。”

谢璇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她看着裴孤城问道,“对了,说起平阳侯世子,这两年几乎没有看到他,这回也没听平阳侯夫人说起他。”

“我问福儿了,福儿说添文表兄在外游学。”

“我记得添文比你才大两岁,怎么就出去游学了?平阳侯夫妻俩真舍得啊!”

这一晚,不光武威侯府的墨韵堂在夜话,翠玉轩的夜话也在进行中。

“福儿,和你表兄处得怎么样?”

“娘,你这话的意思好可怕啊!”

福儿笑嘻嘻地依偎在裴玉娇的身上,撒娇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我们和未来的武威侯府可以交好,但不能联姻啊!”

“这还用你说!”裴玉娇无奈的用手指杵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笑着说,“只怕我们愿意,你舅母也不愿意!”

福儿夸张地说道:“啊~他们还嫌弃我啊!”

裴玉娇嗔笑道:“又来,和母亲好好说话就不行吗?和你爹一样!”

“嘻嘻!”

“好了,没个正行!坐好了!”

裴玉娇假意嫌弃地推了一下福儿的身子,福儿又黏了上去。

“以前我以为武威侯夫人是个逆来顺受的人,现在看来也是个有傲骨的人,武威侯府看似掌握在你舅舅和段姨娘手上,其实那是你舅母嫌弃脏手不想管!”

“你没看你舅母和世子表兄的那一亩三分地水也泼不进,而其他院子你舅母想怎么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屁也不敢放一个!”

“福儿,娘家里的几个亲戚里只有你这舅母和世子表兄可靠了。”

裴玉娇抚摸着女儿嫩滑的肌肤,看着她聪慧的眼眸,心情略感沉重地说道,“眼看着你也长大了,将来嫁出去了如果受欺负了谁给你撑腰啊!你哥哥就是再厉害也不能为你出头啊!所以爹娘才想着,如果武威侯世子是个争气的,咱们就多走动走动。”

“母亲,福儿知道!”

福儿靠在裴玉娇的肩膀上郁郁地说,“可惜女儿不适合习武,不然哪需要爹娘为我如此谋划。”

“如果将来所嫁非人,直接打了出去就是!”

“你呀!”

裴玉娇宠溺地看着福儿,福儿说起将来成亲的事情脸上没有一点羞涩的表情,可见她还没有意识到一段婚姻的好坏对一个女子的影响有多大。

她哭笑不得地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好了,回去休息吧!”

“不嘛!”福儿像个钮钴禄糖似的赖在裴玉娇的身上,继续找着话题问,“娘,按理说我们家血脉和段姨娘几个更近,你为什么不理他们?而且对他们还……”

“小祖宗,你快打住吧!”

裴玉娇嫌弃地看了福儿一眼,撇嘴说道,“你再说我都担心自己把晚饭都吐出来了!以后你也给我离他们远一点,你是正经的侯府小姐,他们算什么?一群上赶着犯贱的东西!”

福儿虽然不知道裴玉娇年轻时候的事情,但看她说话的语气和厌恶的表情,就知道段怜儿这个表姑并不是错在当了妾室,而是因为人品真的有问题。

裴玉娇母女俩在屋里温馨地说了一会儿话后,正要各自回屋里休息,跟在福儿身边的武婢桑珠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就捧着手里托盘里的两个礼盒走了进去裴玉娇母女俩面前。

“夫人,小姐,这是武威侯夫人叫人送来的!”

福儿坐直了身子伸手随意拿起一个盒子打开来看。

“呀,是珍宝阁的金银点翠流苏步摇!这一定是给娘的,舅母真是大手笔啊!”

福儿笑着将那步摇送到母亲面前,裴玉娇也有点吃惊地接过礼品盒。

“你舅母很诚心啊!珍宝阁的首饰可以说是精品中的精品了,而这个步摇是上个月珍宝阁拍卖价格最高的首饰了,没想到被你舅母买了,结果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呵呵呵!”

“娘下回出去应酬的时候就戴上它,也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长长见识!”

裴玉娇听到女儿的话,用手指轻轻杵了一下她的额头,嗔笑道:“你这是对你爹送我的首饰不满意了?还是在笑我自己的品味差了?别一副穷人咋富的样子!”

“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心里有个数!你娘我几乎没有应酬,就是应酬也是一些无权无势的黄脸婆子,她们哪里认得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白瞎了!”

福儿“噗嗤”一声笑了,端着托盘的桑珠也笑了。

“那~这个一定是我的啦!我看看!”

福儿打开另一个礼品盒,立即就被盒子里浅粉带金的珍珠吸引住了。

“娘,你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珍珠!”

裴玉娇也很震惊,她拿起那副耳环在福儿的耳边比试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真漂亮!就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戴。你舅母有这样一副耳环却没有给裴昭昭,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看这粉中带金的天然色泽,应该是舶来品,价值不亚于娘的那个步摇。”

“娘,我想晚上戴着它睡觉!”

“去去去!你也不嫌硌得慌!”

裴玉娇嫌弃地瞪了女儿一眼,然后对桑珠说,“桑珠,把东西放下,带小姐下去休息了!”

