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贯所住的一座宅院位于长安内城东门处,这里既在内城之中,又在内城边缘,平日很少有人走动,便显得十分清幽,院墙内几棵桃树和梨树正泛着新绿,墙头上青砖绿瓦,应该也是之前的大户人家所留。
格利亚上前敲响紫黑色的大门,开门的人认识格利亚,见他带了四五个人,顿时一愣,格利亚介绍是带了字画来的客人,这才让刘封几人进门。
这是一座两进的大宅,外面宅院有一座很大的池塘,左右各有三间厢房,从池塘边经过,碧波春水,干枯的荷叶枝丫突兀其中,新旧交替,别有一番韵味。
几人在影壁前等候通报,不多时那人便来回话,带着格利亚他们来到二进院右边的书房之中。
这座书房极大,整个庭院的右厢房都被打通,里面陈列着各种古玩字画,从青铜器到石刻、名人字画无所不包,仿佛走进了一间博物馆一般。
还未落坐,陈贯便匆匆赶来,看他的神色,显然有些准备不足,见到格利亚微微一顿,等看清是刘封和陈裕,脸上的微笑不禁凝固了,昨日酒宴上刘封让他颜面尽失,没想到今日还找上来门来了。
“原来竟是贵客,不想黄先生竟会屈尊寒舍!”
陈贯的脸色变得冷淡起来,虽然没有逐客,但也没有欢迎的意思。
格利亚多少有些尴尬,昨日的一幕他自然看在眼里,今天又是他带着人来,赶忙上前干笑道:“陈先生,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是为了还钱,第二,是为你介绍个大主顾!”
“哦?”
陈贯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格利亚,“你不是……”顿了一下又笑道,“想不到掌管的周转如此之快,这么说,钱都凑齐了?”
“齐了齐了!”
格利亚连连点头,指着刘封笑道,“还要多谢荆州黄家的帮衬,若不是那位黄公子出手相助,这一次,唉——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黄公子果然大手笔啊!”
陈贯回头看了一眼刘封,眼中闪过惊奇之色,指着座位笑道,“请坐!”
刘封抱拳道:“昨日酒宴之上,为了我家公子,不得不挺身而出,实非得以,还请海涵!”
陈贯笑道:“黄兄满腹经纶,倒让在下大开眼界,受教了。”
二人相互客气,格利亚在一旁插不上话,等他们坐下来,才急忙从怀中掏出钱票递给陈贯:“陈先生,这是一百二十五金钱票,全都是汉昌号的,今日特来还钱,多谢先生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以后还有厚报!”
“诶,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陈贯故作不悦,推却道,“我们先前便说过,这钱只当在下借你的,不算利息,眼下你还在周转钱财,这钱也不必急在一时。”
格利亚将钱票放在陈贯手中,笑道:“陈先生相助之情,我格利亚铭记在心,这五金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也是我一番感激的心意,等此事过去之后,还有厚报,先生一定要收下。”
陈贯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刘封,只好将钱票收下,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来呀,把格利亚掌柜的马市地契取来。”
“是!”
陈贯又问道:“方才掌柜的说为在下介绍大主顾,莫非便是指黄先生他们?”
“不错!”
格利亚点头道,“黄家不仅家学渊源,而且还家财万贯,又收藏了许多古玩字画,昨日见我在当铺中收了司马相如的赝品,气愤不过,今日便找我合作,一出手便资助了两千金,哎呀呀……”“嘶——”一句话说得陈贯倒吸一口冷气,耸然动容,再次向刘封抱拳道,“不想黄家竟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佩服佩服!”
刘封叹道:“唉,这也是当年黄公毕生积蓄,还有丞相苦心照拂,如今我们将襄阳的田产全部变卖,才有些钱财,看似有些数量,实则是我黄家数代人的积蓄啊!”
陈贯吃了一惊:“莫非黄家有意要来长安么?”
“正是!”
刘封微微点头,“如今黄家一脉单传,丞相故去,夫人又在长安,我们商议之后,便决定搬来长安。
但一家人的生计却不能夫人操心,我们便决定做些生意,经夫人托人介绍,决定先与羌族合作,恰逢格利亚掌柜碰到难处,便一拍即合了!”
“哦,原来如此!”
陈贯一声轻叹,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失望,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他已经明白格利亚这次是靠荆州黄家和黄月英的帮忙渡过难关,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安排,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大汉官府不好明面直接帮格利亚出头,但暗中借黄家之手扶持一把,顺便让黄家的产业进入长安,与羌人合作,真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那侍从也将地契拿来,陈贯递给格利亚,格利亚确认一番之后连连点头,将其小心收好,一颗心算是彻底踏实了。
陈贯交了地契,转头笑问道:“却不知黄先生今日前来寒舍,有何指教?
该不会是又要论文作诗了吧?”
“不不不,在下今日来是为生意,不为那些雅兴,”刘封微微一摆手,叹道,“这次一口气送出去两千金,我们资金也十分吃紧!所以我家公子欲变卖一些字画出去,但格利亚掌柜如今无力收购,便介绍我们来找陈先生,听说阁下在古玩字画上造诣颇深,也有意收购,所以才来拜访!”
“哦?”
陈贯似乎有些意外,抱拳笑道,“既然是黄家所藏,想必非寻常之物,倒要见识一番。”
刘封微微点头,却不着急拿出来字画,似乎无心问道:“听掌柜的说,先生与朝中吏部侍郎陈粲兄弟是同族,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陈贯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格利亚,笑道,“正是,但我们平日交往并不算多,若是掌柜的说错了什么话,先生千万不可相信。”
格利亚有些愕然,刘封却叹道:“掌柜的只是路上偶尔提起而已,不想先生有兄弟身居高位,却还如此低调,佩服佩服!”