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走了,而在吴书来之后,上位御前的是高玉。
不是风声很高的其他几位老人,而是一位到御前不过三年的新人,
且这个人,之前干的还是最没存在感的传旨太监。
长的一副高高瘦瘦浓眉大眼的模样,但实际上心思玲珑,智商情商颇高。
陈雨薇私下了解过,这人能够击败御前众人,杀出重围,还是因为对弘历的某些爱好了如指掌,而两个人的某些三观又出奇的一致。
弘历满意,这才是高玉能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
所以当吴书来这边刚走,还不等私下活动活动推荐自己人上位,高玉就将这块热灶拢到了自己身下。
新的总领太监出现,也对后宫的众妃嫔们产生了一些影响。
其中有好有坏,有多有少。
但对比此前的吴书来,高玉的口碑和能力明显升高一截,起码永和宫就没有流传出和高玉的矛盾。
陈雨薇听见夏荷带过来的消息只觉得格外好笑。
“吴公公此时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在宫里原来这般不受人待见。
看看高公公上位之后的日子,那是御前也夸,后宫也夸。
真真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分啊。”
陈雨薇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就单纯喜欢看热闹。
不管是谁的热闹,只要有趣,她都不会错过。
夏荷心里觉得吴书来口碑不断下滑,还是自己得意忘形,作出来的恶果。
早年他们这些人刚进宫的时候,吴书来可不是这样行事。
后来干的时间越久,觉得自己厉害,不将后宫的一些妃嫔们看在眼里。
除了像自家主子这样的高位妃嫔,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吃过吴书来的软刀子,虽不致命,却也恶心。
当这种情况持续下来,吴书来的名声和口碑能好才怪。
“主子,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吴公公之前霸占着御前的位置不退,给了不少妃嫔难堪。
大家伙儿心里都憋着股气,不得不为了恩宠低头。
如今吴公公一走,高公公又会来事,未站稳脚跟之前更不会步入吴公公后尘。
两相对比,吴公公如今的下场,也能让人预见。”
夏荷说话也比较犀利,她在工作中对吴书来也有诸多不满。
但论吴书来对自家主子的恭敬态度,夏荷觉得还需加强。
不然她也不能在主子给吴书来塞过去大批量的银票时,嘴上会有些觉得可惜。
吴书来日常干的那些活,于他自己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也就是自己飘的找不着北,捏着身份喜欢装模作样。
结果就因为皇上要将他踢出皇宫,主子怕对方管不住嘴多说话惹麻烦,又不得不自掏腰包破财免灾。
按她的想法,私下威胁威胁吴书来,谅这人失了势,也不敢胡说什么。
离了紫禁城这座权力中心,吴书来就是一个走下坡路的人。
说好听点是去了郊外别院安享晚年,不好听点就是皇上将人发配边疆,不愿留在身边碍眼。
郊外别院早就成了某些皇庄管事们的禁脔之地。
吴书来过去享福?过去是找罪受吧。
主仆两人也是借着高玉上来的这股东风说了嘴离开的吴书来。
实际上,她们的生活又不完全围绕御前这些人。
总管太监最后换了谁,大概率都不会影响陈雨薇的地位。
秋雨潇潇,寒夜来临。
一场萧瑟秋雨过去,整个紫禁城的温度骤然下降数分。
清晨早起,陈雨薇忍不住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夏荷的搀扶下,从请安大殿回到榻间。
每年一到天冷的时候,陈雨薇就懒散地不爱出门走动。
请安也从三日一次变成了五日一次,去太后的慈宁宫更是只有初一十五。
“让宫人赶紧升个炭火盆,你在抽空跑一趟阿哥所和公主所。
嘱咐永玮和乌云珠他们两人一声,冷天别出门,安生待着。”
