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快了一个周末,大家眼见着懈怠了许多。出镜艺人一个接一个地踩着点晃进公司,大摇大摆的阵仗活像一支扭着屁股过马路的鸭群。
齐客却到得挺早,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酒。众人思及昨晚那场横生的直播,想笑却不敢笑,只是伸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瞅,瞅出了一堆非洲大草原上的长颈鹿。
费列莱正打算大着胆子溜到办公室门口开几句玩笑,忽见露丝拿了张纸,拖着脚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头微微垂着。
待她经过自己工位旁时,费列莱分明看见,小姑娘的眼有些红。
他一愣,登时歇了声,看着露丝小步进了办公室,虚虚掩上门。
里头的声音被门挡掉了一半,模模糊糊地往外透:
“节哀顺变,另外和粉丝们交代过之后就别想着工作了,权当放假,来回车费报销。”
是他们老板说的,声音沉沉缓缓。难得一口气吐了句这么长的话出来。
然后门外众人听见露丝小小声道了句:“谢谢齐哥。”
“露丝这是咋了?”小新压着嗓子问。
“嗐。”木子叹了口气,“我听露娜说,她爷爷去世了。”
露娜和露丝是一年多前招进来的,木子虽和露娜打闹得多,但论面试时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露丝更深一些——
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客气(卑微)得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向之问:“假如公司要你加班,你会怎么做?”
露丝轻声说:“emmm……想请问一下,加班或许会有加班费吗?”
向之铁面无私:“没有。”
“噢这样子……”露丝叹了口气。
正当在座的各位以为小姑娘会拿劳动法说事时,便听见了极轻却极坚定的这么一句:“工作没做完是我的问题,我会无偿加班直到领导满意的。”
众人:……你在坚定什么?!
小新拍桌而起:“你咋能这样?!你肯定得要加班费的啊!”
小姑娘显而易见地懵了:“啊?”
向之伸手把小新拽回座位,冲露丝笑笑:“别管他,咱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我看你上边写的期望工资是一万,但是假如我们只能给到八千,怎么办?”
露丝凝眉想了会儿:“好叭,八千也没问题。”
众人:……太好说话了吧姑娘。
向之拿不准主意,转头看齐客,便见他们老板端坐在座椅上,双手交叠,不知在想什么。
“那老板您看……?”向之等了会儿不见响,忍不住催了一声。
齐客的目光从墙角的盆栽收了回来,像是乍然回神:
“行,你留下吧,月薪一万六,十三薪,年终奖另算,房租公司付。”
从此,公司便多了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小姑娘。
小姑娘做事温吞,从没和人红过脸,就连脾气比较急的小新在她面前也会不自觉放慢语速。
虽然性子温和,但露丝业务能力很强,粉丝粘性极高,硬是用一年时间携手露娜直接登顶了喜音直播。因其总是“温柔却又猝不及防地补刀”的特点,人送外号“温柔刀爷”。
温柔刀爷这一走,受影响最大的是露娜。
往常俩人虽然都有各自的直播间,但直播时常常一起连麦联动,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时间过得飞快,观众也爱看西海龙宫俩姐妹说笑打闹。现在少了个话搭子,便觉得时间流逝得慢了不少,场子也冷清了许多。
露娜于是重操旧业,干起了唱歌的老本行。
播音室隔音没那么好,露娜作为音乐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喜飙高音,中气十足,常常唱飞播音室外众人的天灵盖。
老板于是发话:
露娜直播时,能不受高音影响继续工作的人仍旧留在公司,其余的可以回家办公。
收到群公告时,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坚守在公司的岗位上。居家办公虽然听起来很舒服,但非常消磨人的意志——
第二天,公司空了。
从办公室出来想捞个人聊聊工作,却连个影也没摸着的齐客:……
露娜连飙三天高音,嗓子有点受不了,含着润喉糖端着胖大海冲到齐客办公室,问露丝的假请到了啥时候。
齐客沉声道:“你再撑会儿,她又续了一周,家里有点事儿。”
“再唱一周我就要过去陪她爷爷了。”露娜叹了口气,“她是不是遇上啥事儿了?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反正我在哪儿都可以播。”
齐客思索了会儿,说行,又道:“这周末松下客一块儿去看看。”
大家下午居家办公,拍摄场地也就挪到了家中。度明吭哧吭哧扛着相机和三脚架进门的时候,被沈问津拉到了一旁。
“度哥,拜托你个事儿呗。”沈问津一面帮人卸货,一面弯眉笑道。
“啥事儿?”老度活动了两下胳膊,问。
“我下一期的主题有了,叫‘高中同桌友情大考验’,就是关于我和老板对对方的熟悉度的。到时候我让莱哥写十个问题,比如‘对方的生日是几号’‘对方喜欢啥样的颜色’之类的,然后拍摄的时候你就当裁判,问我俩这些问题,行不。”
老度自然满口答应,于是沈问津又扯着步子去烦费列莱。
费列莱今儿超额完成了工作,正闲得没事儿干。听清来意后,他随手抽了支笔拿了张纸,大笔一挥五分钟写完,攥着纸条冲沈问津摇头晃脑:“叫我声爸爸,我给你透点题。”
“你想的倒美。”沈问津笑道,“我才不需要作弊,必赢。”
“切,不信。”费列莱一扭脖,把纸条交给了老度,又把头转了回来,“那咱俩打个赌。”
“赌啥?”
“赌男人的尊严!你赢了算你厉害!”
沈问津:……神他大爷男人的尊严。
沈问津心道我和那哑巴做了三年同桌,厚厚的《齐客使用手则》早已在心里编纂成册了。输?呵,没门!
他于是说:“要赌就赌点实际的。赌一周午饭!谁赢了谁给对方点一周外卖!”
费列莱大喊“行”,赌注在老度和摄像机的见证下成立,俩赌鬼均带着“我赢了就是我的实力,输了就是脚本”的气势走出房间,沈问津坐上沙发准备录制,费列莱坐在摄像机后边偷窥。
沈问津早早给齐客发了消息,刚把外套脱了挂上客厅的衣架时,便见来人开门走进来了。
来得显然有点急,气息不太稳当,微微带些喘。
“怎么想的?”齐客没坐上沙发,而是倚在桌旁,缓了口气,沉声问。
沈问津在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了一下——
怎么想到拍这个主题的呢?
沈问津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齐客来坐,一面笑道:“你流量那么大,我蹭一下咯。”
齐客的眉毛挑了挑,不吭声,提着步子往这边走过来。
费列莱拿了个小马扎蹲在镜头后边,见齐客入座,便兴冲冲嚷嚷道:“老板你好好答,我和津哥打了个赌,输的人包一周午餐。我可押的你赢。”
齐客的眉毛又挑了下,转头看了眼沈问津,眼神可能比较趋近于惊讶。
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