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津在梦里被人追着骂。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睡前心心念念周日中午要发的视频,这一觉就睡得不是很踏实。
梦里黑粉有点多,不止骂他视频质量低,还骂他博流量,骂他曾经不踏踏实实拍戏,甚至把他的微博小号扒了出来,从头到尾一条条数落。
骂到一半,天边传来了一阵流水声,伴着欢悦的莺啼鸟鸣潺潺而来。骂声渐渐被水声掩盖,梦里的自己也逐渐心平气和下来,过了好一阵才发现——
那是自己定的闹钟。
这就七点半了啊……
困得很,脑子还是昏的。
他这么想着,睁开眼,准备摁掉闹钟,却看见一片影子轻轻晃过来。而后大概是发现自己醒了,它顿了一小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落下去。
闹钟停了。
沈问津怔了几秒,蓦地反应过来,那片影子是齐客的手。
窗帘不厚,规规矩矩拉着,挡掉了一小部分光。那只手修长宽大,被暗色压得看不清细节,只能瞥见不甚明晰的轮廓。
昨晚他玩着手机睡着了,手机就被丢在了枕头旁边。齐客的手落下来关闹钟的时候,和他的脸凑得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轻轻蹭了一下。
木质香和自己的鼻息纠缠在一起,片刻后又错开。
他眨了一下眼,抓着被子坐起来,问:“几点了?”
声音有点哑,还带着晨起时不甚清醒的黏糊劲。
面前被递来一瓶水。
他滞了两秒,接过水灌了一口,就听齐客站在他的床前说:“七点三十三。”
大概是怕自己没听懂,这人没装哑巴,又很快地补了一句:“闹钟响了三分钟。”
沈问津:……
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有个舍友,每天定六点半的闹钟嚷着要早起,结果闹钟闹醒了寝室所有人,除了那舍友自己。
最后他遭受了全寝室的口诛(骂人)笔伐(发朋友圈),痛定思痛,终于改掉了他那假努力的破毛病。
自己这会儿的行径与他那大学舍友无异。沈问津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把头发,低低说了声“抱歉”。
齐客没应,片刻后问:“还困么?”
沈问津一五一十地说:“还有点儿。”
“再睡会儿?”
“还是不了。”沈问津思索片刻,摇摇头说,“昨晚说好了七点半不起是小狗。”
“是么?”齐客挑了下眉,“可是你本来就没准时起来,已经是小狗了。”
沈问津:……
“不如多睡会儿。”齐客煞有介事地评价。
沈问津:……
沈问津咬牙切齿地抓起枕头,振臂一挥,抡了个半圆往那人身上砸,被齐客稳稳当当接住了。
可能是这一扔的动作活动开了身子,也可能是被气着了,沈问津彻底清醒,想睡也睡不去了。
双床房与大床房并不在一层,沈问津临走时才想起了木子的存在,问了一嘴:“要不要问一下木哥?”
“他在睡觉。”齐客说。
“也是。”沈问津点点头,“让他好好睡吧,别吵他了。”
于是当木子浑浑噩噩地于十一点醒来,点开老板的微信框,发了一条“下午啥安排”过去时,很快收到了一条语音条。
他语音转文字了一下,看见那边说的是:“木哥我们在白峰山,下午你自己安排吧,傍晚我们回来,再去拍探店视频。”
木子一愣,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人睡了一晚,怎么就被大部队抛下了。
他于是仔仔细细读了这段话,试图从中挖出些信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这口吻……不像老板啊。
他对着那白色的语音条瞪了会儿眼,点了上去。
沈问津清朗活泼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看着对话界面最上方“齐哥”俩字的木子:……
好像被孤立了。
但他没有证据。
白峰山很高,山上种了好几片枫林,此刻漫山红叶黄花,夹杂着还没完全褪尽的绿意,颜色很热闹,显出了几分秋天特有的烟尘气来。
周日人不少,熙熙攘攘地往台阶上涌。沈问津刚到山脚就犯了懒,抬着脑袋看了眼望不到头的峰顶,磨磨蹭蹭地不想上。
齐客顺着人流往前走,被他揪到了道路旁边。他背着人群,指着不远处的缆车和他老板打商量:
“坐缆车。我请你。”
齐客沉默几息,喉结动动,从里边滚出了“哼”的一声,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沈问津拽了下他的书包带儿:“?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要爬山。”齐客瞥他一眼,“‘爬’这个词从何而来?”
沈问津:……
沈问津觉得齐客可能还是装哑巴更可爱一点。
齐客犀利地评价完,迈着长腿连上了两级台阶,吓得沈问津再次一把揪住他,连放四个问句:
“你去哪儿?真不坐缆车?真不为我这种老弱病残考虑考虑?要真爬上山顶我还不废了?”
齐客站在两格台阶上,垂着头回身看过来。可能是问题太多了吧,他一时有些无从回答,于是沉默了几瞬。
树头的一片梧桐叶被秋风吹落,飘摇着砸到俩人之间的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去坐缆车得走这条路。”
声音很轻,语调迟缓。
沈问津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丝无可奈何的味道。他“噢”了一声,讪讪松开那人的书包带儿,咳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那什么,那你带路吧。”
身旁行人来来往往,俩人重新混入了人流,一前一后地走至目的地,买完票,排上了坐缆车的队。
沈问津在队伍里等得无聊,抬头看见一片翩跹着落下来的红叶,遂快准狠地出手给它擒住了。
他正想和前边人炫耀自己的手速,还没开口叫“老板”,就见齐客转过了头。
“你……”他说了一个字,而后像是没措好辞,并没有接着往下讲。
沈问津捏着红叶等了会儿,没等到下一个字,遂催了催:“我怎么了?”
齐客眉心拢了一下,迟疑着把后半句话讲完了:“要是我执意不坐缆车,你就跟着我爬山?”
“嗯?”
“听你方才的意思,你并没有独自坐缆车的打算。”
他把最后的一截“就好像离不开我”咽了回去。
沈问津觉得齐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