吹了吹手腕,陈雨薇又搓了搓手指,自己坐在榻上往腿部腰间盖好暖和被子。
流失的体温慢慢回到自己身体,陈雨薇长舒了口气,接过夏荷端来的温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夏荷连忙点头应是,又替陈雨薇拿来软枕和靠垫。
都是他们翊坤宫的宫人们新做的,用的材料都是上佳,为了就是方便主子躺靠放松身体。
“主子,这是内务府的人送来的一些月份账目,还请您过目。”
夏荷搬来一摞崭新的账本,为方便自家主子查阅,她还将置于一旁的小茶几往前推了推。
陈雨薇嗯的一声点点头,“去忙吧,本宫先处理这些。”
“是,奴才告退。”
陈雨薇低头垂眸,动手翻开账目,上面记载的都是早前一些陈年旧账,其中还有几月之前的满月礼花销大概。
啧,又超支了。
陈雨薇暗叹一句,心说年底的预算还是得继续紧着些。
像是没什么大用的规制该去就去,皇上正安排大军要与准格尔硬碰硬,国库的钱如流水,哪还有余钱支撑后宫奢侈花销。
毛笔沾了沾墨水,陈雨薇提笔在一旁空白的稿纸上轻轻画了个圈。
顺势在下面记录上哪页哪行,最后手动将账目翻页,碰见有问题的一一誊抄出来。
忙忙碌碌,陈雨薇处理这些账目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
等将自己手下的稿纸写满,夏荷早前研磨的墨水已经用完。
年纪大了,冷不丁的干一会儿活,这具身体还有点吃不消。
尤其是肩颈和手腕,酸涩胀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动手打了一顿。
看来日常起床还是得多活动活动,丢下来的锻炼得捡起来。
心里合计一番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陈雨薇叫来夏荷。
“主子”
夏荷满头大汗,走过来时身体还有些气喘吁吁。
嗯?
“是外面有事?”陈雨薇转头向自己身后张望了一下。
夏荷摇头,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开口解释她这般狼狈的原因。
陈雨薇:……令妃够拼的啊
“本宫没记错的话,她生完永璐才不过三个月,是又有了?”
陈雨薇嘴巴张大,完全不懂令妃这么拼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自己身边的孩子数量低于两个就会觉得没有安全感,迫不及待的将子嗣数量填充起来?
不应该啊,哪怕是想追求儿子,永璐不是还在?
夏荷也很佩服令妃的能耐,刚刚她正在库房忙着挑要送去的贺礼。
“不是有一尊白玉观音,给令妃吧。她看起来比本宫需要。”
陈雨薇觉得以令妃的这股狠劲儿,日后继续发挥,是极有可能超越自己在后宫生下的子嗣数量。
嗯,那尊白玉观音寓意很好,还是太后赏的,正合适令妃。
夏荷点头应是,转身就把这尊放在库房吃灰许久的白玉观音收拾了出来,然后亲自出马送去了永寿宫。
此时的永寿宫正一片欢欣鼓舞。
没办法,主子太争气了,生完一个,下一个马上过来。
主打的就是不给自己留下歇息时间,务必将全勤捏在手里。
只是身为魏含玉的贴身婢女,瓶儿与颂和对此态度完全不同。
瓶儿为魏含玉马首是瞻,听到确切消息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听见好为自家主子高兴。
颂和考虑的比较实际,主子算这一胎都已经是第五胎,蛙趣,身体扛得住吗?
再有今年刚送走两位小公主,又要抚养生下来不过三个月大的小阿哥以及去年生下的小公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主子这样做,就是透支身体机能的取死之道啊。
颂和劝主子稳妥一些,生完这胎就先缓一缓。
她的本意是好的,奈何说的话不是魏含玉喜欢听的。
何况因为和颂和一些观点差异,魏含玉如今用瓶儿的时间比颂和多,与颂和压根不熟。
不熟的颂和:……
颂和住了嘴,并开始低头谋划自己该怎么从魏含玉身边调走离开。
反正这个主子是不行了,不如换成小主子更有希望。
“颂和姑姑,您怎么出来了?”
