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镇狱楼待我不薄,如今,我修为有成,天下皆可去,何必要贪心于他人的镇教至宝?”
沉默了片刻,叶阳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镇狱龙兵,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可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的。
“他人?什么是他人?”
“这镇狱龙兵,乃是那镇狱天尊的传承之物,其流传下来,是为了寻找一位有缘之人,而并非是摆放在山中,当做一件观赏品!”
“再说,此宝本来也不是镇狱楼之物。”
系统之灵,自然知晓叶阳峰的犹豫,随后,他话锋一转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那一场引起天下震动的劫数?”
“那一场劫数?这与镇狱龙兵,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叶阳峰有些发楞。
这似乎是两件完全无关的事情。
镇狱龙兵,并没有真的复苏过,怎么会引来让整个东洲的修士,都去渡劫的恐怖劫数?
“这世间,最细微的微粒,组成了人体,也组成了草木,鸟兽,泥土沙石,乃至于一切……”
“而一切的一切,由小到大,再到整个宏观的存在,就是天地本身……”
系统之灵,幽幽的说着。
离开崔炎良之后,他被苏白扔进了洗罪鼎中,消化着这些年的所悟所得,也是在推演一些法门。
跟随崔炎良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收集了天底下的所有功法和神通,也知晓了苏白推演出来的完整《拳经》。
最终,他创造出了镇狱七劫圣心法,以此法观察世界,他所能看到的东西,比此时的叶阳峰,还要更多。
比如,这十年中,天地间的细微变化。
听到系统之灵的诉说,叶阳峰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类似的话语,他也已经听说过,只是相比起外人,他自然更加相信,这位一直在指导他修行的前辈。
“天地劫数的本质,就是天地宇宙的自然运转规则,天地本身,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颤动,对于天地之间的众生来说,也必然是一场无比巨大的灾难。”
系统之灵,若有所指道:
“若是天地,真有了一些变化,东洲之地,必然首当其中……”
叶阳峰心神一凝。
他还想要说什么,系统之灵,就已经不再开口了,他从来只是提醒,真正做出决定的,还得靠叶阳峰自己。
呼!
叶阳峰睁眼,没过多久,一道倩影破空而来,落于山顶,微微躬身道:“叶公子,祖师沐浴完毕,点名要见你。”
“知道了。”
叶阳峰收敛了思绪,起身一个跨步,便从此处山巅消失。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洛山之巅,那一座云雾缭绕的练气台之前。
一袭红衣的洛清月,负手而立,背对着叶阳峰,远眺星空。
在她浑身,光影与雾气缭绕,显得她的面色,有些明灭不定。
“你找我来,有何要事?”
叶阳峰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的询问道。
事实上,自从十年前,那一次洞天之劫过后,两人开始了阴阳调和,关系已经有了缓和,但也仅仅是有些缓和罢了。
寻常时候,两人很少见面。
洛清月养好了洞天之伤后,更是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没有事,便不能寻你过来吗?”
洛清月转过身来,带着一丝好奇,不禁惊叹道:“单论体魄,大日圣体,只怕是东洲
两人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对于彼此之间,自然也极为熟悉。
她自然能够感觉到,叶阳峰的惊人精进。
叶阳峰沉默了片刻,随后抬了抬手:“还没有恭喜你,突破了洞天境,成为镇狱楼的新任掌教。”
或许,是相处的足够久了,也或许是太阴月桂,与大日真形的天然吸引力。
他对于洛清月的态度,有了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细微变化。
“前者我受了,后者……”
洛清月微微摇头,神色淡然道:
“这掌教之位,我本来也不怎么稀罕,镇狱龙兵,与我无缘,便是继任了掌教之位,也不过是劳心劳力罢了。”
“没有其他什么好处。”
“那你为何还要答应?”
叶阳峰自然不会以为,洛清月是胡言乱语,却也有些好奇。
洛清月,是真正的求道者,算是苦修者,对于权势和外物,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更进一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意义。
若是为了镇狱龙兵,那倒也还说得过去,若是不为了镇狱龙兵,这就有些古怪了。
“近些年来,我镇狱楼人才凋零,若是镇狱楼天骄辈出,又何必让我出头?”
洛清月随意回了一句,看着叶阳峰的眸子,平静如水道:
“我们,也是时候分别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更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嗯?”
叶阳峰的眸光深处,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闪。
洛清月已经走上前来,她的身材,自然没有叶阳峰高大,却也极高。
她抬起手掌,已经触碰到了叶阳峰的下巴。
“你!”
叶阳峰身子一抖,却只觉一股强绝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好像千山万水,同时压在了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洛清月,轻轻挑动着叶阳峰的下巴,这是两人少有的亲近:
“缘起缘灭,终有尽头,这些年来,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临别之前,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砰!
气浪鼓荡,血气翻滚。
叶阳峰硬生生的挣脱了束缚,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按耐了下去,随后开口问道:
“你说这话,是因为护道长老?守塔长老?还是竹虚,那些太上长老?”
