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症,细究起来比风寒还要可怕,但却不是那种会直接要人性命的时疫。
更多的,还是一种会慢慢侵蚀人身体机能的慢性病症。
黄婉玉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多亏了归京那段时间,皇上下令众人疾行赶路的原因。
怪只能怪那个时候永璋生病,纯嫔自己口不择言之下,和身边的婢女多说了两句非自然孕信生产的坏处。
黄婉玉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好,人基本就傻呆呆的躲在车厢里等死。
只不过是灵光一闪,想出来一趟遛遛弯的缘故,便撞见了事关纯嫔的大秘密。
要说黄婉玉自己多聪明,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黄婉玉这个时候却惊奇地反应过来纯嫔有孕与自己有关。
那道家族送来的方子,实际上黄婉玉脑海里有模糊的印象,只不过后面方子她没用被锁了起来,束之高阁。
等到回宫,黄婉玉重新将方子翻出来和记忆中比对,很快便发现不同之处,进而确定这是纯嫔干的坏事,且顺利将矛盾转移到纯嫔身上。
黄婉玉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曾经被纯嫔下了药,但这不妨碍她将相关问题推到纯嫔身上去报复对方。
反正疑罪从重,黄婉玉将纯嫔看成了导致自己即将死亡的罪魁祸首,甚至连年初时的怀孕一事都扣在了纯嫔头上。
没错,她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明明喝着避子汤,却还能有孕,这肯定是纯嫔在自己背后使手段,纯嫔不当人先算计她,那就别怪她下手狠辣。
给家里人送消息,让人去京外将染了疫症之人的贴身衣物偷偷送进宫来。
黄婉玉用银钱开路,借着咸福宫的宫人,将这些东西直接送到了照顾永璋的奶娘身上。
奶娘染病,顺利感染永璋,近而永璋先发作后连累咸福宫的其他人。
明明是仪嫔的手段,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岔了过去。
纯嫔只以为是宫人和奶娘照顾不周,才让永璋染了风寒。
不仅责罚了永璋身边伺候的奴才,还不断催促太医院的太医开药诊治,导致永璋的病情一直被耽误下去。
眼下,仪嫔听蓝青送来的消息,咸福宫的纯嫔已经六神无主,因为汤药喝下去后压根不起效果,永璋该发烧还是会发烧,甚至比回来路上的症状更严重。
而这个时候,后宫又飘出了有关永璜阿哥同样染病的消息。
顿时,平静的阿哥所乱成一团麻,皇后当机立断,已经将永琏接了回去。
可惜,黄婉玉下手快的很,如今永琏阿哥怕是也难逃一劫。
“哎,其他处进展顺利,只是这次周岁宴取消,让翊坤宫捡了个大便宜。”
不然,她可以轻轻松松,将后宫皇嗣一网打尽。
原本,仪嫔就计划在这次的周岁宴上面搞事。
咂了咂嘴,不等仪嫔继续说话,蓝青赶紧补充,“娘娘,翊坤宫那边咱们的人一直摸不进去。
这次取消周岁宴,咱们的计划只怕没办法进行。”
自家主子已经彻底疯魔,蓝青如今只能求的,就是不要牵连自家兄弟姐妹,其他方面压根不做多想。
“是啊,要不说淑贵妃运道好,不管在潜邸还是在宫里,总能逢凶化吉。”
难不成她们钟粹宫暴露了?仪嫔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低头垂眸的蓝青,又否定似的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钟粹宫有什么值得翊坤宫贪图的,对方放钉子不能选择钟粹宫,哪怕储秀宫都比钟粹宫更有潜力。
蓝青被自家主子那道毛骨悚然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慌,心里有瞬间的紧张。
倒不是担心暴不暴露,毕竟蓝青没背叛主子,或者说,没有机会背叛主子,她只是担心主子转变心思,想将自己提前弄死。
幸好,主子只看没有行动,蓝青成功保住了自己性命。
稳了稳心神,蓝青继续替主子想针对翊坤宫的方法。