有小宫女见颂和出门离开,忙笑着招呼上去。
颂和见状摆了摆手,眼神瞄向正一脸得意洋洋的瓶儿,小声叹了口气,“我去后殿替主子准备些吃食。
你留在这里先盯着些情况,尤其是主子那边。”
毕竟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打掉,还是很重要的。
小宫女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颂和走远,自己眼神犹豫地左看看右瞅瞅,她一介粗使丫鬟,貌似盯着也没啥用吧。
就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中,夏荷送来了白玉观音。
洁白无瑕的观音像送到令妃眼前就得到了对方喜爱。
让瓶儿将这尊白玉观音直接送去小佛堂供奉起来,令妃又和夏荷客套两句,这才让人离开。
等人走了,令妃干脆变脸,也是自己膨胀了起来,她觉得整个后宫,能与她争锋的妃嫔根本没有。
如今皇贵妃派贴身婢女送来一尊白玉观音,本意可能是想向她卖个好。
“可惜啊可惜,本宫的目标是至高无上的后位。
皇贵妃这个位置,到底有些碍眼,”因为皇贵妃和皇后这两个位份,潜规则中不能同时存在。
有着皇贵妃挡在前面,她想登顶后位就得将人拉下来。
可怎么将人拉下来是一个难题,因为在皇贵妃没有犯错的前提下,想让皇上将皇贵妃的位份废除,很难。
“娘娘”
瓶儿进门,手上又端着一托盘饰品,都是各宫送来的贺礼。
令妃有孕的消息一放出去,便没人在这方面吝啬。
魏含玉拧了拧眉,“瓶儿,本宫有孕需要静养。
下次进门,不要这般冲动不顾头尾,拿的是什么?”
瓶儿被数落的有些情绪低沉,“是其他宫送来的贺礼。”
令妃略有嫌弃地看着托盘里的东西,摆了摆手,“送去库房。”
都是什么东西?一点不用心,怨不得这么些年一直都爬不起来。
心里不忘落井下石两句,魏含玉干脆挺着肚子起身去内室。
哎呦
忙了好一阵儿,自己还没怎么休息,这可不成。
她还得好好养着身体,多生几个皇子阿哥往上爬呢。
另一处,已经从永寿宫回来的夏荷先是进殿去自家主子跟前露了一面,转头继续忙翊坤宫的事。
因为打仗需要节省开支,宫里这一年的年节花销对比往年少了几分。
弘历自知有些不妥,后面也从私库取了些宝物相赠。
只不过早年能送陈雨薇半盒子的东珠缩小到一匣底。
其他人由一匣底变成了几颗,都有不同程度的缩水。
众人也是明晃晃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节俭这两个挂钩。
连陈雨薇每年春日必做的新衣服都取消了大半。
其他人有模学样,也开始节省,除了令妃怀孕,一应吃用足量供应。
为此,令妃没少被其他人羡慕,怀孕就是有特权。
“有特权?等这胎落地,就是令妃该哭的时候。”
陈雨薇嗤笑,弘历这阵子已经琢磨要再割一批内务府的韭菜缓解亏损。
令妃娘家都是内务府的人,这些年看着令妃没少划拉好东西。
皇上心里那本账,一笔笔一条条,计算的可清楚。
“主子,真要动手?”
令妃可是为了皇上生下四位皇嗣,第五胎更是即将落地。
夏荷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毕竟后宫无趣,她们都是靠着各种小道消息当做日常。
陈雨薇点头,“八九不离十,令妃的祖父去了之后,魏氏就不老实。
何况这些年令妃到底给了魏氏底气,魏氏要供应宫里的令妃花销,也要给魏氏积攒底蕴。
一不小心,可不就落到了皇上眼里,让皇上不得不对他们动手。”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皇上知道,内务府比一些朝臣还要富有。
正值国库空虚,边疆战火不休,朝堂捷报频传。
弘历想着这次捞一笔,没准还能解决大军的钱饷问题。
至于弘历谋划的这件事陈雨薇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谁让内务府每次递上来的那些账目不是摆设呢。
陈雨薇微微一笑,她只是做了管理宫务该做的事,其他都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