洛清月,是镇狱楼千年时间里,最为出彩的弟子,但镇狱楼中,比她修为更高的老古董,也是有一些的。
十年前,因为自己。
洛清月险些和那几人,在镇狱楼中大打出手,若非是她执掌了万古龙舟,只怕十年前,两人就一起被这些老家伙给镇压了。
“是,也不是。那些老家伙,如今已经不再是我的掣肘了。”
洛清月撩起了一缕长发,言语间轻松随意,却也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天地大变之后,神尊境太难突破,千年修行,与三千年修行,并没有相差太大。
自从她晋升之后,镇狱楼中,已经无人能够威胁她了。
“因为,叶白。”
叶白前辈?
叶阳峰心中一松,也知晓了真正的原因。
前任掌教乾无量,执掌镇狱楼超过千年之久,声望极高,如此轻松的被那叶白镇压,镇狱楼的人,怎能不气愤?
也因为如此,这十年时间里,几代真传弟子,都被他打了个遍。
自然也是与此事有关。
“让我离开,自然没有问题。”
叶阳峰神色平静,古井无波道:“只是补偿,却也不必了。”
说完,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要离去。
虽然这一走,以后大概率没有机会,再接触镇狱龙兵了,但他却也不想开口。
真的在分别之前,还要向她索求什么东西。
“观礼之后,再行离去吧。”
洛清月的神色,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复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修的道,也不是什么无情道。
十多年的相处,便是草草,也该有了几分情谊,更不必说是道侣了。
叶阳峰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点了点头:
“好。”
……
呼!
天穹至高处,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一颗通体赤金,好像星辰一般的庞然大物,在太空之中,急速而来。
这一颗赤金色的星辰外,没有丝毫生机,如同金铁浇筑而成,而若是有人近距离去看,就能够看出。
这一颗星辰大小的庞然大物,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画着,数之不尽的阵纹与烙印。
此时,那无数的阵纹,都在疯狂流动着。
似乎横掠太空的同时,还在虚空之中,捕捉着什么其他的气息。
“传说之中的天宇大陆吗……”
某一刻,这一颗赤金色的星辰,由极速转为了极静,停滞在了太空之中。
紧接着,一道低语之声,刹那间响彻八方,一道眸光,随后亮起。
眸光凝视前方,蔚为壮观。
那是一座横空而立,不知道多少亿万里的巨型大陆,轮廓有些不规则。
在其周围,是被其巨大的体量,而牵引来的万亿星辰天体。
太空枯寂,而这一座大陆外,却是群星璀璨。
那无数颗星辰的环绕之中,是一颗超越了所有星辰天体的巨大太阳。
咔嚓!
赤金色的星辰,剧烈抖动了一瞬,其上面刻画的无数阵纹,顿时大亮,隐约间,似乎还可以看到一座钟楼之影。
这一颗赤金色的星辰,震动的十分剧烈,前后几个刹那而已,星辰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比那颗赤金色的星辰,小上千万倍的楼船。
楼船并不大,上面的人更少。
只有两人。
一位少年,盘膝而坐,身披赤金色的披风,披风下,则是一副散发着铁血杀戮之气的金色铁甲。
一位老者,身穿黑色长袍,须发皆白,眸光却是极为清澈,蕴含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此处,应该就是天宇大陆了。”
老者神色平静,眸光之中,却也有些触动。
亲眼看到传说之中的天宇大陆,他的心神,也不免有些激荡。
呼!
少年身上,披风猎猎,甲胃作响。
他抬起眉头,眼眶之中,居然有四颗眼眸,缓缓流转,两黑两金:
“终究是我齐无量,拔得头筹……”
其目生重瞳,再分两色。
缓缓流转之间,似乎没有死角一般,映照出了那一座无垠大陆上的无尽星辰。
天宇大陆,是天地宇宙的中心。
但这一座大陆,却并非是天生如此,而是万族的皇与尊,擒拿了太空群星,从而填空造陆。
久而久之,因其体型太过巨大,便自发的吸引着太空之中,无数颗星辰,迅猛撞击。
最终才形成了这一座轮廓不规则,大到很不合理的巨型大陆。
而束缚这座大陆的,则是诸多皇与尊,布置下来的恐怖阵法。
他看不到那诸多隐藏极深的阵法,但他曾经看到过,这些阵法齐齐被撼动之后,那似乎点亮宇宙的恐怖光芒。
“天宇大陆……”
齐无量低语了一句。
他的眸光深处,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已经不是他
准确的说,这是
只不过是,此生的
因为,这具身体,乃是他的
上一世,他是一颗星辰上的一介凡人,莫名穿越而来,降临在了一颗名为镇狱星的生命星辰上,天生重瞳,血脉强横。
少年之时,就已经声名鹊起,横扫了镇狱星当代天骄,登顶
无数镇狱星的高手,预言他必然会封王,甚至会走的更远。
可惜,前世的他,并没有在天地大变的征兆出现时,动身返回天宇大陆,最终错失了先机。
在未来那个诸王并存,前所未有的璀璨大世中,他失去了先手,想要追赶,又谈何容易?
天地大变,并不只是灵气的多与寡,而是天地间的残缺法则,变得更加完整。
一步落后,几乎步步都要落后。
因为这一座大世中,能够崭露头角的,没有任何一个是弱者。
最终,在一座险地,他败亡了,死在了一片黑暗枯寂的太空之中。
此时,再次看向天宇大陆,齐无量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