无一例外,全都在如何进入翊坤宫的这个阶段陷入麻烦。
仪嫔挠了挠头,本来的好心情因进入僵局而变得不爽。
“去想办法,没道理其他人倒霉,就翊坤宫安稳。”
再说,她和翊坤宫关系不好,凭什么要放过淑贵妃的几个孩子。
蓝青点头应是,离开之前忧心忡忡,心道这办法不好想,如果解决不了,主子会不会将自己丢去慎刑司啊。
对于钟粹宫的算计,尚在翊坤宫的陈雨薇并不知情。
此时的陈雨薇还在和夏荷感慨,幸亏她们周岁宴取消的及时。
看看,住在阿哥所的永璜还有回了长春宫的永琏一块病倒,这要办周岁宴,不是恰好撞上。
撞上暂且不说,万一有那坏心眼的,借机搞事将源头扣在翊坤宫这里,不说她们解释的费不费力,单摆脱嫌疑就足够闹心。
“主子,这三位小阿哥,路上生病,回来生病,”身体真的不行。
夏荷吐槽,更多的还是庆幸她们翊坤宫的几位小主子身体健康。
她可偷偷瞧见过长春市和咸福宫忙碌的人,真是不好说,反正夏荷不想同样的事发生在翊坤宫,这几日天天安排人盯着,就怕某些人心思不轨,偷偷搞事给她们翊坤宫找麻烦。
“这次的病,来的莫名其妙,听说咸福宫那里,纯嫔已经乱了分寸。”
陈雨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这两天请安就没见过纯嫔,皇后也是匆匆露上一面人就闪走不见。
如果不是朝堂最近平稳了一些,陈雨薇敢肯定,皇后都不想恢复请安。
夏荷点头,“奴婢听闻,永璋阿哥的烧退不下去,总是白日黑夜反复无常。”
一天两天可能还好,但天天如此,永璋阿哥一白净小人早就变了模样。
有咸福宫的奴才曾私下抱怨,永璋阿哥身体不好,怀疑太医院的太医是庸医,误人子弟。
当然,后面的话纯粹是那些奴才口不择言之语。
伺候的小阿哥一直不见好,主子肯定心情不美,奴才被没有理由的无端训斥,就会生出各种抱怨。
像是数落太医的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抱怨主子不仁,私下偷偷诅咒主子。
别以为这些奴才不敢,相反,动动嘴皮子功夫就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些,还可以不怕被人抓住证据把柄,是多数奴才们会选择的方式。
连翊坤宫都不能避免这些,何况其他一些不如翊坤宫的宫殿。
“永璋的身体,在这次巡视塞外之前是那三个孩子里最好的。
如今这三个又一次病倒,也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
陈雨薇抿了抿嘴角,“差人去阿哥所多打听打听。
咸福宫和长春宫有人镇着,咱们的探子摸不进去。
阿哥所那边人少,消息好打听,先探一探吧。”
主要是永璜亲娘没了,没有靠山,他在后宫就是一个无人在意的透明小可怜,任谁都能凑上去踩一脚。
如今病了也是,只太医院的相关太医负责照顾。
其他人,包括皇上在内,都没出现过。
这也是后宫现实,想母以子贵,那就得先子凭母贵,不然压根等不到后面的形势反转。
夏荷闻言,点头应是,心说这场风寒来的确实有些蹊跷。
包括倒下的人,除了三位小阿哥,就只几位照顾小阿哥们的奶娘。
明面上看起来是小阿哥们抵抗力不强的缘故。
但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推手,搅动宫里这一切。
如果真有其他人参与,那她们翊坤宫独善其身会不会不妥?
这些都是夏荷该去考虑的事,不能凡事依靠主子,她们长了脑袋,也需要思考。
得了主子安排,夏荷转身就带人跑去阿哥所调查。
阿哥所处,在永琏阿哥回到长春宫后直接属于三不管地带。
除了永璜阿哥的住所会热闹些,其他处冷清的过分。
赶着今年帝后去塞外的功夫,翊坤宫在阿哥所也布置了一些手段。
都是为了明年和后年,永琥、永玒、永琨三位阿哥过来阿哥所生活的安排。
眼下没给三个小阿哥用上,反倒让夏荷提前感受了一番。
别说,使用起来确实不错,省却了大部分跑腿时间,但问题也有,包括送来的消息重复,部分消息过时,少量消息含糊不清等等问题。
总体评价,勉勉强强,其中还有进步的空间。
夏荷得了阿哥所的消息,扭头将其中的疑问之处说给主子听。
陈雨薇认为结果不出意外,三个小阿哥生病真是被人算计。
“谁会一口气得罪三位小阿哥身后的势力,活得不耐烦了?”
