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仙城一路继续向西南方向走,经过了十几天的飞行,距离矿场村已经不远了。
经过靠山镇的时候,李墨曾经在空中俯瞰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过去,这里没有自己很多的记忆,李墨不想多做逗留。
很快,曾经的李墨走了几天的路程,现在的李墨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就已经走完了,在离开差不多二十年之后,李墨重新回到了矿场村。
施展了隐匿法术后,李墨顺着记忆中熟悉无比的路来到以前的家门口。
大门被一把已经生满铜锈的锁锁着,这是李墨离家时亲自锁上的。
周围的房子和这里一样,都是简单的茅草和土坯,但是那些房子都有修修补补的痕迹,只有这里,显得很是破败,有的地方还长着野草。
现在是白天,大家都在矿上干活儿,周围的人不多,李墨没有惊动任何人,身体腾空而起,然后落在了院子里。
熟悉的小院儿,房子,还有门前的小板凳,依次进入李墨的眼中。
院中的杂草并没有给李墨带来什么影响。
走到门前,将小板凳拿了起来。
木头已经有些松散了,上面都是尘土,李墨伸出手,慢慢将尘土擦去。
当初自己还小,走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只是将院门锁了,小板凳并没有放到屋里,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本就不好的木头已经有些朽烂了。
拿着擦干净的小板凳走进屋里,土炕,木桌,还有那盏有些残破的油灯一一进入李墨的眼帘。
这让李墨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嗯?”李墨突然感到胸前有点异动,低头一看,原来小鸟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此刻正把身体缩在李墨衣襟里,只把头露在外面,现在正转动着灵活的小脑袋,四处看着什么。
李墨微微一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刚刚难言的情绪在看到小鸟的时候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用手指点了点小鸟的脑袋,李墨又看了看桌子,油灯,最后轻轻坐在了土炕上。
摸着土炕上有着一层尘土的凉席,李墨慢慢的将手臂能够到的一小部分擦干净,看着下面露出原色的凉席,李墨轻叹了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李墨起身走到院中。
院中的荒芜一目了然,李墨闭上眼睛,用精神力覆盖整个院落。
院墙也好,房子也好,在精神力的观察下,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如果不进行修缮,恐怕十几二十年就会彻底倒塌。
李墨睁开眼睛,伸出右手,就想用法力将院子包括房子进行一次加固,别的不说,以他现在筑基期修仙者的手段,一两百年之内这个院子都不会再有问题。
不过右手伸到半空,李墨却有些犹豫了,思考了一会儿,伸出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最终又收了回来。
村子虽然穷,但也是有规矩的。
就像这房子,只要房子本身还在,不管人在不在,这处地方都算是有主的,村里就不会有人来占这处地方。
没有人管,但这是质朴的村民自觉形成的规矩。
自己走了这么多年,屋子里的东西一丝一毫都没有被动过,这是村民的质朴。
只有等房子完全倒塌之后,才会有新的主人在这里重新建一座房子。
如果真的让这房子两百年不倒,自己最多算是留个念想,根本就用不到这里,可是对于这些村民的质朴来说,自己就有些自私了。
想必爷爷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让自己这样做的。
而且民间有句古话,老而不死是为妖,真的有一这么一个房子,百年不坏,村里人没什么文化,多半就会以为是闹鬼什么的,那就更不好了。
自己都不住在这里了,何必再执着于这个房子呢。
笑着摇了摇头,李墨猛地回头,看着院中的一切,良久之后才闭上了眼睛,就像是要将这一切都刻入脑海,又过了很久之后,李墨睁开了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御空而去,手中只拿着那个以前自己和爷爷一起坐过的小板凳。
乱坟岗,村子里许多人家埋葬家人的地方,其实距离村子有住家的地方已经比较远了,能有七八里的路程。
这里本来就比较乱,对那些穷苦人家来说,有块空地能埋下人就已经算是尽了心力了,也不会有那么多讲究。
自从二十年前,矿坑里的无数尸骨随着一些土被堆积在这里之后,这里就更加混乱了。
此刻天还亮着,李墨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盘膝坐在空中,因为施展了隐匿法术,也不怕有人能看见自己。
等到夜晚子时,李墨才放下了腿,从空中落下。
李墨这次回来,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爷爷和奶奶的遗骨进行安葬。
天尸门作为使用尸体的行家,做到这一点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有一种只要知道死者生前的气息,就可以找到对应的死者尸骨。