这一晚大概只有谢璇母子俩和裴玉娇母女俩因为达到了彼此的目的而睡得心满意足的,而清风楼的裴俊琪则腿痛得骂了一晚上的人,听雪阁和琳琅阁的段怜儿母女俩心里也是滋味复杂。

翌日清晨,谢璇请裴玉娇母女俩在怡然苑吃了早膳后,又叫人准备了一些礼品,然后才把这母女俩送到门口,只是让谢璇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段怜儿母子三人也来到了门口送客。

段怜儿看怡然苑的丫鬟婆子抱着布匹和吃食几乎塞了一马车,忍不住眼红地说道:“夫人可真舍得,府里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闲钱来讨好平阳侯府!”

“段姨娘大概早上吃大粪了吧!”

谢璇轻蔑地看了段怜儿一眼,然后就被段怜儿花花绿绿的脸闪瞎了眼。

裴玉娇“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嫂子,府上原来真的吃不上饭呀!怪不得段姨娘满嘴碰粪的!”

“小姑姑,你怎么能对我~姨娘这么说话呢?我姨娘当家有多难你知道吗?她常常因为府上支出不足而头痛,看到母亲这样不知道节俭,难道提醒一下有错了吗?”

“蠢东西!”

裴玉娇不雅得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谢璇说,“嫂子,跟这样的蠢东西说话真是降智,难为你了!”

谢璇回了裴玉娇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夫人,昭昭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她也没有说错啊!你们是母女关系,哪里是外人比得上的,你不想着把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倒去便宜外人。”

“是啊,母亲!我现在已经被皇上赐婚了,我的嫁妆也该置办起来了!”

裴昭昭脸色难看地指着福儿耳垛上挂着的粉色珍珠耳环说,“我想要这样的粉色珍珠头面!不然我就不嫁了!”

“呵呵!”

谢璇心里冷笑,前世里这母女俩一个害她性命,一个夺她嫁妆,这一世她没有要她们的命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舔着脸要东西!

“玉叶,段姨娘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带她下去醒醒脑子!”

“是,夫人!”

“你~你干什么?”段姨娘慌了神,立即拽着一旁站着阴沉着脸不吱声的儿子的手臂求救,“飞云,拦住她!”

“母亲!”

裴飞云内心里并不想求情,但他又不得不求情。

这样的母亲让他难堪,如果不是投生到段姨娘的肚子里,他的人生也许不是这样的,也许裴孤城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了!

玉叶早就看不惯裴飞云了,所以裴飞云上前阻挡时,玉叶毫不留情地将一把他扯开拽住了段怜儿,段怜儿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玉叶在脖子上点了一下,然后立即就变得哑口无言了。

等段怜儿拉到门后后,玉叶就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扇了段怜儿几巴掌,然后才抽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擦擦手,又嫌弃地将手帕丢在了趴在地上怒视着她的段姨娘脸上。

裴飞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才让自己没有怒吼出声,在他垂下眉眼掩饰自己的仇恨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嫡兄对他轻蔑的眼神。

“这样好!”福儿笑着拍手道,“段姨娘的声音太难听了,安安静静地大家都省心了!”

“你~你这个只会打秋风的破落户,你凭什么对我们侯府指手画脚,凭什么能戴这么好的耳环。”

裴昭昭好像还看不清形势,对福儿戴的粉色珍珠耳环还在耿耿于怀。

“啪!”“啊!”

桑珠一巴掌将裴昭昭指着福儿的手打下来,语气平平,眼神狠厉地说道:“再敢用手指指着我家小姐,我把你手指折断!”

“你~你敢!”

裴昭昭的声音都开始发虚了。

“怕什么?昭昭!”谢璇看够了段怜儿母子三人的把戏,冷冷淡淡地说,“不就是折断一根手指嘛,大不了接上就是了!接不上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九根手指吗!哎呀,就是那九根手指没有了,不是还有丫鬟婆子伺候你吗!”

“裴昭昭,那天接到赐婚圣旨后我以为你想明白了,结果……”

谢璇看了裴玉娇一眼,正要接着往下说,裴玉娇却将谢璇省略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结果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璇对着裴玉娇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沉着脸对裴昭昭说:“裴昭昭,你以为圣旨赐婚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个是老老实实活着嫁给赵德善,一个就是病死!”

“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裴昭昭向来就是个窝里横的,一旦有人对她强硬一点,她立即就怂了。

此刻她听了谢璇地警告,立即屈膝告罪道:“夫人,对不起!昭昭错了!”

谢璇懒得和蠢货计较,于是就对裴玉娇母女俩说:“你们上马车吧!让你们看笑话了!”

谢璇看着裴玉娇母女俩的马车走后,才对站在一旁的段怜儿母子三人说:“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段怜儿却肿着脸,哭得眼泪鼻涕地,没有昔日的一点风情,害怕地指着自己的嗓子。

“半个时辰后自然就解开了!”

玉叶冷冷地看着段怜儿,段怜儿缩起脖子,感觉自己那颗松动的牙更疼了!

“真是不记打啊!”

谢璇看着那一家子的背影感叹道。

裴孤城没有接话,只是对谢璇说他要到未央路看看新酒楼修整得怎么样了。

“去吧!去吧!”

谢璇心里有点失落,因为新酒楼一旦开张营业了,就意味着裴孤城要离开她去军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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