陈雨薇口气不好,甚至她觉得翊坤宫岌岌可危,说不准什么时候踩坑。
夏荷摇头,“奴婢不知,但真是人为所致,那一旦暴露,怕是全家性命难保。”
这话,可不是夏荷故意吓唬,因为就在刚刚,咸福宫的永璋阿哥被太医院的太医下了病重通知。
永璜和永琏阿哥那边情况还算明朗,但永琏阿哥的哮喘之疾被引了出来,据说此疾不犯尚好,一旦犯病,能迅速发作,危及自身性命。
陈雨薇哼笑一声,“做到这个份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夏荷,咱们翊坤宫小心些,以防幕后凶手狗急跳墙。”
还好,这三位阿哥得的病症与归京时一模一样,不然真怀疑到翊坤宫头上,陈雨薇百口莫辩。
到底是谁,下的手这般狠,就不怕被人反扑。
“怕?本宫连命都要没了,还怕她们过来找事?”
仪嫔躺在床上,大殿清冷的过分,衬得声音越发飘忽。
“娘娘,咱们”还是收手吧。
“蓝青,就差最后一步,翊坤宫那边就能将小衣送进去。”
仪嫔拉住蓝青手腕,瘦脱相的眼睛又圆又大,挂在脸上诡异又吓人。
蓝青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摇头,牙齿不断打颤,“娘娘,翊坤宫那边真的不行。”
不是靠买通守门的小太监就能将染病小衣送进去的。
“怎么不行?如今大家都关注咸福宫和长春宫,最差还有阿哥所。
翊坤宫根本没人在乎,正是咱们下手的好机会。
本宫身体不行了,蓝青,你也不想本宫死不瞑目吧。”
蓝青:……?!!!
蓝青被仪嫔的话吓到麻爪,还是头一次听见自己咒自己的。
且这些日子,她们一直在想办法将翊坤宫拉下水,过程进行的不顺利,导致仪嫔身体进一步溃败的同时情绪更加阴暗。
这一次,仪嫔发了狠,就是要蓝青将事情办成。
可之前一直不成功,蓝青对翊坤宫早就不抱希望,结果哪能如她们主仆所想。
在永璋阿哥病情加重,频频晕厥过去的那天,夏荷在翊坤宫偏殿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搜出来的污秽小衣和百两白银让她们轻松锁定凶手是谁。
陈雨薇干脆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上一秒小衣和银子被送回钟粹宫,下一秒纯嫔便带着人手,披头散发地登上钟粹宫大门。
再以后,发生的事后宫人尽皆知。
仪嫔因谋害皇嗣,不仅黄家被下大牢且流放边疆,连她自己也没能见到皇上最后一面便丢去了冷宫自生自灭。
哦,仪嫔身上的位份和称号都没了,是以庶人的身份去的冷宫。
原本住在钟粹宫的孙答应被挪去景阳宫生活,钟粹宫所有宫人送往慎刑司,钟粹宫直接封宫。
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不不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或者说仪嫔的这一手,虽然没有要了三位小阿哥的命,但永璜和永琏的身体大不如前,永璋直接烧成了小傻子,直接毁了这三个孩子。
尤其永琏还是嫡出,皇后恨不得将仪嫔碎尸万段,她又没对不起仪嫔什么?这人倒是去了冷宫转头就嘎,可惜娘家人全都生不如死,大冷天的被兵卒押解边疆,有命走没命活。
“看看,这就是不清醒的代价,希望后宫其他人引以为戒,千万别害人害己。”
窗边的花草开了又落,树叶片片,由绿转黄后枯萎。
一年又一年,时间一晃,来到乾隆三年三月。
孝期将尽,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掀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