这种法术对于精神力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最起码炼气期是无法使用的,但是筑基期没有问题。
李墨在家里已经记住了两道最浓郁的气息,一道是熟悉的爷爷的气息,另一道李墨并不熟悉,不过肯定是未曾见过的奶奶的气息。
根据这两道气息,李墨放出精神力开始寻找两位老人的尸骨,重点位置就是那些骨骼堆积的地方。
搜索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半个小时之后,李墨就在一处骨骼堆成的小山的下面发现了一些零散的尸骨,上面的气息和两位老人的一模一样。
认真在周围重点搜索了一下,在确定只有这些之后,李墨单手掐诀,念动咒语,慢慢将两位老人的尸骨抽了出来。
在仔细对比,发现尸骨齐全之后,李墨就在此地找了一个比较偏避的地方,为两位老人挖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坟墓,将两人的尸骨放了进去,小心埋好。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李墨又在附近找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徒手劈为了两半,插在了两人的坟头前,一个写上了一个李字,另一个写上了李氏二字。
这里的人,木碑上没有名字的大有人在,有字的最多的也只是写了姓氏,两位老人安眠在这里,没有必要弄得太特殊,和别人一样就可以了。
在坟前的空地上,李墨坐了下来,摆出了几碟准备好的菜,还有一壶酒。
仅从菜碟和酒壶的质量上就可以看出菜和酒的质量不会很好。
实际上也是这样,菜都是几文钱一份儿的菜,溜肥肠,炒花生,炒猪肝,猪血。
李墨和爷爷没有一起吃过,因为当时家里没有钱,只是听爷爷回忆过往的时候说过,这是他年轻能干活时家里偶尔会吃的菜,加上一壶最普通的酒,就是值得爷爷一辈子回忆的生活。
李墨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斟上两杯酒,先敬给爷爷和奶奶,然后李墨才自己喝了一杯。
一股苦涩的感觉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不过李墨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细细的品着滋味。
这菜是家常做法,酒也是小饭店里自家酿的酒,爷爷当年喝的应该就是这一种。
喝酒,吃菜。
对于现在的李墨来说,酒不好喝,菜也不好吃,吃到嘴里满是寡淡油腻的感觉,但是他依然坚持一点一点的吃完。
吃完之后,李墨将东西收好,开始慢慢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这时候小鸟又探出了头来,不过好像对这里有点害怕,所以头伸出来的部分更加的少,无法转头,只能看见李墨跟前的这些景象。
李墨看见之后没有管它,只是自顾自向爷爷开始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爷爷,我现在活得很好,最起码能活二百四十岁,可别羡慕我呀。”
至于当初的武林和现在修仙界的凶险,李墨则并没有多说。
就这样絮絮叨叨,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李墨才站起身,然后跪下向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头。
“爷爷奶奶,我一定会好好活的,你们也要保重,我会再来看你们。”说完之后,李墨转身离开,向另一个方向飞去,在那里,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一路上,李墨低头不语,其实原本李墨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那些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从当初自己离开矿场开始,自己先是杀人报仇,然后加入了黑龙派,进入了腥风血雨的江湖,到现在加入了修仙界的天尸门,但是在李墨眼里,修仙界并不是仙境,就是一个更高层次的江湖而已,自己面对的其实还是腥风血雨的生活。这些爷爷都不懂,他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采矿人,自己给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他担心而已,在爷爷眼里恐怕只有老老实实的挖矿才是最安全安定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在自己决定杀赵财主的一刻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李墨最后只是报了一声平安。
“哎”李墨叹了口气,看着更高处的天空,这个世间又哪有真正的乐土。
想到这里,李墨突然警醒了过来,调转头看着山村的方向,“好好的活着”,想起爷爷最后交代自己的场景,李墨的心很快平稳了下来。
“是的,这世间没有真正的乐土,不过不还是有无数人努力的活着吗,就像爷爷的一生。只不过爷爷看见的世界就只有矿场那么大,而我所见的世界大得多而已,但好好活着的目标却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